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東宮。

華燈初上,一彎鐮刀月垂于枝頭。

太子姬樂,身着一襲寶藍色錦緞長袍,他立于廊下,神色肅重的凝視着遠處的夜色,片刻後,目光這才緩緩轉移到了跪地的黑衣人身上。

此人被割斷了手腳筋,雖是保住了性命,但已與廢人無異。

太子閉了閉眼,沉着嗓子問道:“爾等全軍覆滅了?”

他花費重金,養了數年的私兵,在姬慎景面前就那麽不堪一擊?!

太子殿下可能并不太想接受這樣殘暴的現實。

黑衣男子唇角帶着血漬,艱難的保持着跪地的姿勢,“太子殿下,咱們的人……都沒了!不過并非都督大人親自動手,便是在打鬥之時,他也不曾要人.性.命。”

說起大皇子姬慎景,他在大梁就是一個傳說。

傳言姬慎景出生那日,天降紫雷,幼時不知患了什麽病,得高人指點,需得剃度為僧,效忠佛祖方能保命。他雖是帝王的皇長子,雖因其母族的緣由,他這輩子也無緣帝位,但前些年邊陲蠻夷肆虐,殘害大梁百姓,姬慎景率數百武僧夜闖敵營,一夜之間滅了蠻夷數千人馬。

從那之後,姬慎景深得帝王寵信,不出幾年,就穩坐在了五軍都督的位置,掌天下兵馬大權,一時間權傾天下。

為此,太子當然不能坐以待斃。

然而,更讓坊間驚奇的是,姬慎景雖掌兵權,但他自己手上從未沾染過鮮血,便是殺人,也是他身邊的人動手。

坊間更有傳言,他是聖佛轉世。甚至還有人給他修建了寺廟供奉。

“假和尚!他就是假和尚!”太子姬樂胸膛起伏,他必然不信姬慎景沒有殺過人。

畢竟,他前前後後派出去的殺手,幾乎無一幸免。

思及此,太子神色古怪的凝視着匍匐在他腳下的人,“說!你怎會活着回來?!”

這太不符合常理!他都快懷疑這人被姬慎景策反了。

黑衣男子顫了顫,到了這一步,他不敢隐瞞,“太子殿下,都督大人……不!是他身邊的人,放了屬下一條生路,讓屬下給殿下傳達一句話。”

他的身子更顫了。

太子低喝,“說!哪句話?!”

黑衣男子擡起頭來,“那紅衣人說……說殿下您不是個男人。”他指的是紅纓。

不是個男人……

太子頓時氣短。

要知道,他從十五歲開葷,如今二十有三,八年致力于耕耘後宮,孜孜不倦。然,東宮女子無一人有孕,如今只怕全天下都以為他不是個男人!

太子一腳踹在了黑衣男子身上,轉身邁入殿內,立刻吩咐,“來人!給孤弄幾個處.子來!”

廊下的立侍看着黑衣男子,不亞于是看着一個死人。

太子殿下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不是男人”這幾個字。

不過話說回來,姬慎景身邊的人當真大膽,這不是明擺着向太子殿下挑釁麽?!

京城只怕很快就不太平了。

**

芙蓉院,屋內油燈如豆。

倪裳翻看了一會自己的私賬冊子,她如今身份尴尬,長信侯府雖依舊認她當做嫡女,可她自己知道,真要有一日,侯府容不下她,她也只能離開。

薔薇撩了珠簾走了過來,一臉氣鼓鼓的,她是倪裳的貼身丫鬟,二人幾乎一同長大,她在倪裳跟前從來都是知無不言,“簡直是要氣死人了!也不知是誰在暗地裏碎嘴,竟說姑娘是克星!”

倪裳手一頓,擡眼看她,“怎麽了?把話說清楚了。”

倪裳還算鎮定,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侯府的真千金有些古怪,眼下發生一點風吹草動,她也不免留意。

薔薇正在氣頭上,索性都說了出來,“侯夫人一直身子不虞,如今大姑娘找回來了,侯夫人的身子突然就好了,就因這事,便有人在背後造謠,說姑娘您是克星,才致侯夫人這些年久病沉疴,反而大姑娘是福星,她一回來,侯夫人的病就好了。”

“姑娘,您說氣不氣人?大姑娘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她回來了,夫人這一高興,病就好了,這不是極為尋常麽!”

薔薇一股腦說了一通。

倪裳沉默了。

薔薇又說,“當初為了侯夫人的病,姑娘您不惜割腕,用自己的血做藥引子,還有一回夫人病發,您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為夫人祈福,可這些夫人從不看在眼裏,奴婢實在為您不值!”

相比薔薇的一臉憤然,倪裳卻淡然多了。

她用了十六年去捂夫人的心,即便是塊石頭也該被她捂熱了,可她現在算是明白了,血緣這種東西求不得,“不要說了……以後這話都不要再說了。”

薔薇努努嘴,“奴婢就是為您鳴不平。”

哪有什麽不平?

倪裳唇角微微一動,溢出一抹苦笑。

本就是她雀占鸠巢。

眼下,侯府已經在造謠她是災星,看來用不了多久,她或許真的要離開了。

倪裳面上不顯,心卻如平鏡。

她私賬上的錢財,皆是長信侯府給她的,待到有朝一日離開侯府,她不想帶走侯府的任何東西。

她要開始尋思賺錢了……

**

次日,都督府。

這座宅子本是帝王賜給皇長子在宮外的別院,但因姬慎景如今身兼五軍都督一職,故此,府邸又改成了都督府。

姬慎景常年守邊在外,鮮少回京,此前府上僅留了幾個年老的仆從打理。

他歸來後,府中也皆是男子,就連個伺候的丫鬟也無。

畢竟,他的确是出家為僧,即便身負皇命,那也是個效忠佛祖的真和尚,自是不宜接近女子。

而此時,左龍剛從書房出來,就被廊下的幾人擋住。

右虎感嘆,“竟然是長信侯府的姑娘!”他似乎很失望,畢竟長信侯府支持太子和二皇子,與他家主子站在對立面。

紅纓問,“你還打聽了什麽?那姑娘可曾婚配?芳齡幾許?”

戒誠小和尚搖了搖頭,“長信侯府的姑娘,那必然是沒戲了。”

左龍被圍攻,唇角猛地一抽,“……主子只命我打探那位姑娘是誰,并未讓我打聽其他。”

衆人一臉嫌棄,“……”

主子不是明擺着對人家姑娘有想法了麽?

當然要全方位打聽清楚了!

這時,書房門扇被人從裏拉開,男人身着白色錦緞長袍,他款步走出,全然看不出他腹部受過傷。那雙天生的桃花眼微挑,視線卻是冷的。

方才,廊下幾人讨論的一切,他自然是都聽到了。

姬慎景未作任何解釋。

至于,那位姑娘能緩解他頭疾的事,在未得到确切證實之前,也未對任何人提及。

幾人忙止了話,戒誠小和尚問,“師叔,您要出門?昨日長信侯府送了帖子過來,說是邀您參加賞花宴,師叔這是要去長信侯府麽?”

小和尚總覺得自己看穿了一切。

姬慎景的桃花眼冷冷掃過面前幾人,未置一言,不做解釋,随後大步離開。

衆人呆了呆,才緊跟其後。

主子不說話,就是默認。

可……

主子到底是去賞花?還是去賞人?

**

“倪裳怎麽還好意思待在侯府?你們聽說了麽?侯夫人之所以病了數年,都是她克的!”

“可不是嗎!她占了侯府嫡女的身份這些年,侯夫人一直都病着。真千金一找回來,侯夫人的病就好了,可見倪裳就是克星,真千金才是福星!”

“對了,當初倪裳是占着侯府嫡長女的身份,才許配給了宋大公子,眼下那樁婚事又當如何?”

“宋大公子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兒,豈會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

倪裳來到賞花宴女席這邊,就陸陸續續聽見衆多貴女的竊竊私語,甚至于有些人已經完全不顧及她的存在,故意說得大聲些讓她聽見。

其實,對這些話,倪裳自己心裏有數。

她又能如何?

當面争執起來,氣的只能是自己,傷的也只能是自己。

倪裳最終選擇,淡然處之。

這時,倪芊芊領着數名丫鬟走來,她穿着一身上等的煙羅錦,妝容精致,已經看不出市井之流的樣子,只是與倪裳相比,容貌與氣度依舊遠不及。

“你們在胡說什麽?二妹妹自幼生活在侯府,即便我如今歸來,她仍舊是侯府嫡女,是我的妹妹,我容不得旁人诋毀她!”

倪芊芊仿佛是動怒了,對着嚼舌根子的貴女,就是一頓指責。

她剛回京不久,在貴女圈子并沒有站穩腳跟,如此不顧任何情面的維護倪裳,更是會讓所有人以為,她以德報怨、心地善良,即便容貌不及倪裳,但這份“肚量”足以讓她揚名京城貴圈。

說着,倪芊芊又道:“還請幾位給我二妹道歉!”

她态度強硬。

倪裳這時終于開口了,若是這些貴女當面對她道歉,那從今日開始,她幾乎是得罪了半個京城的貴女!

倪裳忙道:“姐姐,無事的,算了吧。”

她心裏裝着旁的事,根本無心理會旁人的流言蜚語,她不明白倪芊芊為何會這般激動。講道理……她與倪芊芊所說話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根本談不上姐妹情深。

貴女們還算識趣,既然人家“姐妹情深”,她們還能說什麽?

倪芊芊握住了倪裳的小手,将她拉到一側說話,“二妹妹,我只是不想讓我的到來,給你造成困擾。”

倪裳,“……”

不對!

那種古怪的感覺又來了。

倪芊芊雖然表面待她極好,可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輕而易舉将她推向萬劫不複。

“姐姐,你說笑了,我怎會困擾?”倪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面上不顯,溫和一笑,“多謝姐姐解圍。”

倪芊芊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我是你姐姐,護着你是應該的。”

她命人暗中散布謠言,也讓倪裳親耳聽見她自己的處境,沒想到倪裳卻是半點不失态,也沒有中計,反而泰然處之。

不愧是女主!

不過,她這個穿書女配也不是吃素的!

今天的“好戲”還遠遠沒結束呢。

倪裳笑了笑,不知為何,被倪芊芊拉着手,她只覺渾身不自在。

這時,倪芊芊的目光在倪裳身上一掃而過,她像是在打量着什麽,但又不明顯,道:“二妹妹,二皇子表哥,還有太子他們都來了,你去前院請個安吧。”

倪裳雖是覺得古怪,但她的确需要過去請安,“好,我這就去。”

倪裳一離開,倪芊芊身邊的貼身丫鬟拾葉,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奴婢按着您的吩咐,對二姑娘的衣裙做了手腳,等到她去了前院,衣裙就該裂開了,必定讓她今日當着幾位殿下的面羞憤至死。”

倪芊芊淡淡一笑,唇角溢出一抹勝利的弧度。

誰說女配一定要炮灰?!

她偏要活成鈕祜祿·女配!

**

倪裳在侯府并不受寵,身邊沒什麽可供支配的下人。

薔薇留在了芙蓉院曬果脯,她就獨自去了前院請安。

正邁入月門,還未抵達前院,竟是迎面看見一人。

此人一襲錦緞長袍,白衣勝雪、眉眼如畫、高大挺拔,他步子一滞,仿佛是剛剛從聖手的水墨畫中走出,身後紛落的桃花與他相比,也陡然黯然失色。

是那個花和尚!

“你、你怎會在此?”倪裳不知來人身份,那日在郊外,她便已篤定,眼前這一臉風流相的和尚,定然是打着出家人的招牌,此處勾搭良家女子的孟浪子。

姬慎景眯了眯眼,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裏看見這位姑娘。

他耳目過人,似乎是留意到了什麽,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倪裳腰身突然裂開的衣裳上。

男人沒多想,立刻提醒,“姑娘,小心!”

說着,他大步上前,一手捂住了那即将破開的衣裳。

腰身被人一摁,隔着薄薄的布料,男人掌心的溫度傳遞了過來,倪裳剎那間紅了臉,揚起手第二次打了姬慎景,“你這個和尚怎麽能這麽無恥?!”

作者有話要說:  姬慎景:我只是一個冰清玉潔的和尚,誰能信我?

戒誠小和尚:信!純潔的師叔永遠活在我心裏!

姬慎景:……

讀者:(⊙o⊙)…不,您已經不純了!認清現實吧,花和尚,233333~

穿書女配:所以……我親手給男女主制造了機會?!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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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奉上,咱們明天下午六點見啦~

據說,打字可以給手指減肥,寶寶們,快點留言評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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