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倪裳平安歸來, 皇宮又恢複平靜。

這一日,皇帝又召見了幾個兒子品茗對弈。

姬湯本想去華晨宮看看倪裳,可守在禦花園半天, 也沒瞧見貴女們路過的影子。

太子也悶悶不樂,這幾日飽受姬湯眼神折磨, 他簡直受盡了委屈。雖然二皇子姬憲沒有在他面前言明,但太子也能夠明顯感覺到來自姬憲的怨恨。

原本, 倪裳失蹤一事與他毫不相幹, 可太子卻認為,整個皇宮都欠了他一個公道。

品了口茶, 太子含沙射影,“老四,你今日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孤說?”

皇帝也在場,太子到底不敢太過猖狂,畢竟, 他是一個德行、才情,皆無可挑剔的儲君!

姬湯難得心思重了起來, 他還沒搞清幾日前是誰打暈了他, 又是誰“逼迫”倪裳跳湖。他眼下直接懷疑一切都是太子的手筆,幸好可憐的倪二姑娘命大, 命不該絕,否則佳人早已香消玉殒了。

姬湯皮笑肉不笑,“太子三哥,你想讓我說什麽?說你手段了得,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二人的談話被皇帝聽見了。

他還沒駕崩呢,怎可能允許儲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太子也吓的臉色一白,怒視了姬湯一眼,“老四!倪二姑娘已經安然回來了,你鬧夠了吧?!”他決定先發制人,抛出姬湯對倪裳有不可告人的念想。

姬湯今日的腦子格外夠用,不上當,道:“太子三哥,你到底想說什麽?倪二姑娘是宋公子的未婚妻,她的事與我何幹?”

皇帝沒開腔,他倒是很想看看,一慣沒什麽腦子的老三和老四,今天到底誰能贏?看過看着他二人争執,宛若是一對弱雞互啄,沒甚看頭。

卻在這時,亭臺下幾人皆聽見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響。尋着聲音望去,就見坐在一旁的姬慎景,他手中杯盞突然在他指尖碎裂,可聖僧還是脊背挺拔筆直的端坐着,慢條斯理的從袖中取了帕子擦手,仲春的日光斜斜灑入,落在他冷峻無溫的臉上。

皇帝,“……”

老大果然是老大!

這脾氣、這氣場、這風度,根本不是老二老三老四等人能比的!

他猜測,姬慎景可能對兒女私情毫不感興趣,以至于老三和老四因為倪二姑娘的事争執起來,老大覺得心煩。

太子止了話,多看了一眼被姬慎景捏碎的杯盞,他腦殼脹痛,姬慎景實力太過駭人,不能留!

姬湯也很識相,皇帝的幾個兒子當中,他處處墊底,好在心寬體龐看得開。

從禦花園出來,姬慎景準備出宮,在宮道上迎面碰見一人,此人着一襲寶藍色錦緞袍子,墨玉冠束發,眉眼清麗,五官立挺精致,膚色白皙,是個典型的貴公子。

宋司年見來人是姬慎景,本要行禮,卻是在二人目光交織之時,猛然察覺到了一股愠怒與冷意,甚至……還有暴戾與殺戮。

宋司年對姬慎景早有耳聞,也知姬慎景如今是宋家最大的敵手之一,可對方身份又是聖僧,這就讓宋司年對他多了另一層看法。

“都督殿下這是要出宮?”宋司年作揖,問道。

姬慎景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宋司年俊美的臉上,胸腔陡然之間燃起一陣火苗兒,并且越燒越旺。

一想到倪裳日後要嫁給眼前的這個男人,姬慎景的呼吸就開始不穩了起來。

沒得到回應,宋司年納悶,“大殿下?”

姬慎景回過神,不着痕跡的“嗯”了一聲。之後與宋司年擦肩而過,幾乎沒有正眼看他。

宋司年站在原地呆了片刻。

這位頗受坊間追捧的聖僧還真是不近人情。

這廂,姬慎景領着小和尚已走遠,小和尚總能輕易瞧出端倪,他蹭上前,說,“師叔,皇後将宋公子看的比太子還重,我聽說線人說,皇後已經着手,打算将宋公子提拔到戶部侍郎的位置上,以宋公子如今這個年紀着實是罕見。”

小和尚先預熱了一下,這才開始進入正題,“以宋家的門第,宋公子與倪二姑娘的婚事多半是成不了了。”

姬慎景步履如風,聞言後,步子似乎瞬間一滞,但也僅此一瞬間,又繼續往前走。

小和尚甚是焦慮,“……”

師叔這是在逃避啊!

這都已經破戒了,還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裝作若無其事,是不是有點渣?!

**

接下裏幾日,姬慎景照常入宮,但再也沒有在小課堂露面,每日的佛學課皆是小和尚代勞。

衆貴女無精打采,對十來歲的少女而言,佛經本就枯燥無味,她們就是奔着姬慎景來的,他若在場,貴女們尚且可以忍受佛經摧殘,可他不在,貴女們一個個如霜打的茄子,有氣無力。

小和尚講課講的很心累,他愈發明白“對牛彈琴”的真谛。

這時,一膽大的貴女打斷了小和尚,開腔道:“小先生,這幾日咱們每人皆抄了十遍佛經,但倪裳并未抄,公平起見,倪裳是不是也應該補上?”

抄寫佛經簡直就是酷刑。

若有人不抄,貴女們心裏無法平衡。

話音剛落,就有人開始附和。

“是啊,憑什麽倪裳不抄?她既然回來了就應該抄!”

姬慎景不在場,貴女們膽子膨脹,逮着小和尚就咄咄逼人。

小和尚坐在上首,掃了一圈,唇角勾了勾。

倪二姑娘搞不好就是自己的師嬸,他怎麽敢讓倪二姑娘抄經書?!

不敢的!不敢的!

倪裳擡頭,如果能息事寧人,她并不排斥抄經書。

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麽,亦或是說什麽,只要她的身份擺在這裏,只要她還是宋司年的未婚妻,那麽,厭惡她的貴女就大有人在。

這就是人性!

這時,小和尚遞了一個十分“恭敬”的眼神,仿佛是在看着長輩,倪裳一愣,詫異了一下。姬慎景為人古怪冷漠,他養大的小和尚倒是個可人的。

倪裳也對他莞爾一笑。

不管世人如何待她,她若盛開,清風自來。

下一刻,小和尚方才還慈眉善目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掃了一眼鬧事的貴女,低喝,“肅靜!再有喧嘩者,休怪貧僧再罰抄!”

衆貴女,“……”

衆貴女此番入宮的目的,除卻給七公主當侍讀之外,最主要是要參加選秀,當然不可能當場與一個小和尚撕破臉皮,而且這人還是姬慎景的同門。

于是,一場小變故就這樣結束了。

佛學課一結束,衆貴女結伴出去,倪裳落在後面,倪芊芊早就發現倪裳整個人容光煥發,仿佛是被人精心滋養過,她不用去查,也基本能篤定,倪裳已經和姬慎景……

更可惡的是,倪裳還像個無事人一樣,裝作什麽也不知!

清白都沒了,還好意思裝純!

倪芊芊心中有氣,就連表面上的姐妹情也不顧,轉頭就走。

倪裳倒是不以為然,她本來就不想與倪芊芊為伍,只是有關她的身世,她一定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在倪芊芊不會拒絕,或是不會騙她的時候再問。

剛走出小學堂,隔着數丈之遠的距離,倪裳好像看見了一抹白色身影,可再一定睛,卻是什麽也瞧不見了。

小和尚順着另一條小徑追了上去,就看見自家師叔神情漠然的盯着一株芍藥看,聽見不遠處有貴女走來,姬慎景轉身就走。

小和尚只能再度追上,“……”師叔哎,你躲甚麽?!

“師叔,我今日幫倪二姑娘解圍了。”

“喂!師叔,你等等我!”

“師叔方才是專門在等我麽?”

“……”

**

晌午過後,皇太後召齊了衆皇子與貴女們去吃茶。

皇太後此舉,無非還是想促進衆皇子與貴女的婚事,瞧瞧如何配對才更合适。婚事固然要将門第家事考慮在內,但也要看看眼緣。

倪裳這次失蹤在宮裏鬧出了大動靜,皇太後也頗為關注。

見她全須全尾站在那裏,一襲粉色宮裝更顯嬌妍,才幾日不見,竟比之前更清媚好看了。

皇太後心想:皇後想讓她那侄兒退婚,可宋家那小子如何能舍得!

便是她見慣了美人,瞧着倪裳也是賞心悅目。

“哀家這裏有幾匹新貢的粉緞,倪二丫頭膚白,哀家留着那粉嫩的顏色也無用,就賜你吧。”皇太後笑着說。也不曉得宋家退婚之後,這朵嬌花會花落誰家。這等容色的姑娘,生出來的孩子必定好看吶!

皇太後想起子嗣便是一正憂郁。

孫輩倒有不少,重孫卻是一個生不出來。

她都盼了好些年了,對太子等人不抱希望,眼下似乎只有一個皇長孫還沒碰過女.色,也不知道能不能生……

皇太後心思缥缈,多看了幾眼姬慎景,見他神色無溫,端坐在左側,的确是上等的容色,只可惜太不近人情了。

倪裳福身謝恩,“多謝太後娘娘賞賜。”

皇太後保持着慈祥的笑意。

粉緞被宮人端上來時,姬慎景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

他腦中突然浮現出那件碧色小衣,包裹着曼妙起伏,令他一度沉.淪、不可自拔的嬌.軟。粉色雖襯膚,但不及碧色,姬慎景頓覺口渴,他收回視線,垂眸多飲了幾口茶。

倪芊芊一直留意姬慎景,她察覺到姬慎景總會裝作無意的瞥見倪裳。

倪芊芊,“……!!!”

她就知道,這兩人一定是勾搭上了!

她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

既然這樣,她只能更狠了!

一想到如此卓絕的男人,被倪裳捷足先登了,倪芊芊殺了她的心思都有。

**

回到華晨宮的卧房,倪芊芊故作親熱,拉了倪裳的手,道:“二妹妹,你能安然回來正好,那日你失蹤,可将我吓壞了,咱們姐妹兩人在宮裏相依為命,定要好好的。”

倪裳牙酸的厲害。

她臉上笑意不達眼底,敷衍道:“長姐說的是。”

倪芊芊想借刀殺人,上回就想設計讓倪裳去撞破虞美人與段三郎的奸情,可倪裳偏生不上當,她眼下拿不出過人的計策,故此,又故技重施,“二妹妹,我喜歡二皇子表哥,可他好像已經心有所屬了,你我是姐妹,我今天這番話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我這心裏實在難受,你可能陪我出去走走?”

倪裳,“……”這浮誇的表情太假了,難道無人告訴過她麽?

二皇子尚未婚配,而倪芊芊又是侯夫人的寶貝疙瘩,倘若倪芊芊當真中意二皇子,長信侯府一定會盡力促成這樁婚事,根本用不着她在自己面前哭訴。

肯定有詐。

倪裳當然不上當,“長姐,我身子不适,前幾日落水傷了元氣,怕是不能陪你去逛園子。”

那日她明明中了不可言說的毒,即便倪裳還是個黃花大姑娘,但也知道有人對她的飲食做了手腳,能挨近她的飲食,并且下.藥的人并不多。

她懷疑就是倪芊芊做的。

一想到那日差點就被四皇子輕.薄,倪裳看着倪芊芊的眼神是冷的。

倪芊芊,“……”

就在這時,她槽牙突然鈍痛,緊接着血腥味在口腔內漫延開來,舌.頭一頂,竟是掉牙了。

倪芊芊心頭後怕極了,既然倪裳已經開始防備她,她也不怕與她識破臉皮,“二妹妹,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究竟是誰人?”

她話音剛落,倪裳頓時怔住,但還算鎮定,“所以,你一直在說謊,你記得我的親生父母,他們到底是誰?”

能讓倪芊芊不惜扯謊也要瞞住,可想而知,她的親生父母可能身份特殊,不是什麽平頭百姓。

以倪芊芊對自己的憎恨程度,若是自己的父母是無名小卒,她早就說出來了。

倪裳突然慌張了起來,隐隐期盼着什麽。

倪芊芊終于抓住了倪裳的軟肋,臉皮已識破,再也無需裝下去了,“對,沒錯。二妹妹若是想知道實情,就按着我說的去做,今晚戌時之後去禦花園假山後面,我就在那裏等你。”

倪裳覺得倪芊芊可能不太聰明,“你若真想告訴我,大可現在就說,何必騙我出去?總之,我不會去的,我也知,即便我去了,你也不會告訴我實情。”

倪芊芊,“……你!”她要氣死了!

說好的除了美貌之外,便一無是處的白月光女主呢?!

女主什麽時候有腦子了?!

**

在原先的故事之中,便是倪裳撞破了虞美人與段三郎,所以,倪芊芊想要充分利用這個情節給倪裳一個打擊。

可誰知,倪裳不中計就算了,就在當天夜裏,後宮發生了一樁駭人聽聞的大事。

虞美人當夜墜井,段侍衛也死了。

**

都督府。

一身着黑色錦衣的男子筆直而立,他沒有擡眼看姬慎景,目光只是落在他的雪色錦緞長袍的下擺。

“主子,事情就是如此。虞美人與段家三郎本是情投意合,去年皇上選秀,虞美人入宮,也因此斷了與段家三郎之間的姻緣,那虞美人入宮之後從不争寵,這回若非是被查出有孕,皇上也不會下殺手。”

皇上的女人與侍衛茍且,還懷上了孩子……

紅纓等人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頭,巴望着能多聽一些宮闱秘事,然而,此時,身着黑色錦緞的男子卻是止了話。

因為,衆人只見姬慎景幽眸凝肅,不知是看向了何處,宛若有神在外。

紅纓唇角抽搐,主子自打回京之後,好像就不曾正常過。

“主子?”黑衣男子喚了聲。

姬慎景未看他,漆亮的眸子幽若深海。

他與倪裳那晚的七次,他歷歷在目,因為過目不忘,記得她在自己身下綻放的每一個細節。

事後,他一心只顧着想法子維護她的清譽,倒是将一樁大事給忘記……

孩子!

這都好幾日過去了,再服用避子湯已是太遲。

姬慎景徹底僵在圈椅上,他聽見有人喚他,但思緒游離在外,根本拽不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和尚:師叔,你就放棄反抗吧,23333~

裳裳:聖僧一看見我就躲,這是為什麽?!

讀者:因為他心虛!

姬慎景:……

裳裳:聖僧總盯着我的肚子作甚?

讀者:因為他想當爹了!

姬慎景:(⊙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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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今天爆更12章,另有紅包雨掉落,每章都不要錯過哦,來來來,都到九兒溫暖的懷抱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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