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宋府。
宋家老太太坐在堂屋上首, 眉頭緊鎖,但下人打探來的消息,深感震驚, “此話當真?倪二丫頭竟然是周賭徒的親生女兒?這……這怎的可能?!倪二丫頭雖不是長信侯嫡親的骨肉,可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 她打小知書達理,小模樣更是标致, 與司年可謂的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婦人,身着綠色錦緞, 頭戴赤金鑲嵌珍珠的頭面,雖已至中年,但保養得宜,如今仍可見當面的風采,宋司年的相貌便是随了她。
此人便是宋夫人---宋司年的生母。
宋夫人早就與皇後通過氣, 她此前也看好倪裳,但長信侯府真正的嫡千金回來了, 如今倪裳又冒出一個劣跡斑斑的賭徒生父。宋府家大業大, 宋司年的仕途正當如日中天,想與宋家聯姻的高門世家比比皆是。
如今的倪裳, 當真高攀不上宋家。
宋夫人想為自己的兒子争取最大的利益。
像宋家這樣的門第,婚嫁并非僅僅注重賢良淑德,家世門第永遠擺在頭一位。
宋夫人給方才打聽消息的下人使了一個眼色。
那下人會意,繼續說, “老夫人,此事千真萬确,那周賭徒今日一早就去侯府門前鬧了。周賭徒曾經的确有一個發妻,但在十六年前被他賣了,那可憐的婦人被賣之前,已經身懷六甲,時間、胎記都能對上了,眼下,事情基本已經是板上釘釘,倪二姑娘就是周賭徒的親生女兒。”
宋老太太大倒吸了一口涼氣,心道:那丫頭可真是命苦。
有那麽一個生父,這輩子只怕是毀了。
宋夫人這時說了句,“就怕那周賭徒沒完沒了的訛詐銀子。長信侯府也是倒黴,當初丢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還養大了這麽一個禍害。”
“夠了!”宋老太太低喝了一聲,她與倪家老太太曾是閨中好友,大半輩子走過來了,如今依舊将彼此視作交心的人,她當然知道倪老太太有多疼倪裳,這要是宋家主動退婚了,她這張老臉都沒顏面去見故友。
宋夫人不敢違背了皇後那邊的意思,硬着頭皮說,“母親,可皇後娘娘已經派人傳了口信回來,讓司年早日退婚,娘娘的意思,兒媳哪敢置喙?”
宋老太太長嘆了口氣,“你們這是要逼死一個無依無靠的丫頭。”
她心知肚明,一旦宋家主動退婚,會将倪裳置于一個怎樣的境地,這輩子能不能再擡起頭來做人都說不定。
宋夫人堅持自己的想法,“母親,門不當戶不對的姻緣,對誰都沒有好處啊。”
宋老太太将宋夫人的一切小動作看在眼裏,但她并沒有說什麽,皇後是她的親生女兒,皇後那邊的意思也是想讓宋司年退婚,即便宋老太太再怎麽喜歡倪裳,也要顧全大局。
沉吟半晌,宋老太太道:“退婚之事,不要做的太難看。”
宋夫人明白了婆母的意思,面上立刻歡喜,“母親放心,兒媳省得。”
**
長信侯府。
倪裳與周賭徒仍舊在僵持着,不是她自視清高,也并非堅信自己的生父必定非富即貴,但倪裳一看到周賭徒,完全沒有看見至親的熟悉與親密。
甚至于無比的惡心想吐。
可知道她腰後胎記的人着實不多。
康嬷嬷與薔薇不可能背叛她,可……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周賭徒會知道她腰後有胎記,就連顏色與形狀,他也描述的一清二楚。
倪裳當然猜不到,倪芊芊是穿書女配,她知道有關倪裳的一切,倪芊芊暗中匿名寫了書信給皇後之時,便告知了皇後這個秘密。
“不!你不是我的父親!你是個騙子!說,究竟是誰唆使你來的?!”倪裳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明周賭徒不是她的生父,但到了這一刻,她也不可能跟他走。
周賭徒眼神癡癡的,畢竟第一次看見仙女一樣的人物,他沒有當場流下口水已經算是在克制。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當然是你親爹,不然我怎會知道你的胎記?”周賭徒說話從來都是粗口連篇,今個兒瞧見提天仙,難得像個人。
倪裳怎麽都不會信。
侯夫人這時道:“倪裳啊,你生父都找上門了,你若不認,旁人還會以為是咱們侯府扣着人家的女兒不放,當初芊芊可是遭了大罪的,要不是你生父照顧不周,芊芊後來也不會流落街頭,在市井乞讨為生。也是時候各歸其位了。”
侯夫人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倪裳的“生父”找上門來了,她就應該離開侯府。
倪裳看向了倪老太太,“祖母……您也相信此人是我的生父?”
倪老太太擰眉。
周賭徒上門要人,此事不出一日就會鬧的滿城皆知,倪裳本不是侯府真千金,要是侯府扣着人不放,難免遭人口舌,而像周賭徒這樣的人物,純粹是無賴,若是不依着他,保不準他會做出什麽事。
可倪老太太同時也知道,倘若倪裳跟着他走了,這輩子基本上是完了。
倪老太太又朝着倪裳招了招手,“好孩子,到祖母身邊來,即便你生父找來了,你還是祖母的孫女。”言罷,她看向了周賭徒,一臉嫌惡,“倪裳未出閣之前,就暫時跟着我老婆子,倘若你當真是她的生父,也從未養育她一日,況且老身也覺得此事還有待考究!”
侯夫人急了,“母親,事情鬧大了,對咱們侯府不利啊!”
就在這時,巷子口緩緩停下了一輛驢車,一穿着華貴的婆子撩開車簾下了驢車,這婆子是宋家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嬷嬷,在宋府極有威望,當年差一點就當了宋家老爺子的通房。
倪裳認得她。
婆子也多看了一眼倪裳,雖然她是來送還婚書的,但瞧着倪裳也着實心疼,多好看的姑娘,可惜了,命不好。
婆子快刀斬亂麻,如今倪裳這副田地,她也擔心會影響了她家大公子的仕途,走向倪老太太,直接言明的來意。
倪老太太眉頭蹙的更緊。
倪裳就站在不遠處,她雖然沒有聽到什麽,卻是将婆子遞給倪老太太的婚書看的一清二楚。
這裏是侯府大門外,還沒入府門,宋家就這麽迫不及待了。
所有人都将她倪裳當做是什麽了?
人人避之不及的災星麽?
“呵呵……”
一陣清越,卻又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周賭徒看癡了去,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天仙帶回去,這次的差事真是值了!能賺銀子不說,還能得美人。
倪老太太憂心的看向了倪裳。
侯夫人等着好戲。
這廂,倪裳還在笑。像是在自嘲。
十六年寄人籬下,她早就磨滅了自己的真性情,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因為知道自己并不是侯府真千金。她處處讨好旁人,不敢有半點行差踏錯,因為她害怕,一旦侯府摒棄了她,她将無家可歸。
更可笑的是,她還将希望放在了宋家,以為宋家會娶她過門。
也是了,堂堂宋家,如何會容得下她這樣身份低微的大少奶奶!
宋司年呢?
那個口口聲聲說,他會處理好一切的意中人,此刻又在哪裏?!
在倪裳看來,宋司年的确是她的意中人,像他那樣溫潤如玉、卓爾不群,且又俊美無俦的世家高門子弟,哪位姑娘會不喜歡。
最起碼,倪裳覺得,她喜歡宋司年。
但此刻,宋家要退婚了,她好像并沒有多麽悲切,一切似乎皆在她的預料之中,只是她起初根本不願意面對現實罷了。
“呵呵呵……”倪裳又笑了。
笑她這十六年來,宛若是戴着面具一般的過活。
“二丫頭!”倪老太太又喚了一聲。
倪裳平靜了稍許,朝着倪老太太跪下去,以手觸底,磕了兩個頭,她也累了,時時刻刻擔心侯府會摒棄她,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麽可失去的,從今往後,她的路,她自己走。
倪老太太僵在了原地,心頭湧上後怕。
倪裳磕完頭,擡眼望着倪老太太,“祖母,孫女感激您這十六年的養育之恩,今後我走到哪裏,您都是我的祖母。從今日開始,孫女想自請離府,日後不再是侯府的姑娘。”
倪老太太嗓子啞了,“二丫頭,你這又是何必?!”
倪裳又說,“祖母養育之恩,孫女他日定會報答,只能今後不能再承.歡膝下,祖母萬萬保重。”
言罷。倪裳起身,她沒有看侯夫人一眼,她雖在侯府待了十六年,但并不欠侯夫人的,是祖母将她養大,教她規矩,從牙牙學語,到閨閣小事,一切的一切,皆是祖母操持。
倪老太太等人都僵在原地。
畢竟,在所有人看來,倪裳如今最明智的選擇就是抓緊長信侯府這根救命稻草不放手。
可她倒好,還主動請離。
周賭徒顯然也沒料到。
就在他以為,倪裳會跟着他走時,少女清媚的眸子突然變的陰厲,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樁事可能與倪芊芊有關系。
莫非在宮裏那幾日,倪芊芊趁着她熟睡,偷看過她的後腰?
當然,這也只是猜測,倪裳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誰人,又是受誰人指使,你所說的一切皆是一派胡言,那我且問你,我出生之時是如何丢失的?你口口聲稱是我的生父,那你又可知,我與倪大姑娘皆是剛剛出生時就被抱錯,倘若一開始你真的看過孩子後腰胎記,又怎會輕易混淆孩子?另外,你抱錯的那個孩子就是倪大姑娘,試問,你這樣的賭徒,這可能弄丢一個可供你賣錢的養女?”
倪芊芊被找回來時,說她自己根本不記得養父母的樣子,也就是說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與養父母分開了。
而像周賭徒這樣的人,只會賣了女兒還錢,不可能丢了她。
周賭徒啞然,腦袋出現一刻的嗡鳴,天仙美歸美,但一張小嘴也是厲害,逼問的他啞口無言。
倪裳清媚的小臉,神情淩然。
她這才發現,當她豁出去之後,便真的什麽也不怕了。
“我的父親,一定是曠世好男子,他若還在世,他一定會來找我!”她以前不敢這樣奢望,但是現在敢了。
周賭徒僵在原地,找不出話為自己辯解,倪裳上前,輕蔑的看着他,又說,“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若敢糾纏,直接見官。”
周賭徒,“……”
倪老太太眼眶彤紅,宋家來的那婆子不由得又替倪裳惋惜,這麽好的姑娘,除卻她的身份之外,當真哪一點都是當宋家少夫人的料啊。
“宋家嬷嬷,當初訂婚的婚書各家一份,我手裏這份會親自送去宋府,還勞煩嬷嬷先回宋府知會一聲。”倪裳沒哭,弱者又能哭給誰看?!
宋家退還婚書了,她手上的那份當然也要歸還宋家。
只是……
她不能就這麽白白被退婚了。
一場鬧劇,似乎暫時告一段落,倪老太太拉着倪裳小手,一句句道:“傻丫頭,你這是何必?我老婆子活着一天,就不會讓你被人欺負!”
侯夫人心虛的很,沒去看倪裳一眼。
**
薔薇的賣身契還在長信侯府,但康嬷嬷不一樣,雖在侯府讨生活,但并非家奴,康嬷嬷不放心倪裳,就跟着她一道出府了。
倪裳還沒正式離開侯府,她急着送還婚書,出府的事可稍後再說。
康嬷嬷憂心忡忡,也對倪裳心疼不已,卻見她神情坦蕩,好像與之前不一樣了,就問,“姑娘,咱們就這樣去宋家?此事需不需要向老祖宗知會一聲?”
倪裳淡笑,“我是去宋家讨錢,祖母豈能跟着我一塊胡鬧?”
康嬷嬷,“……”敢情姑娘知道自己是在胡鬧啊!
不出小半個時辰,宋家後宅如平地起雷,瞬間炸了。
“你說什麽?倪裳要用婚書換一千兩銀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和尚:師嬸66666,都督府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宋家有什麽好的?!不如我們都督府!
姬慎景:她退婚了,我是不是也該還俗了?
一燈大師:徒啊!為師的衣缽還指望你繼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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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今天的第四更奉上,晚上之前把存稿全部發完,有多少發多少,沒錯,就是這麽簡單粗暴(自嗨.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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