33
“不好。”斐垣笑了起來,“林語,你不陪着我的話,我出事了怎麽辦?”
“斐垣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的忍耐是又限度的!”林語差點就扔包發脾氣了,語速又急又快,像是着了火一般怒瞪着斐垣。
斐垣歪了歪頭,一點也不像見到母親生氣而害怕的模樣:“你在說什麽呢,媽?”
這一個媽,斐垣咬字又輕又軟,像是含在舌尖裏喊出來的,跟大男孩不好意思向母親撒嬌似的柔軟。
林語不但沒感覺到柔軟,反而有毛骨悚然的顫栗,只是微微觸到他的眼睛,林語就飛快地扭過頭。
不敢再看。
“大姐,要我說一句啊,您兒子又不是什麽客人,家裏亂點就亂點,他這腿受着傷,當家長的不在身邊看着點,我這确實也不敢一個人拉着他回去啊!”
最後,在代價大哥的中和下,林語顫抖着身子坐上了小三輪。
斐垣……
賤人!雜種!果然賤人的兒子不會是好東西!
“媽,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林語勉強地扯了下嘴角,勾了勾耳邊被風吹亂的頭發,笑得十分勉強。
林語長得好,嘴巴甜,回來事兒,哪怕沒了斐程峰不工作,她一個人帶着孩子也沒吃過什麽苦頭。
只有冤大頭上趕着給她送錢。
斐垣雖然窮,但她并不窮。
市裏推行的環保公共交通雖然好,路上坐電動小三輪的人也不少,但林語卻感到了莫大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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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為了幾塊錢而計較着計較那的生活,她再也不想碰了。
她應該是光鮮亮麗的,應該是被人處處追捧羨慕的。
而不是坐在這種寒碜的小三輪上被人觀看。
羞.恥、憤怒!
林語不敢擡頭,但卻一直能感覺到無數火辣辣地視線投在她的身上。
比肉硬得多但又不至于比金屬鋒利的指甲戳在她的手心,鈍鈍的痛感雖然清晰但很不利落。
這樣的恥.辱,讓她想起了十九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用那種高高在上的态度讓她滾!
憑什麽?!憑什麽她一出生就什麽都有,被人捧在手心,而她什麽都沒有?!連最後的希望都要從她身邊奪走?!
明明是她先來的!明明是她先來的!
但是,沒關系。
沒關系的。
看不起我的,瞧不上我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到最後還不是要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間?
“媽,你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林語壓下快意,平複了一下心情的她很快換上一副擔心的表情,“斐垣,你的腿還有哪裏疼沒?”
只要,斐垣還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就是最大的贏家。
小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現實鬧脾氣沒關系,哄哄就好了。
一到地方,林語就跟被燙到似的就小三輪上竄了下來,低着頭就要往家裏沖。
“媽,扶我一下。”斐垣的一臉的無辜,甚至帶着點笑。
林語心裏恨得想把斐垣的腿再打斷一次,但現在這種時期,什麽都不能做。
“來,小心一點。”林語顫抖着放下了小包。
斐垣也真的只當自己是殘廢,他雖然瘦,但一米八幾的個子全是骨頭也不輕,一百多斤的重量壓得林語東倒西歪。
林語幾乎是要在心裏把斐垣掐死,但明面上還得維持着笑容,溫柔地将他帶回家。
斐垣的腿還沒好全,平地走路沒什麽關系,但上下樓梯就不行了,偏生斐垣還說自己有空間幽閉症,堅決不坐電梯。
林語的笑容維持不住了。
“斐垣你到底要鬧什麽?!你不知道家有多高嗎?忍一忍又怎麽了?!”林語向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她只是能裝,而且能忍。
但在斐垣面前,她就放松了許多。畢竟在斐垣和她的關系中,林語是處于絕對的領導地位的。
斐垣性子軟,耳根子也軟,而且還見不得眼淚,林語一哭,他比她更難受。所以從來只有林語把他拿捏地死死地道理。
怕她生氣,更怕她難過。
斐垣,曾經是真的将他媽當成這個世界上最需要他保護的人。
“媽,扶我上去。”
果然,我沒有辦法你不折磨你。
斐垣的表情和語氣明明沒有任何的變化,林語卻覺得斐垣在憤怒。
但林語比他更憤怒!
為了斐程峰,她自認為已經做出了很多的讓步和妥協了。
說讓去醫院就去醫院,說帶他回家就帶他回家,說坐小三輪回來就坐小三輪,還要她怎麽樣?!
“斐垣你別太過分!你不知道家有多高嗎?!你這是要媽的命啊!你就這麽恨媽嗎?!是!我是沒給你好出生!是沒讓你過上少爺一樣的日子!是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但能給你的我已經盡力給你最好的了!你還有什麽不滿?!你非要我死了你才高興你才得意是嗎?!斐垣,你已經十八了,是個大人了!能不能懂事一點啊!你非要逼死我才可以嗎?!”
林語說話永遠都是這樣,把自己放在弱勢的地位,拿道德拿孝順拿母親的身份死死地拿捏着斐垣。
老小區的老人比較多,哪怕是最炎熱的下午,樓底下也有人來來往往的。
住這裏的都是十幾年的老鄰居了,聽到動機,不少人都過來當和事佬。
有勸斐垣的,無非就是那老一套。兒子和母親吵架,立場天然地就在家長那邊,加上林語都說出要逼着她去死了,大家夥下意識地就覺得是斐垣的錯。
不過斐垣這個孩子懂事又聽話,熱心也開朗,哪怕是下意識覺得斐垣有錯,大家夥勸架的态度還都是比較溫和的。
“垣垣啊,不是住院了嗎?怎麽穿着病號服就回來了?乖,懂事一點,好好跟你媽認個錯,你媽一個人拉扯着你長大不容易。”
“垣垣,是不是在醫院受了什麽委屈難受啦?和奶奶說說,你媽這些天為你的事情着急上火,她也不容易着呢。你就聽話點,別惹她生氣。”
“快點跟你媽認個錯,別梗着脖子在這杵着了,你看看你媽這幾天為你着急上火得都瘦好幾斤了,臉色蒼白成那樣,她多心疼你啊!”
也有勸林語的。
“斐垣她媽,別跟小孩一般見識,這個年紀的小夥子都這樣。你家斐垣已經很乖了,瞧瞧我家那個,三天不摔門我和他爸就燒香拜佛了!”
“別哭了別哭了,小孩嘛,嘴裏沒個把門的,他的話你別太往心裏去。待會讓他認個錯,母子哪有什麽隔夜仇的。”
林語會做人,她長得好,但從來不把自己往豔麗那邊打扮,這個小區的基本也都是老住戶,不懂什麽時髦時尚大牌什麽的,雖然覺得林語的天天不重樣,但林語找了個在別人服裝店裏上班要每天要不重樣才能讓人買的名頭,從來也不說衣服是自己的,只說是店裏的,穿一天兩天地就要給人還回去。
不露富也不跟別人家的男人有單獨相處的機會,而且聰明地會裝窮會跟人抱怨自己養孩子有多苦多累。說斐垣他爸當初有多老實,死得有多讓人意難平。
單身的漂亮母親雖然招人閑話,但林語一直把自己往苦水裏泡大的形象塑造,給別人一種“她雖然比我漂亮但比我慘多了”的感覺,找她麻煩的人自然就少了。
不僅給自己弄了個好風評,而且靠着這個牢牢捏住了斐垣。
從小,周圍的所有人都會憐惜地摸摸斐垣,感嘆一句“真是個小可憐”,然後再苦口婆心地對他說“你媽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太不容易了,你可得好好争氣以後好好地孝敬他”。
每一次,不管是不是他的錯,不管他有沒有錯,斐垣都要在這樣的解圍下跟林語認錯,向她妥協,對她打保證。
他的前半生,好像永遠都逃不開這個魔咒。
所有人都在勸他,跟你媽認錯吧,跟她道歉,好好做保證,好好孝敬她,好好學習。
明明他什麽也沒有做錯。
哪怕是幾年後,也有人跟他說——
林語雖然錯了,但她怎麽說都養了是十八年,怎麽說都是你媽,你對她太狠了。
斐程峰雖然不負責,但他怎麽說都你是爸,哪有父母不愛孩子你?你的心太硬了。
斐睿安雖然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但他同樣也是受害者,他也不容易,你這麽揪着不放,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常月笙雖然對不起你,但她已經後悔了,她都瘋了,你還不原諒她,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哪怕,他們合起來毀了我的人生,我也非原諒他們不可嗎?
怎麽可能呢?
我的心,可不是石頭那種東西。
我的心,是刀子做的。
七嘴八舌的聲音還在嘈雜得讓人頭腦發脹,但斐垣卻越發的清醒。
只有刀割在自己身上才是痛的,這些不痛不癢的勸誡,他聽得太多,也聽得太假。
斐垣不理也不回應,只是直直盯着林語:“媽,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是怎麽跟我說我爸的嗎?”
幽深的目光穿過層層人群,直直戳入林語的眼睛裏。
林語心裏一跳。
斐垣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強到哪怕自己手餓到發抖也要裝作今天的雞腿太大吃得太撐。
斐垣的非常林語沒放在心上,左右不過是知道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心裏接受不了在跟她鬧脾氣。
但沒有關系,好好教訓一通就可以了。
再大的不滿,只要按頭讓他認錯,認完錯,他又是那個聽話孝順的好棋子了。
林語對自己很有信心,對斐垣也很有信心。
——所以,林語沒有任何猶豫,借着機會就發作了。
斐垣性子雖然好,但他就是一個悶葫蘆,私生子這是也不光彩,林語是吃死了他這一點,所以才敢把所有髒水都往斐垣身上潑。
但她永遠也不可能想到的是,現在的斐垣已經遠遠不是她能掌控的那個小年糕了。
既不會被她賣,更不會為她數錢。
“斐垣……”林語開始有些慌了。
斐垣還沒被認回去,她還沒見到斐程峰,事情絕對不能斷在這裏。
“是,你爸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怨我沒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但你自己好好想想,媽媽這些年有虧待過你哪裏有哪裏虧待過你嗎?!斐垣,你這是非要逼死我呀!”林語捂着臉大哭了起來。
“哎!斐垣你怎麽能這麽不懂事呢?!你都知道每次一提你爸你媽心口就疼,你還提這幹嘛?快跟你媽道歉去!”
“你這孩子!林語妹子,快別難受了,小孩子不懂事,他長大了就知道你的難處了。”
“快呸呸,這話也是能對你媽說的?你這是真要了你媽的命啊!可不能再說這話了!”
“是你逼我還是我逼你?”斐垣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憤怒或是難過的意思,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像是看個滑稽的小醜在自己面前表演。
“媽,你跟我說說呗,我死了十八年的爸怎麽還能帶着比我都要大的兒子來找我?你真的和別人說的一樣,給人家當了小三,還拿了別人老婆三百萬嗎?”
這話雖然是假的,但也沒差。斐程峰确實讓人來找他了,常月笙當年也确實給過林語三百萬。林語這些天沒去過醫院,不知道誰來找過他,但是“三百萬”這個關鍵詞一出,林語自動地就會認為斐垣說的話是真的。
斐垣的聲音不大,但跟個驚雷似的一下把所有的人都給炸懵了。
其他人先是震驚,然後對視一樣,眼裏都閃過吃瓜的色彩。
林語在小區裏的人緣是挺好,但家家戶戶這麽住着,真說沒有任何矛盾那是不可能的。大家也就是明面上能你好我好地過得去,但背後哪有一句閑話都不說的?
勸架這種事情,聽聽就好,沒有百分之百的立場。
而且在場的大部分都是已婚中年老年婦女,一牽扯到小三啊,錢啊這種詞,比誰都敏感。
林語能明顯地感覺到衆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了。
但她還只能強撐着:“別人說的你就信了?我養你這麽大你就信別人的話了?!”
“那你說,我爸為什麽沒死?”
斐垣問題尖銳地幾乎讓林語沒了聲音。
她能怎麽回答?她能說,如果當初沒說丈夫死了自己的風評會不好,所以只能編造出自己老公死了、婆家為難、還得一個拉扯孩子的謊話嗎?
“說白了你就是信別人的不信媽了呗?!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就見別人有錢所有就像給別人當兒子去了是嗎?”林語越哭越大聲,十分委屈地喊道,“我要是拿了她那麽多錢,還用得找帶你租別人的房子一年十二月地為咱娘倆下個月的房租水電三餐為你的學費發愁嗎?!你是我兒子,我有錢能不給你用嗎?!”
“斐垣,你誅心不誅心?!”
林語悲憤的哭腔和訴控讓讓人又忍不住同情了起來。
細細一想,好像也是這樣,林語和斐垣的日子不好過是這裏所有人都能看的見的,為了掙錢,林語夜班早班連着上,每次到收租的日子都好幾天累得沒時間回家就為了能多掙幾百塊錢。
林語沒文憑,做不了辦公室的活,沒保險沒存款,這麽些年她的日子大夥也都是看在眼裏的。
畢竟是十幾年的老鄰居了,大夥一聽心又站到林語那邊去了。
“斐垣啊,什麽事情好好和你媽說,母子沒隔夜的仇,而且你媽說的也是,萬一其中真有誤會呢?你媽是生你養你的人,她不會害你的。”
“說什麽說,我兒子都那麽看我了我還能說什麽?!我就只當我這十幾年白養了條狗!你樂意信別人,你就跟別人一起過去!我只當自己兒子在十八年前就死了!”林語一副痛哭得要昏過去的模樣。
“斐垣她媽,這話可不能亂說,斐垣,你還愣着幹什麽?!快過來和你媽道歉啊!你這傻孩子!”
林語這麽重的話一出,也就沒人去想什麽小三啊三百萬的事情了,都扯到這份上了,哪怕心裏再嘀咕也不能想下去了。
“斐垣,你快道歉吶!”
斐垣只是站着,表情很淡,像是圍觀耍猴戲的看客,而林語,自然是那只供人取樂的猴。
林語一邊哭,一邊去看斐垣,但觸到他薄涼的表情,心裏就是一跳。
勸架的人看着斐垣一動不動,上手推了一下,壓着他到林語的跟前。
林語壓下了心裏說不出的慌亂,一臉憤恨地将頭扭了過去。
“別和我說話!我活着有什麽意思?!”林語憤憤地哭着,伸手便推了斐垣一把。
林語的力氣并不大,斐垣沒覺得有什麽疼的,但因為林語的觸碰,讓他有些不太舒服的皺起眉。
“快點啊,你這孩子!”旁邊的鄰居看着他愣着不動,着急的都跺腳了。
斐垣盯着林語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黑沉沉的眼珠裏也有了神彩,唇角的笑容缱绻又纏.綿:“那就去死好了。”
斐垣向來是不吝啬他的陰沉和詛咒的,不管對別人,還是——對自己。
“媽,我們一起去死吧。”斐垣的眼睛裏染上了興奮,陰沉沉的五官也活了起來,拉住了林語的手,神采風揚地說,“媽,我們去跳河、去割腕、去跳樓、或者直接吃安眠藥,總有辦法死的。”
“死了的話,你就不是林語了,我也不是斐垣了,我們還是好媽媽和好兒子,我們一起去死吧!”
斐垣的手指并不細,雖然瘦,但他的骨節粗大,修長有力的手指一攥便輕松地将林語的手箍了個滿:“媽,我們走吧?”
他的手像一把鐵鉗,幾乎在抓住她的瞬間,那只像鐵一般的手掌就要将她的手腕碾碎了。
“去、去哪?”林語看向斐垣的眼神中不自覺地便帶上了驚慌恐懼。
斐垣看見她的嘴唇在瞬間就黯淡了下去,哪怕塗着口紅,也在一瞬間失去了光澤。
“去死啊!”斐垣微微傾身彎腰,靠近了比他矮了好多的女人,“不是說了嗎?我們一起去死。”
林語呆愣了幾秒,臉上的肌肉微微顫抖着,面色慘白,比面粉還來白。
“放、放開我!”斐垣是認真的,林語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來,斐垣是認真的,“瘋子!你幹什麽?!你放開我啊!”
林語用右手去摳挖抓住她左手的大掌,漂亮圓潤但尖利的指甲在他瘦弱的手背上劃出一條又一條滲血的紅痕,肉色混着紅色的皮肉塞在她的指縫裏。
“放開!瘋子!你放開我!你想死自己去死就好了!你放開啊啊啊啊啊啊!我叫你放開啊——”林語劇烈地掙紮着,她一邊恐懼地大喊着,一邊拍打着斐垣的身體,發現這樣的做法沒用後,她近乎絕望地扭着腰肢想要将自己的手從斐垣的禁锢中拉出來。
“斐垣……你別這樣……”她疼得幾乎發暈,鬧了一陣,覺得有些累了,便蹲下身來開始哭泣。
斐垣一直平靜地看着她掙紮、哭鬧、叫喊,沉靜地像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過了好久,他才慢慢開口:“媽,說要死的是你,讓我放過你的,也是你。你究竟要我怎麽樣呢?”
——當然是,叫你去死的時候,你自己去死就好。叫你放手,你就聽話地放掉!這樣說得不清楚嗎?!還嫌她說得不夠清楚嗎?!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林語感到了一陣陰冷,從斐垣抓着她手腕的那個地方,一股比寒冰還要令人寒顫的森冷一點點侵入她的四肢和軀體。
“放、放開我,斐垣!”林語的眼眶和臉上滿是眼淚,視野一片朦胧,她扭着手想要試着掙脫開,但斐垣的手勁兒卻大的吓人。
斐垣雖然吃得不怎麽樣,但發育這方面沒受到什麽太大的影響,長手長腳的他又一雙十指修長的手。在醫院裏待了幾十天被捂白的五根手指又長又瘦,跟個手铐似的牢牢箍着林語的手,箍得她手腕發疼眼睛發酸。
“斐垣……”林語開始害怕了。
斐垣的眼神太恐怖了,他不是在吓她,他是真的想拉着她一起去死,在說道死的時候,他的眼睛明亮得林語不敢直視。
“斐垣,你放開我!”林語哭得撕心裂肺,不是什麽演戲的假哭,而是真的心慌到身體不受控制的哭腔。
“媽,我們不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嗎?我不是你寧願抛棄生命也要生下的孩子嗎?為什麽不陪着我呢?你不是說最愛我了嗎?”斐垣笑得很溫柔,語氣柔和像是怕吓到林語一般,但他越是這樣,林語的身體就顫抖的越厲害。
“斐垣,你放開我,斐垣放開啊放開啊我叫你放開啊啊啊啊!!!”林語忍不住叫了起來。
林語這麽一叫,才把其他人給叫回了神,在場的人彼此看了看對方,猶豫着要不要做點什麽。
最後還是住斐垣胳膊的陳奶奶上去在斐垣背上打了一下:“渾小子說什麽死不死的呢!遇到事情了就想着死!你才多大啊!懂什麽死不死的?!趕緊把你媽放開,小心年紀就拿死威脅人,以後還得了啊?!”
陳奶奶說得厲害,但心裏也有些發虛,斐垣的模樣瞧着太吓人了,但轉念一想,突然知道自己老爸沒事,老媽是給人當小三的,家裏有幾百萬存款還成天餓着肚子,換了誰心态都得崩。
能把這麽好的孩子逼成這樣……老太太嘆了口氣,順着斐垣的背想給他順順氣:“有什麽事情好好說,人生還長着呢,沒什麽是過不去的坎。垣垣啊,你還小呢,以後要經歷的事情還多着!”
陳奶奶只覺得斐垣這是少年人沖動又上頭的“威吓”,這個年紀的孩子不都這樣嗎?天天把死啊什麽的放在嘴邊。
林語還在哭。
斐垣覺得有些無趣了。
沒有意義。
他松了手,臉上的表情慢慢褪成面無表情的狀态,然後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語一眼,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電梯。
一路通暢。
劫後餘生的情緒湧了上來,林語心裏什麽想法都沒有了,抱着自己的手直哭。
之前勸架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全部散了。
【斐垣,求你了放過我吧求你了!看在我們怎麽都做了二十多年母子的份上,放過我吧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放過我吧!】
【時間如果能回到什麽都沒來得及發生的十八歲,林語,咱倆一起去死,不管誰死誰活,我都放過你。】
“林語,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再一次放棄了。
老小區的這個家,沒有什麽斐垣的東西,但有一樣東西,他要回來拿走親自毀掉。
林語從小對斐垣就很嚴,要他好好讀書,要他上進努力,不允許他有任何的懈怠。
所以,愛好也是不允許存在的。
斐垣從小就乖,也聽話,但在這一方面,他第一次反抗了他的母親。
學圍棋這件事,是他自己偷偷學着玩的,他享受那個博弈的過程,享受算棋的過程,享受着這個階段沒一個棋子思考、落下的過程。
喜歡,很喜歡,非常喜歡。
林語很少給他錢,但是沒有關系,他可以自己攢。同學喝完不要的瓶子、用完的本子、別人不要的紙、甚至連別人玩好的紙飛機他都要收起來在自己的課桌裏擺得整整齊齊,湊夠了就能去換錢。
一次可能只有幾毛,但幾次十幾次幾十次地多了,他不僅能買棋盤棋子還能買棋譜。
開頭幾天,他總是要伸手去摸一摸,摸一摸塑料的盒子,摸一摸棋譜的封面,放在自己的課桌最裏面的角落,時刻擔心它會丢失會破損,每節課都要用手指去碰碰,确定它還在那裏。
怕媽媽發現自己偷玩,還要努力把成績提高,想着只要自己回回拿滿分,媽媽就不會發現自己在學習上分心了。
他從不在有人的時候玩,只有實在忍不住了,才把棋盒打開,摸一摸滑溜溜的黑白棋。書也舍不得弄髒,每次都要洗完手再看,看完一頁再看一遍,直到把這一頁記得都能徒手畫出來寫出來上面所有內容了,才翻下一頁。
但一本書的頁數是有限的,他看得再慢也有看完的一天。
十歲那邊,他忍不住報名參加了一場比賽,順利拿下了省金獎。拿到了人生第一筆獎金。
他想和媽媽說,媽媽,我不會耽誤學習的,也能一點點幫你減輕分擔了。
但當他興沖沖地把獎金交給林語的時候,林語卻把他打了一頓。
寶貝的棋盤被踩得稀巴爛,黑白棋子砸在他的腦袋上,掉在地上蹦蹦跶跶灑落了一地,書被撕得破開,最後糊在水裏成了一團漿糊,來之不易的獎杯被摔成幾截,連獎章也給扔到了垃圾桶。
斐垣能感覺到黏膩的紅色液體從他的頭上流下,但他既不敢動也不敢哭,跪在地上看着他媽歇斯底裏。
斐垣很瘦,但并不比同齡的孩子矮,林語為了省錢,給他買衣服都是買大一號的,這樣可以多穿一段時間。寬寬大大的圓領衣服被洗衣機滾過多次以後已經變形得很厲害了,不需要買新的,給他已經是大兩號的寬松了。
沒什麽肉感的肩膀從滑落的領口的一邊裏露出來,衣服裏面和他的臉一樣,空空蕩蕩,跟只火柴似的又細又長,連腦袋都大不到哪裏去。
“噠——”黏膩的紅色液體量不多,滾落的速度自然也不慢。從頭頂,到額頭,到耳鬓再到下颌最後才晃晃悠悠地滴到衣服上,聲音又小又細微,又麻又癢,像是一群螞蟻在慢悠悠地磨蹭。
小孩的眼睛總是會顯得大一點,斐垣的眼睛不僅圓,而且黑,配上沒幾兩肉的臉,越發的黑白分明。
“——”他想說對不起,想跟媽媽道歉,想保證自己下次才也不敢了。
但他發不出聲音。
“斐垣你錯了沒有?!”林語尖銳的聲幾乎能穿破玻璃。
我錯了,我不敢了,媽,我錯了。
但沒有辦法,他沒有辦法發出聲音。
斐垣渾身顫抖着看着他媽。
“滾!滾!你給我滾!小雜種就是沒辦法學好!你不要再進我家門了!現在就給我滾!給我滾啊!”
不要,不要——
求你,不要趕我走。
斐垣一動也不敢動,連身體的顫抖也突然被暫停了,他只是惶恐地盯着林語。
林語的目光對上斐垣的那一剎那,就看到了在黑色眼睛裏的自己。
發絲淩亂,兩頰飄紅,眼裏慢慢的全是紅血絲。
狼狽又瘋癫。
林語停下了動作,掐住了斐垣的臉蛋光滑漂亮的指甲戳在他的臉蛋上,陷下兩個深深的凹痕。
像,真像。像極了那個賤女人,像極了她的程峰。
“媽——”斐垣努力了許久,終于顫抖地喊了聲音,雖然嘶啞破碎,但确确實實的發出了聲音。
我錯了,對不起。
——他的道歉還沒出口,林語發瘋似的扯住了他的頭發,将他向外拖去。
“媽——”
斐垣抱住了林語的手不放。
林語不管也不顧,只是一個勁兒地把他扯到外面。
頭上發根和頭皮連片撕扯讓斐垣一個勁兒地往外掉眼淚。
斐垣的頭發有段時間沒剪過了,但長度也有限,林語抓一下掉一下,最後只能抓他的頭一起摳着往外扯。
很疼,很痛,但比起身體上的痛,斐垣更怕自己真的要變成流浪兒童了。
“媽——”他不敢放手,他怕他媽真的不要他了,他怕他媽真的要把他趕出去了。
林語的力氣不大,斐垣雖然輕,但也有幾十斤,加上這種絕望的掙紮,讓林語一下子無法順利将他帶出去。
但不過也是白費功夫罷了。
斐垣越是掙紮,林語一路撞到的東西越多,磕磕絆絆地,林語把斐垣帶出了門外。
“媽!!!!!”斐垣已經能感覺到自己喉嚨上面漫上的鐵鏽味,但他只是僅僅盯着林語,緊緊抱着她不放手。
“……”
堅硬的指甲直直掐入斐垣的指頭,很疼,非常疼。
斐垣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力氣緊緊地抓住了林語,林語一下掙脫不開,只能用摳的,疼得他使不上勁兒了,就能掰開了。
一根,兩根,三根……
斐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被掰開。
“啪——”
門在他的面前被關上了。
“——”
斐垣攥着拳頭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門。
走廊裏靜悄悄的,門裏靜悄悄的。
“咚——”我錯了。
“咚——”對不起。
“咚——”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咚——”別把趕走。
“咚——”讓我……進去。
“咚——”媽,求你了。
“咚——”
老小區隔音差,林語打孩子不是沒人聽見,但安靜了也就好了。
誰家不打孩子?哪個小孩打了不哭不鬧?
斐垣喊不出聲,林語不再摔摔打打,自然都已經事情都過去了。
但斐垣卻是真真切切地敲了一晚上的門。
“斐垣,你知道錯了嗎?”
林語打開門,靠着門哭了一晚上敲了一晚上的斐垣順着門便倒了下去,但聽到林語的聲音,他立刻直起了身子。
“媽,我錯了,以後一定好好聽你的話,我不調皮了,不要把我丢掉,求你了。”斐垣聲音沙啞,麻木地重複着排演了一晚上的道歉。
“斐垣,媽媽知道你恨我沒有給你一個富足的家庭,但不要這麽傷媽媽的心可以嗎?!我只有你一個希望你!你是我最後的依靠了!斐垣!職業棋手聽着風光,但你知道上培訓班請老師要多少的錢嗎?!媽媽把兩個腎全部賣了也供不起你啊斐垣!而且職業這條路是這麽好走的嗎?媽媽不想你花了這麽多時間和精力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林語抱着斐垣哭得聲嘶力竭。
“媽,我錯了,以後一定好好聽你的話,我不調皮了,不要把我丢掉,求你了。”
“斐垣,要怪,就怪你沒個有本事的爸爸,怪你爸爸那麽狠心把我們娘倆扔下不聞不問不管不看,要恨,就去恨他!如果你有一個好爸爸的話,不管什麽,你都能去做了,知道嗎?斐垣。”在斐垣沒看到地方,林語勾着一抹笑,幽幽地對着斐垣說道。
“媽,我錯了,以後一定好好聽你的話,我不調皮了,不要把我丢掉,求你了。”斐垣對着她保證道。
就像林語說的那樣,只有讀書才是他唯一的出路,職業棋手不是百分之百就是百分之零,他們家賭不起。
斐垣沒有告訴林語,他不在乎能不能成為職業的棋手。
他只是喜歡,并且,能掙錢。
和天賦,和未來,和什麽都沒有關系,他只是單純地……他不想他媽那麽累。
愛好不愛好沒有關系的,你不喜歡,那我就不玩了。
我想讓你輕松一點。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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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