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宿醉後的滋味不太好受,我洗漱後下樓買了一屜包子一碗粥吃了早點,在附近買了一束花、幾樣吃食,打了個去陵園看爺爺。
爺爺的墓前已經放了一束新鮮的鮮花,或許是他的朋友、學生,也有可能是張晨,我把自己的鮮花一并放在墓前,蹲下`身沖他小聲說着話。
我同他說我在溫市安了家,現在正在讀博士,開了幾家店,沒有虧還有得賺。
我同他說我依舊沒有對象,如果有喜歡的會跟人說清楚情況,如果對方不嫌棄我,我會試一試的。
我同他說我和張晨這輩子當不了情人,也當不了兄弟,我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寬容和豁達,他捅的我那一刀深深紮在胸口,一與他靠近就疼得厲害。
我同他斷斷續續地說了很久的話,用衣袖擦去了他墓碑上的浮塵,緩慢地站了起來,看了一會兒,再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将冰箱裏多餘的吃食送給了鄰居的大爺大媽,收拾好房間,決定提前返程,人剛到機場就接到了張晨的電話。
他的聲音還有點喘,像是剛剛得到了消息:“你這就要離開了?”
“我在溫市還有生意,還要學習,事情脫不開身。”
“你剛剛買的機票,騙我也找個好理由。”
我剛剛買了機票,張晨就知道了消息,看來我被他監控得還算徹底,我單手按着手機,将箱子放進安檢機裏:“無論你們有什麽計劃,都與我無關,我有自己的人生,不想摻和你們這些事。”
我擡起了手,在臺子上轉了個圈,邁了進去又拎到了自己的箱子。
“也好,”張晨的話語中帶了粘膩的笑意,“我也怕你會冒險,你回溫市吧,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再過去找你。”
我挂斷了電話,将手機順在了大衣兜裏,輕車熟路地去辦托運手續。在過往的很多次,我離開這座城市都會心存不舍,但這一次,我走得沒有絲毫留念,甚至輕輕地舒了口氣。
飛機飛行了幾個小時,停在了溫市機場,我剛上了接駁車開了手機,就發現微信群裏蹦出來了一條期末考試消息。
我有點頭疼,因為我很久沒有認真學習了,特別是英語測試,簡直要了我的老命。離開機場後,我連店鋪都沒去看,直接去了大學的圖書館,借閱了一堆參考書開始臨陣磨槍。等過了昏天暗地的考試季,我才想起來翻閱擠壓的信息——可喜可賀,我的店鋪沒有倒閉,在主管的帶領下,甚至有了不錯的利潤增長,開的傳統小店也成了“網紅”店,随着部分文藝青年的擺拍效應後,也有了穩定的客流,轉危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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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出空閑,準備去開第四家店,以一個非常低廉的價錢拿到了一個商鋪,我向來不太相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要麽這裏面有什麽陷阱,要麽就是有人在幫我。
我仔細調查了一番,并沒有發現什麽陷阱,至于會幫我的人選,我先想到了張晨,又很快否定了這個可能,張晨不是那種會暗中幫人的性格,他如果幫了我,一定會讓我知道這件事,況且他巴不得我開不起店,好回到他在的城市裏。
雖然很難找到這麽好的店鋪,但我還是選擇了放棄——天下的餡餅不能吃,盡管暫時看不出什麽毒藥,但就像吞下了一顆定時炸彈,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爆體而亡。
我放棄了這家店,開始尋找新的店面,這家店的店主卻十分焦急,給我打了許多次電話,到後來看出我态度十分堅決,他不得已說了實話。原來有人告訴他可以低價把店面轉給我,對方會補貼一筆遠高于市價的錢,我問那人叫什麽名字,那店主說不出名字,我只獲悉了一個字“白”。
我過濾了一圈過往的朋友和熟人,也沒有找出個姓白的,但我被人盯上了,這件事顯而易見。
第四家店暫時擱淺,我去查了前三家店的賬,增長的幅度怎麽看都有些不可置信,過往我認為是自己經營有方,運氣也比較好,但生意這麽好,還沒有遇到麻煩,結合之前店鋪的事兒,總覺得裏面有貓膩,我與幾個主管開了會,給店員漲了工資,食品的管控也加嚴了管控口,沒過多久,溫市的領導下來視察,恰好停在了我家的小吃店門口,還進去看了看後廚,在媒體的鏡頭下後廚十分幹淨,連地磚都找不到一個污點,領導們吃了小吃,又登上了市裏的報紙,沒過多久,拿下了幾個極有分量的獎狀。
我幾乎可以确定,有人在幕後幫我,但我不清楚這位姓白的老板,究竟出于什麽樣的目的。
我手裏有些餘錢,無法開實體店,索性投進了基金裏,基金有賠有賺,但大體還是賺的,到八月份,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家裏寫論文,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我翻開了手機,發現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短信的內容只有一句話。
抛掉你手裏代碼0006X7的基金,即将大跌。——白
這支基金一直在穩步提升,無法查到較大風險,我看了這條短信,猶豫了幾秒鐘,還是清掉了它。第二天我等了許久,看基金的走勢依舊沒什麽問題,但到了第三天,基金暴跌,甚至上了金融板塊的頭條。
我恍惚覺得,或許是發短信的那人擔憂我無法及時脫身,而刻意提前了兩天告知,這一輪波動我避免了十幾萬的損失,無論那位白先生出于什麽目的,他的的确确是幫助了我,我回了他一條消息“謝謝”。
一眨眼就到了九月金秋,代表大會已經開始前期準備,張晨偶爾會給我打個電話,大抵是問我過得怎麽樣,我話不多,大多時候聽他說,他倒是教會了我虛與委蛇。
我以為他會一直在那座城市裏參與争鬥,因而當他出現在我學校門口的時候,我十分詫異。我那時候正在和博士班級的同學一起聊天,一行人讨論得正歡,轉過頭,就看見他在我的斜前方,身後還是一輛跑車,這個校門只有一個保安,保安大概是吃飯去了,沒妨礙他停在這裏。
他喊了我的名字“陳和平”,他的聲音不小,我不能裝作沒聽到的模樣,就同同學們簡單告別,向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們好像總是這樣,有無數次的離別與重逢,這麽多年,真正在一起的歲月并不多,有時候我以為我已經将他忘得徹底,他卻總要到我的眼皮底下,讓我記起他的存在。
我走到了他的身邊,他擡了擡眼皮,眼底是一團濃郁的青,他說:“陳和平,我三十八小時沒睡過了,你開車,我來睡一會兒。”
我想叫他把車子停在周圍的停車場裏,自己打車回去便是,他卻伸出了手拉住了我的衣襟,低下了他一貫揚起的頭,他說:“快要出結果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就想過來陪你呆幾天,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張晨從來都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況且近階段的網絡風向我也有所捕捉,那個男人十有八九磕不下下任了,風險并不算大,但也不排除狗急跳牆時的瘋狂舉動。我自然可以拒絕張晨,叫他滾回去,但萬一他出事了,我恐怕會生出些許愧疚,況且按照張晨的手段,他怎麽折騰,也會黏上我,叫我得不到痛快。
我拍了拍張晨的手指,對他說:“開車門,你去後面睡吧。”
他飛快地松了我的手,開了車鎖,進了後車廂,我也坐上了駕駛座,踩下了油門,調車頭的時候,我明知故問了一句:“你去哪個賓館?”
“你家。”
我嗤笑了一聲,沒再說話。張晨像是極困乏了,很快後面就傳來的輕微的鼾聲,我開車到了家門下,轉過頭,看見張晨還在熟睡。我喊了幾聲他的名字,又推了他幾把,但他睡得太沉,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我不能把他扔在車廂裏,現在溫市還很熱,放車廂裏容易出人命。但我也不想把他抱下來,我對他沒有那種溫情脈脈,也沒有想觸碰他的欲`望。
我拉下車窗,犯了煙瘾,但又克制着不能抽,因為太長時間沒有抽過,聞到點煙味就想咳嗽,有點像我與張晨,因為太久沒有相見了,一見面,我渾身就不舒坦。
我抽出了鑰匙,翻出了手機,壓在方向盤上玩兒消消樂,聲音拉高到了最大,玩兒了半個小時消消樂,張晨才從睡夢中醒來,他問我:“到了?”
“到了。”
“到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吧,喊你也喊不醒。”
他沒問我為什麽不抱他下去,他心裏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們一起下了車,張晨問我:“晚上吃什麽。”
我從手機屏幕上移個視線給他:“你喜歡吃什麽就定外賣吧。”
“你不做飯麽?”
“懶得做。”
“我給你做飯吧。”
“随便你。”
張晨倒也沒生氣,進了屋直接奔向了廚房開始折騰,我玩兒了手機游戲,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沒過多久,廚房裏就傳來了食物的香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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