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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地趕回到了公司,手下的團隊已經高效率地運轉起來了,積累的任務密密麻麻,手底下的高管可以有休假,但我往往不能休假,一些決策性的問題必須親自定個主意。
吳銘打了報告說想回來,我回了他一封郵件,說:“老實呆着,并不想看到你。”
中午精致的盒飯只吃了一半,低頭看一眼手機,才發現張晨無聊地發了99 個表情包,我回了一句:“想我了?”
他就特別誠懇地回了一句:“想。”
又怕我誤會似的,補了一句:“你忙你的,我自己玩兒我自己的。”
“乖。”
我發了這個字,轉過頭又紮進了工作裏,等再回過神,已經晚上八點整了,我帶着筆記本,在一衆加班人的視線中,厚着臉皮下了樓,叫司機送我去張晨的住處,司機先生遞了一份簡餐給我,說是秘書處特地準備的。
我看着那份簡餐,想了想,還是沒吃,總覺得張晨是會等我吃飯的。
事實證明我自我感覺太過良好,我到別墅的時候,大約是晚上九點半,張晨已經吃了飯,洗了澡,睡覺去了。廚房的保姆問我要不要吃點什麽,我把涼了的簡餐遞給她說:“加熱一下就好。”
簡餐的味道很好,我心裏卻不怎麽痛快,把情緒壓了下去,想去看看張晨,護工卻站在門口,擋着門說:“張先生已經睡了,明天再進吧。”
我嘆了口氣,準備去樓下找個客房去睡,剛下了三個臺階,卻聽見了“啪——”的一聲。
我轉過身,發現護工彎下了腰,手裏正攥着一個手機,說:“對不起先生,手機掉了。”
我“嗯”了一聲,轉過身直接下了樓,等進了卧室,直接打了電話給最新提拔的助理:“帶些人和醫生到張晨這邊來,快。”
我知道在房間裏等待是最好的結果,但還是忍不住推開門,又上了樓,護工依舊站在張晨的門前,神色自然地看着我。
我問他:“半夜不睡在這裏幹什麽?”
“張晨先生有時候會起夜,我在這裏等他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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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開,我要去見他。”
“張晨先生說他睡着了。”
“讓開。”
“張晨先生……”
“滾。”
護工的臉上滲出了一些汗,他側過了身,讓開了房門,我向前走了一步,又站住了,刻意加大了嗓音:“這幢別墅到處都是監控錄像,我的人馬上過來,大家都退一步?”
護工退了一步,望向了我的身後,搖了搖頭。
我一直沒有向後看,擡手擰開了房門,進了門又反手鎖上了門,開了燈,張晨一個人睡在床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
室內的溫度很高,高到幾秒鐘就讓我滲出了汗,我走到他的床邊,發覺他的臉頰不正常地紅,幾乎是立刻将被子掀開了——他身上穿着的薄睡衣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熱氣撲面而來,我抱起了張晨,摸了一把床褥——熱得燙手,整個床像是一座火爐。
床邊有水杯的碎片,卻沒有一滴液體滾落。張晨趴在我的胸口,嘴唇幹涸得厲害,急促地呼吸着,我伸手摸他的額頭,燙得厲害。
電話在此刻響起,下屬打了電話:“陳先生,我們到樓下了。”
“上來,有人擋你們不用管。”
我挂了電話,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大衣,裹在了張晨的身上,想去開窗卻發現窗戶也從內裏鎖死了。我透過窗戶看到一群人從車上下來,闖進了別墅的大門,底下傳來了喧嚣的聲響,幾分鐘後,有人敲響了房門:“先生,您在裏面麽?”
“叫醫生過來。”我吐出了這句話,抱着張晨踉跄地開了門,有人從我的手中接過了張晨,開始迅速地采取急救措施,我立在原地,閉上眼睛,深呼吸了數十次,才勉強緩了過來,跟着一起進了隔壁的房間。
醫生做了緊急的物理退燒,暫時穩定了情況,又送去了醫院急救,我在急救室外處置了別墅裏的人,公安機關做了迅速的筆錄,又把人一一帶走。
張晨的身體很虛弱,把高燒的他放進厚實的被子裏,底下還加了熱源,無異于謀殺。我知道有人恨張晨,但沒想到他們恨張晨恨到想讓他死。
張晨進了ICU繼續觀察,我進去看他,他沉沉地睡着,并不能看着我。但他聽到了我的聲音吧,不然怎麽會拼盡了力氣摔碎了杯子。
我想誇他做得很棒,又把自己救出來了,但又覺得心酸,我又沒有保護好他。
可能我太過心慈手軟,給了許多人,他們能夠向張晨伸出手的錯覺。
無論我喜愛張晨,還是厭惡張晨,無論我對張晨親昵,還是對張晨冷漠,他終究該在我的羽翼下,自由自在地活着。
張晨在第二天下午醒來,彼時我正在通過筆記本辦公,偶然擡起頭,就看到他睜開了雙眼,正在看我。
“醒了?”
他眨了眨眼。
“醫生說你暫時不能下呼吸機,就這樣吧。”
他又眨了眨眼睛。
“害你的人我統一送監獄了,以後你跟我一起住。”
他不眨眼了,就盯着我看。
“想說話?”
他眨了好多次眼睛。
“你現在說不了了。”
他試圖擡起手,我摁住了他的胳膊,說:“打着點滴,別亂動。”
他果然不亂動了,就盯着我看,我扭過頭看護士,問:“我能親他麽?”
護士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又說:“不能撤呼吸機。”
我說了聲“謝謝”,俯下身吻上了張晨的額頭,一觸即離。
我說:“再閉一會兒眼,我會一直陪着你。”
張晨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又睜開眼睛,偷偷看我,等我轉過頭,他又慌忙地閉上了眼。
換個人這麽做,我一定不會覺得可愛,但張晨這麽做,我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笑他:“你老實點。”
他就是不愛老實,總要偷看我幾眼。
最後我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锏:“我這兒有成堆的工作,你再這樣,我就出去了。”
這回他果然老老實實地閉眼休息,我的效率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等到傍晚的時候,醫生提醒該換病房了,張晨進了單人的病房裏,也能在新的護工照顧下喝一點東西。
我敲擊了最後的一個按鈕,接過了護工手裏的碗,喂張晨喝剩下的水,他喝了幾口,像是有點力氣了,說:“謝謝你救我。”
我“嗯”了一聲,接着遞了一勺。
“陳和平,我那時候以為你真的走了?”
“什麽時候?”
“那護工撒謊的時候,”張晨擡起手,抓着我的衣角,顯得很粘人,“我聽見你腳步一聲比一聲輕,就知道你走了。”
“我怕我救不了你,下樓給底下人打了電話,叫他們都過來。”
“這樣啊……”
“我上了樓,闖了進去,把你抱了出來,”我喂好了水,用濕潤的毛巾擦了擦他的嘴唇,“不用怕,我救了你。”
他搖了搖我的衣角,笑得很虛弱:“下次你還會救我麽?”
“下次,我不會給別人傷害你的機會。”
我認真地回答,他卻噗嗤一聲笑了。
“喂,陳和平,你怎麽這麽老土,連句情話都不會說。”
“你是真的有力氣了,又開始挑揀了。”
“陳和平?”
“嗯?”
“你說一句話,我肯定不嫌棄你。”
“什麽話?”
“我愛你。”
我偏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我說:“我知道。”
“我想你對我說,我愛你。”
“哦。”
張晨就不說話了,他松開了攥着我衣角的手指,我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你現在想幹什麽?”
“想養好身體,留在你的身邊。”
“有沒有想報複的人?”
“有啊。”
“都有哪些?”
“有一個算一個呗,我懶得說,你去查呗。”
我不得不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我怎麽知道,會不會漏下幾個人?”
“漏下就漏下了。”張晨滿不在乎地說。
“這麽好心,不太像你。”
“那在你眼裏,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握着他的手,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你是個狼外婆,總愛撒謊騙人。”
“那你就是小紅帽?”
我沒想到我把自己繞進去了,一時有些語塞,張晨又很自然地說了下去。
“可那個童話的結局,小紅帽把狼外婆關在了房門外,不管他怎麽說,都不會放他進來。”
“小紅帽不能放狼外婆進來,他會吃掉她的。”我順着他的話語,為小紅帽解釋了一句。
“那你會放我進來麽?”張晨拉緊了我的手,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像蒙上了一層朦胧的光,他淺淺地笑着,像在說玩笑話,“我的小紅帽,大灰狼要吃掉你哦。”
“我不會放你進來,”我硬邦邦地回答他,看着他那張沒什麽表情變化的臉,“但沒用啊,你會開着推土機拆了我的房子,我還是會被你抓到的。”
“抓到了你也不會吃了你,”張晨分明是笑着的,眼角卻開始滾出淚來,“我就是想,讓你陪我在一起。”
我沒問他為什麽哭,他也沒問我為什麽給出了這個答案。
我用手指擦了擦他眼角的水,說:“以後別哭了,一把年紀了。”
“你是不是心軟了?”張晨倒是半點不留情面。
“對,我心軟了,看不得你哭,所以可以不哭了麽?”我有些破罐子破摔了,怼了他這麽一句。
“陳和平,我愛你。”
“這話你說了太多遍了。”
“我想多說幾遍。”
“……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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