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年底又要出一次國,大概要呆上半個月,我問了問張晨的意思,他選擇在家帶孩子,不準備跟着我去了。
他總抱着陳安,身上也沾了一點奶香,頭發也精細地紮了起來,臉上的護膚品都換了一套,怕孩子親他吃到什麽有害的物質,倒真是一副好好養娃的狀态。
臨走那天我們折騰了大半夜,他趴在我身上躺了一會兒,又摸了手機給保姆發了條微信,沒避諱我,我看了一眼,是在問安安睡着沒。
保姆迅速地回了兩個字,睡了,附贈一張寶寶睡得安心的照片。
張晨就很滿足了,放下手機去咬我的胸口的凸起。
我哭笑不得地揉了把他的頭發,說:“怎麽學陳安,還要吃奶不成?”
“沒得吃,過把幹瘾。”
“膽肥了你。”
“我膽子一直很大,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我捏了一把他的鼻子,說:“真的不跟我走啊?”
“不走,我腿不行了,過去也是住賓館的,國外的風景也沒什麽可看的,年輕的時候都看遍了。”
“也別總呆在房間裏看孩子,想出去的話多帶幾個人,也可以出去轉轉。”
“我不出去。”
“為什麽不出去呢?”
“怕路上碰見個長得過去的人,被人拍了照片,回頭惹你不開心。”
“你這話說的,”我想了想,還是把那句我不是這樣的人咽下去了,反倒是說,“真乖。”
張晨就笑了起來,親了親我的胸口,說:“我乖乖的,等你回來。”
第二天臨出門前,張晨遞了一盒甜點,都是他親自烘烤的,說:“路上吃。”
我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頰,說:“好好照顧自己。”
國外的事情一切順利,只是商業談判過後,跟着當地的商人去體驗了一把賭場,又在賭場遇到了一個熟人——Paul。
這個世界很大,這個世界也很小,偶遇也算不上有多意外。
Paul比張晨大幾歲,卻也看不出什麽年齡感來,風/騷又豔麗,正笑着坐在一位賭客的大腿上,幫忙打牌。
可能是我看的時間有點長,陪同的賭場人員介紹了幾句,大致意思是,Paul正在為賭場工作,年紀雖然大了點,技術還不錯。
這個技術可能是指坑錢的技術,也可能是指別的什麽技術,我沒再問,收回了視線。
說來也奇怪,我以為我的腦海裏最先想到的應該是他和張晨的糾纏在一起的情景,沒想到第一個反應,竟然是他騙了張晨八千萬。
八千萬,好大的一筆錢。我倒沒有什麽報複他的想法,雖然覺得Paul做事不太厚道,他跟張晨的時候,張晨沒少給他錢,錢色交易一場,犯不着最後做得那麽難看,哪怕卡裏留個十萬塊錢,張晨也不至于過得那麽慘。
我沒有去報複他的想法,他卻來招惹我了,接着倒酒的機會湊到了我的身邊,像是有話要同我說。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叫安保把他扯出去。
Paul倒了一杯紅酒遞給我,我沒有接,他笑着一飲而盡了。
我同他将十來年沒見過面了,最後一次見,還是去酒吧裏捉奸的時候,嚴格意義上也不能說是捉奸,應該說去圍觀張晨第N次撒謊被拆穿的現場。
我對Paul也沒有過什麽憎惡和仇恨,因為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并非他勾引張晨,而是張晨喜歡他。
況且抛開偏見去看,Paul長得很不錯,人也很有趣,就是人品不怎麽樣。
我想了想,用中文問他:“八千萬你花了多少了?”
“花光了,還欠下了不少債,”Paul答得倒很順暢,面上也見不到多少難過的情緒,“這不,在賭場賣身還債呢。”
“我看你很适應這裏的生活。”
“還好,做慣了。”
“你到我這邊來,想做些什麽?”
“同你聊聊天,我很久沒有遇到熟悉的人了。”
“就這樣?”
“推銷一瓶酒,我剛剛開了你沒有拒絕,算你的賬單了。”
“好吧。”
Paul又倒了一杯酒,擡酒杯灌了一半,像是鼓足了勇氣似的,問我:“你有張晨的消息麽?”
我心思一動,冷淡地答:“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麽?”
“他……他可能過得不太好。”
“他過得好不好,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你知道了八千萬,又怎麽可能沒有他的消息。”
“這是反應過來了?”
Paul的臉色一瞬間變得很精彩,連握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打顫。
“你知道拿走了他的錢,他會過得很不好,還要一分錢都不留下來?”
“我也沒有辦法,八千萬也不夠還他欠下的債。”
“他是誰?”
“我男朋友。”
“他在哪兒?”
“……”
“你可以再開一瓶酒。”
“在裏面的房間裏。”
“哦?”
“有人在草他,沒辦法,他欠得太多,也得挨草還債。”
“所以你為了給你男朋友還債,設下局去害張晨?”
“他原本也不是什麽好人。”
“他不是好人,你也不能這麽坑他,好歹他當年對你還不錯。”
“哪裏不錯了,在他眼裏,我們都是玩意兒,哄他開心的。”
“張晨那你當玩意兒,但給你錢,讓你刷爆他的黑卡,眼皮都不會眨一下。而你男朋友拿你當愛人,但叫你出賣金主拿所有的身家給他還賭債,最後還要拉着你一起在賭場賣屁股。”
“你說得沒錯,”Paul扯起嘴角,輕輕地笑了,“所以我有點後悔了,看到你,就想打聽打聽張晨怎麽樣了。”
“他還好,我在養着他。”
“陳和平,你還跟他在一起啊?”這是一句過于熟悉的話,曾經有很多次,我去找喝醉了的張晨,Paul總是要說上這麽一句,帶着簡單的疑惑,和直白的惡意。
“拜你所賜,沒有錢的張晨被車撞殘了腿,我不養他,他又能怎麽辦呢。”
“那你可真夠下……”
“啪——”
他捂住了臉,卻低着頭,不敢再說話了。
“去,拿一打酒,記在我的賬單上。”
服務員很快端來了酒瓶,我開了一瓶酒,順着Paul的頭頂傾斜着緩慢地向下倒,而他果然不敢躲。
“早就想回敬你一句話了,現在剛好也不晚,”一瓶酒倒空了,服務員遞了新開的一瓶,我邊倒邊說,“我們還在不在一起,關你什麽事啊?”
他的臉和衣服上被水浸透了,看着有點可憐,我倒完了這瓶酒,順手扔在了地上,酒瓶摔成了碎片,再擡頭看,周圍早就出了一片空地,也注意到一個同樣黑頭發黑眼睛的年輕人,衣衫不整,擔憂地看着Paul。我看他長得挺人模狗樣的,眼裏的擔憂也是真的,可是真夠慫的,連沖過來都不敢。
我有點意興闌珊了,覺得這麽仗着權勢欺負弱者的自己,實在是糟糕透了,于是轉過身,去問賭場的負責人:“這個Paul還欠了多少錢,能給打個折麽?”
“五百萬。”賭場的負責人會說中文,還挺字正腔圓。
“人民幣?”
“歐元。”
“草,你怎麽不搶錢。”
賭場的負責人金發碧眼的,給了我一個特別真誠的笑,補了一句:“抹了零頭的。”
“讓我助理跟你辦轉賬手續。”
“這是一個人的價錢。”
我都快被這老外逗笑了,于是問一直不吭聲的Paul:“救你一個行不行?你看你那慫逼男朋友,都這樣了,也不敢沖過來吱一聲。”
“陳和平,”Paul的臉上都是水,不知道是酒水還是淚水,“我求你,救救他。”
“如果說,我只能救一個人,你讓我救你,還是救他。”
“救我……”這話不是Paul說的,而是我剛剛注意到的那個男人說的,他果然是Paul的男朋友。
“我不聽他,聽你的,紀塵,你來選。”
“難得您還記得我的名字,”Paul,紀塵笑了笑,說,“還是請您送佛送到西,救了我們兩個人吧。”
“我不記得我們有過什麽交情。”
“您是一個好人。”
“好人也不該當冤大頭的。”
“那您想怎麽辦。”
“聽說你活不錯?你男朋友活應該也不錯吧,買你們的屁股,爽一爽,行麽?”
“當然行,”Paul看了一眼他男朋友,他男朋友倒是躊躇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就是一千萬,太貴了。”
“是太貴了,又是被千人*過的屁股,髒得很,”我理了理袖口的袖扣,說,“開個玩笑,做個好人,日行一善。”
助理很快劃過了款,拿回了兩份賣身還賬的“合同”,我看了看內容,把這兩樣東西遞了過去,Paul沒有接,他男朋友倒是接了,還立刻撕得粉碎。
我想,這個道歉應該分量夠了吧。
我轉身想走,衣角卻被人拉住了,Paul的聲音很淡,他說:“不是買了我們的屁股麽,這就要走了?”
“都說了開玩笑,我對你們沒什麽興趣。”我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我活很好的,也沒有病,你帶着套子可以爽一爽。”
我注意到他男朋友的臉已經綠了,有點頭疼。
“抱歉,我心理上過不了這個坎。”
“張晨草過那麽多人,也沒有比我幹淨到哪兒去。”
“但我喜歡他啊。”
Paul盯着我看了幾秒鐘,緩慢地松開了我的衣角,抿了下嘴唇,說:“謝謝你。”
“不必謝,日行一善,哦對了,如果你手裏有張晨的把柄,記得清除一下,雖然你留着,也不會有什麽用。”
“……好。”
我同客戶代表一起離開了賭場,并不怎麽真誠地向他們抱歉,他們紛紛表達了諒解,大家看在錢的面子上和諧融洽。
等終于回到酒店,我躺在床上給張晨打視頻電話,他接通了電話,陳安的臉一下子露在了鏡頭裏,白白嫩嫩的,正在咯咯笑。
“哄孩子玩兒?”
“孩子在哄我玩兒。”
“想我了麽?”
“很想很想你了。”
“提醒你一件事,我今天刷了兩千萬歐元買下了兩個人。”
“最頂級的妓女一晚上只要三萬歐元,我不認為你有睡三百三十三次的時間,還要玩兒雙飛。”
“你倒是精通行情。”
“你先當着兒子的面瞎說話的。”
“他年紀小,聽不懂。”
“那也不能這麽說,”他調轉了鏡頭,那張好看的臉占據了整個界面,“所以你買人幹什麽。”
“碰見了兩個人,過得挺慘的,心一軟,就救出來了。”
“嗯。”
“就這樣?”
“你喜歡的話,花了就花了,還能怎麽樣?”
“不問我救了誰?”
“你會跟他們上床麽?”
“我不會。”
“那就沒什麽可問的了。”
我吸了口氣,莫名有點尴尬:“算是你的仇人吧,Paul還有他男朋友。”
“哦。”
“就哦?”
“跟我也沒什麽關系,你愛救就救吧。”
“不恨Paul?他那時候威脅你,把你最後一點錢都刮走了。”
“他有多大的面子,值得我恨的,你不提他,我都快忘了這人了,”張晨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不過得知他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我這剛把人救出來了。”
“他那男朋友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兩個人不分手,Paul過不了好日子的。”
“你知道他有男朋友?”
“嗯,知道,有幸見過一面,勸過一句分手,不聽話,我就跟Paul斷了關系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想了想,又問,“你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
“性/愛錄像帶,很多卷。”
“你上了未滿14周歲的人?”
“沒有,我只草年滿16周歲的。”
“那你怕什麽?”
“他說要把這些東西都發在網上,頂着陳和平夫人GV的标題,”張晨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可以不在意這些事,但我怕你看到了這些,就再也不會理我了。”
張晨是真的很了解我了。
我想了想,說:“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就算再發生這樣的事,我也能第一時間聯系上你,叫你為我出頭。”
“你臉皮倒是厚。”
“沒辦法,我弱小、孤單又無助。”
我忍不住笑出聲,再一看,他早就笑了。
“喂,陳和平,你什麽時候回來。”
“很快。”
“很快有多快?”
“非常非常非常快,大概在明天。”
“明天你不是還有行程麽?”
“所以你在我身邊安插了人?”
“哦,被你發現了。”
他一臉無辜,狡黠地看着我,而我也生不出氣來。
“行程取消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國。”
“提早回來幹什麽啊?”
“幹你。”
他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張開嘴含了下自己的中指,含糊不清地說:“等你啊。”
我有點窘迫地挂斷了通訊,心想張晨可真是——騷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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