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1)

“呵,全村作惡呀?”斐垣靠着樹,笑得很漂亮,樹葉間隙灑下來的眼光照在他的臉上,陽光、明媚又柔和,季淙茗神情一晃,幾乎要以為曾經的那個斐垣回來了。

“你透過我,在看誰?”

臉蛋兩邊的疼痛傳來,季淙茗回過神,斐垣一愣煞氣地看着他,臉上雖然還帶着剛才的笑,但卻陰郁得可怕。

“說!你在看誰!”斐垣黑沉沉的眼睛鎖死了他,大有他膽敢猶豫就立刻掐死他的狠厲。

“你、你啊……”季淙茗不知道為什麽斐垣會這麽問,但一股莫名的、無法追蹤根源的悲傷和委屈漫了上來,“斐垣……”

斐垣掐得他很疼,非常疼,不是以往玩笑似的逗弄,而是真的動了殺氣。

如果不是季淙茗,随便換一個人,以斐垣現在的力道,大概那個腦袋已經是血液和腦漿四濺的破爛玩意兒了。

“疼……”季淙茗忍了忍,但沒能控制住生理反應擠出了淚花。

斐垣的目光一接觸到那水光,耳邊季淙茗的痛呼聲如同驚雷一般炸開,他的手一抖,觸電似的松開了他。

“我……”斐垣突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唔……斐垣,你哪裏不舒服嗎?是不是你吸收的那些煞氣和怨氣又鬧你了?”季淙茗卻是第一時間緊張地将斐垣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差撲上去上上下下摸一遍檢查一下了。

斐垣移開視線,抿着唇,好半天才說:“沒事。”

身為人類的“常識”告訴他,他現在要道個歉,哪怕不道歉,也要有點表示才可以。但已經記不得多長時間沒說過軟話的聲帶卻發不出聲音。

“沒事就好。”季淙茗松了一口氣,低頭揉着自己被捏得還這會兒還有些疼有點麻的臉。

空氣一下安靜了下來,氣氛沉默得有些尴尬。

季淙茗握了握拳頭,想要打破這種讓人心慌的氛圍,但又不知道該找點什麽話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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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握緊又松開,然後又握緊。

“那個……斐垣,你想好要選哪個專業了嗎?”在系統空間裏待得時間長了,季淙茗的時間觀念也有些模糊。但畢竟當了十幾年的學生,對于“學生”而言重要的高考,他還是記得的。

斐垣的成績很好,基本上是他挑學校挑專業,季淙茗從不擔心會有斐垣想去但去不了的學校。

季淙茗覺得,這個話題應該是最安全且最能讨論的那一個了。

不管是抱怨,還是期許。只要經歷過高考,哪怕是四年後、十年後、甚至二十年後,這個話題都能搬出來反複咀嚼。

就如同每一年的六七月份的熱搜榜不可能沒有高考話題一樣。

但斐垣顯然不能用正常思維去理解。

他直接用一句話堵死了話題:“我沒去考。”

他說得十分輕巧,但對季淙茗卻是個驚天大雷,健康的臉蛋上因為興奮而隐隐透出的紅色瞬間消失了個幹淨。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嗓子堵得厲害,和扁桃體發炎嚴重到發燒40度似的難受。

“對、對不起……”顫抖的聲音一出口,季淙茗的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了地滾落了下來。

“……”斐垣弄不懂這又是搞哪一出了,他很讨厭眼淚這種東西,本來是要拉着臉兇季淙茗一頓的,但是看着他從眼眶裏溢出來的透明液體,很難把視線從哪裏移開。

“與你無關。”斐垣生硬地說道。

你不需要道歉。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但——大概是因為太好看了吧。

哭起來的季淙茗,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樣,很好看。

破碎又脆弱的美。

斐垣掐住了自己的指尖。

“對不起……”季淙茗覺得自己這樣很丢臉,本應該是好好把歉意說出來的,但話一出口,眼淚就控制不住地下來了。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對不起……”我把你的人生……毀掉了……

季淙茗哭得幾乎要失聲。

“季淙茗,你冷靜一點。”斐垣覺得季淙茗有些不對勁。

斐垣,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怪我太貪心,是我不好。

季淙茗知道蒼白無力的道歉對斐垣沒什麽用,但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道歉了,他想好好地對斐垣說出自己的歉意,但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嗚……”

斐垣的人生,怎麽能只是一句道歉的話就掩蓋過去的呢?

“喂,季淙茗,你冷靜一點!”斐垣掐住了季淙茗的臉,冰冷的掌心在他的臉上拍了拍,卻感到了一股比他的手更冰冷的體溫。

斐垣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

“你聽着,季淙茗,現在開始照着我說的來,要是敢不聽話,我就再也不看你了,從此以後,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周圍一萬米的範圍,懂?”

季淙茗顫抖地點了點頭,視線一片模糊。

過了好半天,季淙茗才緩過來,大概是發現自己丢人丢大發了,他蹲下身把腦袋埋在自己腿裏,悶不吭聲地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斐垣擰開礦泉水的瓶蓋,倒水洗自己一手眼淚的手。

“對不起。”季淙茗再一次小聲地說。

“我說了,不去考試的事情,和你無關。”

“怎麽沒有關系!”季淙茗憋紅了臉大喊,“如果不是我太貪心靠得你太近的話,你就不會倒黴被牽扯進這個鬼游戲了!斐垣你會好好的!你的人生才開始而已!”

【斐垣,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沒有人生了!小賤種!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什麽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吧!】

斐垣垂下眼簾,移開視線淡淡地說:“被卷入游戲與你無關,不去考試也與你無關。季淙茗,你以為你是誰?”

“而且,什麽叫‘你的人生’?我有人生這種東西嗎?”控制不住地,斐垣微微拔高了音量。

“……”季淙茗臉上的麻木感還沒過去,頭腦一陣陣的發暈,季淙茗又控制不住地哭了出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斐垣,像是要用顯微鏡來找斐垣臉上有沒有開玩笑騙他的痕跡。

他但找了很久,斐垣是認真的。

“斐垣!”短暫失聲後的尖叫嘶啞又破碎,季淙茗猛地站了起來,兇狠地撲了過去,“你怎麽能這麽說!我不準你這麽說!給我收回去!給我收回去!”他一邊哭着,有力的拳頭一邊毫不留情地打在斐垣的身上。

“你把話給我收回去!什麽叫‘我有人生這種東西嗎’?!你憑什麽這麽說!”

季淙茗的力氣不比斐垣小,拳頭打在身體的痛覺很清晰,很疼。

但他沒有躲開,也沒有推開。

斐垣只是冷眼看着他。

“季淙茗,你有什麽資格來管我的人生?”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過得比誰都好!斐垣應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季淙茗抓着斐垣領子兇狠地說,“把話給我收回去!”

“……”

那種兇狠得幾乎要把眼前人撕碎的眼神讓斐垣愣了愣。

季淙茗的性子太軟,太好說話,太為別人着想。

斐垣一直覺得,他是被逼到絕境才會反抗的食草動物。

原來……是食肉的兇狠獵殺者……嗎?

斐垣移開視線。

“你起來。”

“我不!”

“滾——”斐垣只覺得自己大腦中有一根名為理智的什麽東西斷掉了。

“你把話收回去!”季淙茗也幾乎沒了理智,雙眼赤紅,張嘴就咬在了斐垣的肩膀上。

“唔……”

季淙茗的力氣大得吓人,那麽一下,斐垣甚至覺得自己肩膀上的肉要被咬掉一大塊。

斐垣握住了拳頭,聲音低沉得可怕:“殺了你——”

眼裏醞釀的殺意溢了出來,斐垣從季淙茗的背後掐住了他的脖子,中指按在他的頸部大動脈上,只要輕輕一用力——

滾燙的淚水滴在黑色的襯衫上,混着鐵鏽味和鹹味的水汽讓斐垣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為什麽要哭呢?

為什麽……要為我哭呢?

明明,我對你一點都不好。

“斐垣,你把話收回去,好不好……”

含混嘶啞的話語,一點點地鑽入了他的耳朵。

為什麽……

“你大概……是個傻子吧……”斐垣松開手,骨節分明的大手按在了他的後腦勺,肩膀上滲着血的傷口被一個柔軟的腦袋壓住了。

斐垣很累,零零散散的記憶流光似的掠過他的腦海,信息龐雜得厲害,但又只是一閃而過,什麽也沒給他留下。斐垣努力地想将注意力停留在某一點上,但不管他如何集中思想,卻怎麽也做不到。他甚至連自己在想什麽都不知道。

斐垣從前不覺得自己有多慘,頂多是童年沒有快樂,少年沒多愁善感,青年沒有愛情親情友情。習慣了一無所有,他本該習慣的。

反正我的人生……也沒有意義。

不,我根本,就沒有人生這種東西。

斐垣是瘋子,和他那個親生母親常月笙一樣,偏執、瘋狂、暴虐、惡毒……只是十八年的錯位人生讓他僞裝成一個沒有任何攻擊力的食草動物養大了。

他想了很多,但又什麽也沒想。

斐垣想啊,找啊,空蕩蕩的思緒在那飄啊飄。

斐垣一向都是理智的,哪怕是拿着刀砍人發瘋的時候,他也清楚自己在幹什麽。他的世界割裂得厲害,一面是瘋狂的自己,一面又是極致的冷靜。

但他現在卻無法控制住自己。

“斐垣……”

“斐垣!”

“斐垣——”

季淙茗的哭聲喊聲一聲聲地在他腦子裏蕩。

季淙茗喜歡我。

季淙茗愛我。

這個認知讓他想笑,想發怒,想嘲諷,想破壞,想連同季淙茗一起摧毀得一點不剩。

但很高興……

比機械更精密的心髒還跳動着,但再精密的機械也會有壞掉的一天。

斐垣茫然地聽着自己故障的心跳聲。

你,壞掉了嗎?

後來的事情,季淙茗因為哭得太厲害已經想不起了,斐垣也因為發呆得厲害沒有記憶了。

尖利的帶着些許口音的哭喊聲一字一句的從窗外傳來,異常清晰,好像就有人站在那裏哭給裏面的人聽似的。

老婆婆撩起了身前又髒又皺還泛着黃黑色痕跡的圍裙來擦眼睛,一邊嚎一邊哭,大概是覺得自己的眼淚多得淌不完,但很可惜,擦了半天,髒圍裙上也沒有半點濕意。

老婆婆的脾氣差,嘴巴也髒,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其他時間別想讓她安靜。

她對誰都是一副罵罵咧咧的模樣,只是對姑娘格外嘴髒。徐思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除非是被壓到了極致,不然很少和她起沖突。陸汾糖卻忍不了,一天要和她吵好幾回,動刀動劍兇悍得不行。

白天和她吵,有輸有贏,晚上提劍和她打,打不過就喊季淙茗,看着季淙茗把她抽得找不着北後再得意洋洋地上去補刀。

陸汾糖和步升簡直就将這個副本當成了刷怪點,天天跟着季淙茗晚上出去打獵,徐思羽和林邵恒一開始還有些震驚于他們怎麽能這樣,但看着陸汾糖和步升每天唰唰往上飙的積分,也坐不住了。

杜妍語幾人眼熱得不行,但季淙茗根本不給他們這個機會。

白天放他們出去收集情報,晚上封了他們的行動能力,養着當仇博依的實驗助手。

那天之後,斐垣和季淙茗誰也不搭理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鬧了矛盾,當然,明眼人都知道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上去找存在感,不然連自己是怎麽死的可能都不一定能說得明白。

就連和季淙茗關系最好的陸汾糖也不敢和季淙茗聊和斐垣有關的事情。

季淙茗的脾氣軟和,但越是軟和的人,生起氣來就更恐怖。

斐垣天天面無表情,但周身散發着黑色的、極致的壓抑氣息,讓人遠遠看着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顫。

季淙茗每天還是那個笑模樣,他倒不沉着臉吓人,但也那樣克制的平靜讓人有種膽戰心驚的戰栗。

季淙茗決定,在斐垣将那句話收回去之前,自己再也不和他說話了。

斐垣更狠,連個眼神都不給他。

他不知道自己再生什麽氣,反正就是很生氣。

右肩上的牙印很深,體質屬性點三位數的身體能很快将它恢複得沒有一點痕跡,但斐垣就像是報複似的一遍遍将傷口撕裂出血,不讓它有一絲半點愈合的趨勢。

黑色的襯衣每每都要在這一塊多上一大片深色的痕跡。

季淙茗的視線,每一次掠過時,眼裏都要被擔心和愧疚壓滿,但他卻倔強而強硬地扭過頭,故意不去看斐垣,故意不去想斐垣,

斐垣很生氣,且煩躁。

他的寵物不聽話了!他的寵物怎麽能不聽話呢?!

不是你說的嗎?!不是你說喜歡我!不是你說愛我的嗎?!

斐垣想去狠狠教訓他一頓,看着哭得可憐巴巴只能向他求饒道歉的凄慘樣子。

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地僵在原地。

再給你一次機會,再給你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在我生氣發火前,你最好快點過來和我道歉!

“這裏的怨氣好奇怪,我覺得可能是村民口中的‘山神’在搞鬼。”仇博依點了點簡陋的地圖,表情凝重地說,“這已經是我們第三次撲空了,再抓不到山神,就真的只能通關了。”

季淙茗坐在地上和他們開作戰會議,仇博依的分析一條條飄進他的耳朵,然後又一條條一點不剩地飄了出去。

“淙茗,淙茗——”

“……啊?”季淙茗回過神,順着聲音給了仇博依一個迷茫的眼神,“要出發了嗎?”

“晚上再說。”仇博依有些擔心地看着他,“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問我這個問題前,你還是先照一下鏡子,看看你臉上快挂到嘴邊的黑眼圈好了。”

仇博依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這有什麽,我們實驗室裏,007的時間安排是基礎技能了。”仇博依很珍惜這次機會,像季淙茗這樣好說話、人大方、實力強還和他志同道合的隊友,也不知道下一次遇見是猴年馬月了,A.級副本,卻有這樣安穩的條件,這讓有種好運從天而降的驚喜,多一分鐘都是偷來的。

“哦,對了,這是今天早上我剛發現的一點東西,你看看吧。”

仇博依說要研究鬼,就是真的要研究,不是抱着“騙”的心态來随便玩玩的。短短幾天的時候,靠着肝帝光環,他就出了好幾個論文報告。因為這種研究不準備上什麽科研雜志,論文就寫得很快,但內容更加簡潔明了。

季淙茗是視線落到那個靈魂粒子上,有些好奇地問:“‘靈魂粒子’,就是組成靈魂的東西嗎?”

仇博依點點頭:“以前科學界有關靈魂的猜想就是各種各樣的,以前我不信這些沒怎麽認真調查過,不過根據這幾天的實驗來看,我大膽地将靈魂假設成了‘粒子’,不光是人,動物和植物也是有靈魂的,只不過因為他們體內聚集的靈魂粒子太少,也沒有人類這麽活躍。”

在仇博依的假設裏,人、動物和植物的身體都成了一種吸引“靈魂粒子”聚集的磁鐵,随着身體的成熟,對“靈魂粒子”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強。

游離的靈魂粒子被吸入身體,加入原本的大家族,然後被同化。

然後在軀殼死亡時,被束縛的靈魂就會得到解放。

靈魂又“靈魂粒子”組成,是個整體,但同時它們間的聚合鏈并不是永遠牢靠的,時間一長,連接靈魂粒子和靈魂粒子的聚合鏈就會斷開。重新變成無主的游離靈魂粒子,等待着下一個軀殼的吸引。

“那鬼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這個,仇博依的研究就還沒那麽深入了,沒有足夠的實驗數據前,他不會亂說什麽,但猜測還是有的。

“應該就是所謂的‘情緒’。不管是正面的高興、期待還是負面的恐懼、仇恨,翻湧的情緒會讓聚合鏈的穩固起來,同時也會吸引怨氣煞氣之類的負面能量體,雙方糾纏在一起,可能就形成了某種神秘的反應。厲鬼的力量來源,應該就和這些反應有關。但具體是什麽反應,具體又會引起什麽樣的力量,目前我還沒有發現。需要更多的實驗數據來支撐。”

獵殺場中,玩家死亡後不會出現新的厲鬼,是為什麽呢?仇博依試着想了一下,因為沒有見識過玩家死亡的場景,沒有可以用來實驗的“材料”,最後只能先提出一個假設。

——加速。

在副本條件下,聚合鏈斷裂的速度本身就會被加速。也就是說,在人死掉的瞬間,靈魂擺脫了束縛,然後本該幾天、十幾天甚至是幾十天才消失的靈魂,被加速到幾秒就消散了。

但還是因為那個原因——沒有實驗數據,所以只是猜測,也只能是猜測。

季淙茗每天出去抓鬼殺鬼,仇博依成天不出屋,但每天要用掉很多很多的鬼,非常多。

基本上是季淙茗抓多少,他就用多少。

正如斐垣所猜測得那樣,這個村子裏的鬼,怎麽也殺不死。

就好像是游戲裏的擊殺掉級一樣,沒被殺一次,鬼就弱一點,跟掉級一樣。

等弱到了極致,“村民”就會失蹤一段時間,然後隔個幾天又重新回來。

季淙茗幾乎是百分百肯定是那個“所謂”的山神在背後搞鬼了,而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在副本裏待了九天,那個神秘的山神也沒出現。

村民更是沒對他們進行什麽和山神有關的誘導,反而在他們多對山神進行打探的時候,會生起警惕心。

這不太正常。

照他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那個所謂的山神應該掌握着村裏厲鬼的“靈魂核心”,被殺死的厲鬼們就好像是從核心裏剝離出來的□□,死就死了,只要核心還在,就能無限再生。

村民們和山神的關系很清楚,掌控者和被掌控者。

山神的目的是要“吃”掉他們,那麽,不管村民所表現出對山神有着怎麽樣的感情,都會想方設法地将他們“獻”給山神。

可是沒有。

不僅沒讓他們去找山神送死,連來殺他們的欲.望都沒那麽強烈。

第一天來一點,第二天多一點,第三天多一波,第四天再多一點……

也就這樣了。

“……”什麽叫也就這樣?!

要知道他們第一天差點就團滅了啊!要不是及時果斷地找了個替死鬼,現在還不知道能剩下幾個呢!

但這話,杜妍語幾人不敢說。

季淙茗覺得也就那樣,那就讓他這樣覺得好了。

季淙茗因為實力的緣故對副本難度的認知有所偏差,但有一點他說得很對。

這個副本不尋常。

與其說是針對玩家,不如說是讓厲鬼相互厮殺的同時,順帶着對付一下玩家。

“要說奇怪的話,還有一個人也挺奇怪的。”杜妍語突然說,“這個村子的女人,大部分都是被拐賣來的。”

空氣安靜了一秒。

季淙茗低垂着眼簾,沒說話。

其他人也全部安靜地低頭看地板上的花紋。

這個情報,他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沒人說。

杜妍語看出他們不想提這個話題,但還是接着說了下去:“除了從人販子那裏購買婦女,還有一種辦法,更省錢也更方便,你們知道那是什麽嗎?”

“行了,人都死絕了,現在再說這個有什麽用?!”陸汾糖皺着眉,突然大聲地打斷了杜妍語。

“不,讓她說吧。”季淙茗擡眼認真的看着她,“你手裏掌握着什麽不知道的情報,對嗎?”

杜妍語點頭,同時直視着季淙茗的眼睛說:“我想活下去。”斐垣沒說要殺她,但看着也是沒有讓她活下去的準備。現在不殺她,不是舍不得,單純他懶得管。

斐垣會一直“懶”下去嗎?杜妍語不能肯定。但她知道,想活下去,就要主動出擊。

展現自己能力的方案被pass了,那就簡單一些。交換好了。

季淙茗想了想,視線劃過拿扇幾乎不能稱得上是門的板子,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他想幫斐垣。哪怕他現在生斐垣的氣,很生氣很生氣,但他依然想幫上斐垣的忙。

開心一點吧,高興一點吧。

只要斐垣想要的,他都要一點不落完完整整地送到斐垣的手裏。

這個副本,比童話城要大得多,要厲害得多得多,送給斐垣的話……他應該就能高興一點了吧?

“游客。”杜妍語一直緊張地盯着季淙茗,見他猶豫,心便提了起來,看到他點頭,杜妍語才有松了一口氣,死裏逃生的感覺。

季淙茗很少表現自己,但他确實可靠,只要說出的話,都會努力去實現,杜妍語還是很信他的承諾的。

“你們也轉過對吧?這裏的風景很好,幾十年前就時不時會有人到這附近旅游。游客裏自然是有男也有女的。”

“但她們在這裏失蹤的話,家裏人難道不會過來找的嗎?!”

杜妍語輕輕地看了陸汾糖一眼:“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麽長時間的堅持的。而且幾十年前通訊交通都不發達,誰說要讓她們在這裏失蹤了?随便換個地方寄封信,随便把人往山裏藏段時間,誰又能發現呢?”

小衫村家家都窮,村長家算是非常好了,但在他們看來還是窮。

這裏重男輕女的可怕,因為窮,對男勞動力十分重視,對要花錢養大幹不了多少活最後還要嫁到外面去的女孩子輕視得厲害。

“這裏家家都有倉庫對吧?那就是他們用來馴養女人的地方。脖子上套個項圈,繩子一綁,鞭子一抽,門一關,再不聽話的女人都被馴乖了。”杜妍語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将她從村裏男人那聽來的方法說了出來。

陸汾糖幾乎是瞠目結舌地瞪着杜妍語:“你、你胡說的吧?”雖然是單親家庭,父親那邊的親戚雖然也有些重男輕女,但總得來說,陸汾糖過得還是不錯的。她母親愛她,吃飽穿暖這方面起碼沒問題,她的成績也好,人開朗,學校裏老師同學也都是普通的好人,在獵殺場之前,她還沒遇見過真正意義上的壞人。

杜妍語嘲弄地看着她:“你以為這個村子裏的人為什麽對我們這麽‘縱容’?男的殺掉,女的養着當老婆,錢和人都會能到他們手上,可不就無所謂我們天天晃悠,跟他們吵架也無所謂了嗎?!你想想天天和你吵架的那老太婆的态度,她把你當人看了嗎?!”

“你知道自己已經被內定為竹生家的媳婦了嗎?”

杜妍語惡意的嘲笑猶如一顆驚天巨雷,把陸汾糖都給炸懵了。

陸汾糖跳動的心髒猛地一抖,心裏直發毛,下意識地就去抓住了徐思羽的手,也是冰涼得可怕。

“還有你,你也被內定好了。”

徐思羽梗着脖子,止不住地發慌,聲音都是顫抖的:“你、你別胡說!”

徐思羽也不和他們争論這個,笑呵呵地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你看竹生的娘,一個女人待在七個男人堆裏——”

“別說了!”季淙茗打斷了杜妍語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平靜地看着她,“你只需要把有用的情報給我們就足夠了。”

陸汾糖和徐思羽全部慘白着一張臉,步升幾個大男人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

一直生活在和平大城市裏的幾個“孩子”,一下面對這種社會的陰暗面,巨大的信息量幾乎将他們的大腦沖垮。

杜妍語如善從流地換了個話題:“因為重男輕女,這邊不光是不把女人當畜生看,連女嬰也是沒有生存權的。”

“等、等一下!”陸汾糖破音的嘶啞幾乎要将喉嚨弄出鐵鏽甜腥味,一雙驚惶不安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杜妍語,“什麽叫‘不把女人當畜生看’?”

杜妍語皺起眉,對着這個什麽也不懂,好聽點是天真難聽點是蠢貨的小姑娘已經沒有半點耐心了。

陸汾糖從杜妍語不耐的表情中已經知道了自己不敢去相信的答案。

“那、那她們不逃嗎?”徐思羽小聲地問,她連看着杜妍語也不敢,死死地盯住了自己的腳尖,腦海裏出現的卻是竹生娘那雙走一步路就要晃三晃的瘸腿。

“逃?”杜妍語笑了,“能逃到哪裏去?四面環山,人生地不熟,家家戶戶都看着,能不能逃出這個山頭都是一個未知數。你以為一個又被打又挨餓吃不飽的女人能跑得下山?能不逃到一半就被抓到?”

杜妍語說話的語氣十分不客氣,她是個很驕傲的人,對大部分的人都看不上眼,對陸汾糖和徐思羽這種有點軟弱的女孩子更瞧不上了。

氣氛靜滞了下來,雖然知道這些人都是厲鬼,已經死了,但聽到這樣的事情,心裏也不太好受。

季淙茗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連綿不斷的大山。

山的海洋裏,只有這個村子,像一個孤島。

村裏的女人少,但并非只有竹生娘一個,步升想問,為什麽大家不聯合起來一起跑呢?但他話到嘴邊,又全部吞了回去。

這個問題出現的時候,答案同樣也跟着出現了。

他們現在,不也重複着那樣的處境嗎?明明是該一起在厲鬼手裏掙紮求生的同伴,但——

“這個消息,是我從村長兒子嘴裏打聽到的,放心吧,消息保真。”杜妍語想到村長兒子那黏糊糊的視線,有些惡心地皺了皺眉。

大概是因為村長兒子已經将杜妍語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了,對她沒什麽保留,杜妍語又很會利用自身能利用的一切,在察覺到這一點後,便順着村長兒子的态度改變了原本的高傲。

她長得漂亮,說話又很能給他挖陷阱,不知不覺就被她帶偏了,話咕咚咕咚地就往外吐。

“對了,他們口中的山神在哪裏,我也知道。”杜妍語笑意盈盈地看着季淙茗說,“這份情報既然是照着我的小命交換的,那我就要對得起我自己的價值。”

杜妍語笑得漂亮且自信,季淙茗心裏卻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杜妍語,是真的很危險。

有實力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她能屈能伸。

小衫村的重男輕女不是這麽些年的事情,他們向來不怎麽把女人當人看。

村裏是沒有女娃的,因為女娃在生下來的時候就被掐死了。

他們重男輕女,雖然殺人,但同時還很迷信。

覺得殺多了,會有鬼來找他們報仇,所以在扔女娃的地方立了個碑,當山神拜,以此來“鎮壓”女娃的怨魂。

換做以前,杜妍語肯定要笑這群人又蠢又毒傻得厲害,但她現在卻笑不出來。

她不在乎那個所謂的“山神”究竟是怎麽來的,鬼有了,“山神”大概率也确有其事。村子裏的厲鬼已經夠多夠厲害了,掌控着這些厲鬼的山神,又會是怎麽樣的一個厲害存在呢?

杜妍語心裏是有點慌的。她的手裏只有一把幾千積分的小匕首,季淙茗不給他們如何賺取積分的機會,道具也全被榨得差不多了。

她真的能在那樣的情況下活下來嗎?

石偉威求救的眼神投向她,他不敢相信,自己跟了他這麽久,杜妍語竟然一點都沒有開口為他求情的意思。

只要活着,就還是會有求生欲的,眼見杜妍語沒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石偉威立刻也開口向季淙茗提出交易:“我也有!我也有情報!”

季淙茗幾人因為語言問題再這個村子打聽不到太多的情報,村子裏的人雖然有為了“攬客”學了一點塑料普通話,但他們私下還是多用方言的,且下意識地覺得這些傻乎乎很好騙錢的外鄉人不懂他們的方言,言語間很少有掩飾的。

方言這種東西就和外語差不多,但天天聽着,封閉小山村裏每天說的東西也就這麽多。人在生死之間,爆發出來的潛力是無限的。不過是一門“外語”罷了!

村裏人高高在上的傲慢和愚昧,恰恰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什麽都不幹,随處晃,耳朵靈光點都能搜集出不少的東西了!

石偉威比杜妍語差點,但也是個有幾十個副本經驗的老玩家了,這方面他油滑得厲害,靠着偵查類的技能也長時間積攢起來的經驗,将這個村子很多見不得光的秘密都給撬動了一些。

“我全部告訴你!我全部都說!別殺我!求你了!別殺我!”十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季淙茗看着雖然不是那種嗜殺的性格,但斐垣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那就是個瘋子!妥妥的瘋子!石偉威現在都沒辦法在腦中聯想斐垣。只要一把注意力放到“斐垣”這兩個字上,他的大腦就想要顫抖。

他要受不了了!

魔鬼!斐垣就是個比魔鬼更讓人恐懼的存在。

其他人也一窩蜂地開口,七嘴八舌得把季淙茗的耳朵都要吵聾了。

“這些人還真是不老實!”陸汾糖撇嘴。

說實在的,這些人确實很壞,手裏有的有人命,有的沒有但也是那種随大流的牆頭草。說放了他們,陸汾糖心裏不得勁,但要說殺了他們,她也下不去手。

瞧着斐垣那意思,好像是留着有用處,于是日子也就這麽過下來了。

讓他們協助仇博依的實驗,讓他們去打聽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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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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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