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站住!”

宋老夫人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慶王莊墨韓止了步, 他這人素來目中無人,妄自尊大,但對宋老夫人, 他不敢造次。

剛轉過身,“啪”的一聲, 迎接莊墨韓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旁的下人吓的瑟瑟發抖,縮着脖子如鹌鹑一般。

其實, 方才莊墨韓大可以避讓開, 但他并沒有那麽做,舌尖舔着槽牙, 已至中年的他仍舊容貌俊朗,但同時也還保留着年輕時候的纨绔與風流。

“老夫人,您這是有何要指教的?”莊墨韓笑着問。

宋老太太了解莊墨韓的秉性,他若是看上了誰,必定占為己有, 哪怕當年她的囡囡已嫁給他人。

這個人表面尊貴逾常,在宋老太太看來, 卻是與強盜悍匪無異。今日發現莊墨韓看着倪裳的神情, 她就知道,倪裳攤上事了。宋家對不住倪裳, 宋老太太更是不能眼看着她掉入火坑。

老太太沒有拐彎抹角,挑明了說,“人家小姑娘才及笄不久,收起你的惡毒心思!我的囡囡是被你害死的!”

莊墨韓定住, 臉上那股風流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他愛她,不管她是生,還是死。

是嫁了人,還是待字閨中。

方才,他只是好奇使然,所以才想抓住那位姑娘問個清楚。

見宋老夫人這般誤會,莊墨韓未作解釋,“老夫人教訓的是。”

“你!”宋老夫人一瞧見面前這張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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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宋夫人也趕了過來,立即勸和。

要知道,慶王可是他們宋家的護身符,她甚至慶幸小姑子當初死了,如此一來,慶王就被背負一輩子的愧疚,必然一直護着宋家。

“母親,這都開席了,您怎的還離開了?王爺也入席吧,您可是咱們府上的貴客。”宋夫人笑着說。

“啪嗒!”枝幹被人踩斷的聲音從不遠處的竹林出傳來,莊墨韓耳力過人,他眯了眯眼,倒也沒揭穿躲在竹林裏的小姑娘。

躲他作甚?

他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了,那個人

一瞧見他也是拔腿就跑,等到他大戰歸來,心上人已是他□□,怎叫他不憤怒?!

于是,他處心積慮,尋了機會,将她捉到自己身邊……

莊墨韓從久遠的回憶裏醒過神來,他不想繼續去想,也不敢想。

宋老夫人擔心莊墨韓又去尋倪裳

的麻煩,道:“王爺,你去入席吧!”

莊墨韓苦笑,“好。”

**

倪裳的細腰被人捏着,又痛又緊。

眼看着就要入夏,隔薄薄的衣料,她的後背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後聖僧的結識胸膛。

方才她試圖掙脫,不小心踩斷了枯枝,此刻被姬慎景抱的更緊……不,确切的說,是勒的更緊。

待不遠處的腳步聲走遠,倪裳再也忍不住,她當然知道,姬慎景方才“救”了她,但她已經不止一次被他這樣緊抱,即便她如今看破世事,也接受不了與一個和尚“密切接觸”。

“大殿下,您可以放開了。”她忍着脾氣。

姬慎景體內的蠱毒是胎裏帶出來的,根本無藥可解,他至今還沒能搞清,為何一靠近倪裳就能緩解,今日就是月圓之夜,其實……他很需要她。

不想放開。

此刻的聖僧只恨自己臉皮不夠厚,手段不夠狠辣,秉性也不夠卑劣。

他放開了倪裳,指腹在她腰上的絲縧上滑過,柔軟絲滑……

倪裳沒回頭,提着裙擺就往前走。

今日出門沒看黃歷,她怎麽都沒想到慶王會突然尾随自己,至于姬慎景,他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随時随地可能會突然出現,倪裳發現,她好像已經逐漸習慣了。

正走着,不遠處又傳來聲響。

“表哥!表哥你等等我!”

“表哥,我有話對你說!”

“表哥,你不準不理我,是不是又是因為倪裳那個賤人!”

突然被叫到名字,倪裳步子猛然一頓,随即,身後一道聲音低低的傳來,“別亂動,外面又有來人了。”

他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側腰上,捏着她,仿佛是在提防她會突然逃跑似的。

倪裳,“……”

她當然不會亂動,但姬慎景也沒必要又抱她!

他二人站在竹林,能看見不遠處走來兩人,是宋司年與穿着男裝的七公主。

宋司年擰眉,“公主,注意你的言辭!”

七公主被宋司年冷臉,心中更是憤恨,一心以為,一定是因為倪裳的緣故,宋司年才總不搭理她。

“賤人!賤人!她就是賤人!她還是狐貍精轉世呢!”七公主最是讨厭倪裳那張臉。

全京城都尋不出比倪裳還要好看的女子,七公主更是氣憤。

“你夠了!”宋司年一慣溫文儒雅,眼下已經忍無可忍,他年幼時就認識倪裳,比誰都了解她是什麽樣的人,也懂她的不易與惶恐。

扪心自問,如果換做是他從小寄人籬下,他未必有倪裳做得好。

倪裳的确生的好看,可她從未招惹過任何人。

宋司年聽着七公主口口聲聲污蔑倪裳,好脾氣消失殆盡,“公主,倪裳在我這裏是最好的姑娘!”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又說,“若非我眼下無能護她,又若非我是宋家嫡長子,我根本不會同意退婚!我會同姑母說清楚,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絕無男女之意,你若再出口辱罵倪裳,休怪我翻臉!”

宋司年就沒對誰說過重話。

七公主當場負氣,“表哥,我讨厭你!”

她轉身跑開。

宋司年站在原地吐了口濁氣,将七公主氣走後,他反而是輕松了,随後也去了酒饋處。

此時,姬慎景微眯着眼,一低頭就看見了倪裳耳垂上的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聖僧胸口頓時堵悶難堪。

宋司年幾句話就能讓她臉紅,可是自己即便是抱着她,她也不給他半點反饋。

倪裳感覺到腰上的力道一緊,有點想罵人,但還是忍了,她反複告誡自己,姬慎景不是她能夠招惹的人。

“大殿下,他們人都走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放開了。

姬慎景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麽,終究沒開口。松了手,給了她想要的自由。

**

宋老夫人的壽宴上還沒結束,倪裳就告辭離開了。

她剛出宋府,宋司年就追了出來,他剛喚了一聲“倪裳”,姬慎景也随後踏出府門,“倪姑娘,聽聞“食不忘”下午有粥,不知我可否也有幸去用上一碗。”

宋司年今日不知怎麽了,也是一點就炸,“大殿下方才在宋府用了酒席,怎麽?還沒吃飽?”

今日的姬慎景也是鋒芒畢露,聖僧的良好品行皆被抛之腦後,厚着臉皮說,“我養胃不行麽?”

宋司年唇角猛的一抽搐。

之前,那不靠譜的太子在他面前

提及,姬慎景可能對倪裳存着超乎了正常人的心思時,他還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眼下看來,太子也有洞察細微的時候。

是他太大意了!

姬慎景果然是心思不純!

宋司年心中窩着火,确切的說,這團火早就有了,只是到了今日才發了出來,輕笑,“大殿下,您可知,您是聖僧。”

這一招,宋司年勝了。

姬慎景的表情僵住了,太陽穴的青筋微微跳動。

倪裳,“……”

“食不忘”下午的确賣粥,姬慎景雖然讨厭,可也幫過她數次,這回被宋司年怼的顏面無存,倪裳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心一軟,給了姬慎景一個臺階下。

“大殿下若是不嫌棄,今日的粥,我來請吧。”倪裳道。

姬慎景波浪翻滾的識海裏,一瞬間鳥語花香、風平浪靜。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就差一點想在宋司年面前耀武揚威、眉飛色舞了。

“多謝倪姑娘。”姬慎景人模狗樣的致謝,上馬之前,看了一眼宋司年,仿佛在傳遞一個“勝利者”的眼神。

且不論宋家與他的立場截然相反,總之,姬慎景很不喜歡這位大梁第一美男子,非常不喜歡!

宋司年動了動唇,目送着倪裳離開,“倪裳,今日我……”他欲言又止,他不敢輕易承諾,因為害怕承諾最終無法兌現,往後餘生還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倪裳莞爾,“我走了,宋公子且留步。”

宋司年抿唇,直至倪裳的馬車在視野消失,他才離開。

**

後堂,薔薇探頭探腦的蹭到倪裳跟前,笑眯眯的說,“姑娘,大殿下可真俊俏,婢子從未瞧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瞧瞧那眼睛,那鼻子,還有他的手,修長白皙。可是我聽說大殿下領兵打戰數年,他怎麽會生的那樣白呢?若是将來還俗,長出頭發,還不得迷死了一大片!婢子早就聽說,京城十個女子裏面,九個都想睡大殿下呢!”

薔薇眼睛裏泛着金光。

康嬷嬷臉都黑了,“你這臭丫頭,真是愈發長進了!在姑娘面前污言穢語什麽!”

倪裳的臉從賬本裏擡了起來,有點無語了,“既然你那麽喜歡他,那不如你去自薦枕席。”

薔薇小臉一紅,扭扭捏捏,也沒直接拒絕,“……可,就怕大殿下瞧不上呀。”

倪裳一僵。

這丫頭!

她還真敢想!

“大殿下的粥端過去了麽?”倪裳盼着姬慎景吃完趕緊走,省得将她身邊的人迷的七葷八素。

人都有愛美之心,薔薇懷中抱着托盤,一臉花癡樣,“端去了,婢子給大殿下盛了一碗肉泥粥。”

倪裳本不在意,可後知後覺,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再一回味,猛然站起身來,“糟了!”

薔薇不解,“姑娘,怎麽了?”

倪裳來不及解釋,提着裙擺就了二樓雅間,等她推開門時,就見姬慎景正沉溺美食,似乎對倪裳的手藝很是滿意,碗裏肉泥粥只剩下一半。

兩人對視,姬慎景淡然鎮定,“

姑娘,你怎麽了?”

倪裳只好硬着頭皮上前,“大殿下,實在抱歉,我無意讓您破戒了。”

舌尖是什麽味道,姬慎景完全辨別不出,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重.欲之人,尤其是口舌之欲。

“破戒”兩個字如同一陣驚雷,在姬慎景春日和訊的識海裏突然炸裂。

“咳咳咳……”

食物進入氣管,引得他一陣猛咳。

倪裳忙道歉,“大殿下,我的婢子忘了您不能吃葷,這粥……我立刻給您換了。”

姬慎景,“……”原來她指的是破了葷戒。

**

都督府,安靜如斯。

上回被重重揍過的小和尚還在調養之中。

無人來叨擾姬慎景,他更是魂不守舍。

重要的是,今日是月圓之夜。

姬慎景坐在浴盆,腦中萬蟻啃食般的刺痛,從腦殼傳遍四肢百骸,他的手臂扶在木桶邊沿,手臂騰起青筋,識海中驚濤駭浪,他宛若沉浮在深海的錨,稍有不慎,萬劫不複。

去找她麽?

抱着她,能滿足他的私.欲,能壓制他蠱毒,好像是個不容分說的好主意。

姬慎景緊蹙着眉毛,猛然間睜開眼。

他正跨出浴桶,“喵~”的一聲傳來,那只時而出現,又時而不見蹤跡的白貓邁着優雅的步子,從房梁跳了下來,恰好落在了姬慎景的肩頭,貓須掃過姬慎景的脖頸,癢癢的。

姬慎景蹙眉,懷疑這是一只雌貓。

他一揮手,将白貓拂開了,披着一件雪色中單,大步邁出屏風。

可還沒出門,姬慎景又止了步。

他已太多天不曾睡過床榻,一閉上眼,腦子裏全是倪裳在自己身下妖豔綻放的光景。

他不敢上榻,此刻更是不敢去找她。

他不敢保證,自己今晚還能“全身而退”。

左龍和右虎在暗處,看着自家主子在院中來回踱步,氣勢駭人。

左龍,“主子在作甚?”

右虎,“許是蠱蟲又大了,主子他……正在煎熬?”

左龍,“……”

沒過多久,兄弟兩人又看見他們家主子風塵仆仆的往小佛堂的方向沖了過去。

左龍默了默,嘆道:“關鍵時候,還得找佛祖。”

右虎斜睨了他一眼,“……”佛祖真管用

**

次日,姬慎景從佛堂出來時,人甚是憔悴。

他吩咐了紅纓,“去集市将能買到的話本子都買了,替我送去“食不忘”,對倪姑娘說,是我的一片心意。”

他昨夜一宿未睡,想起了小和尚所說的“投其所好”。

紅纓領命,對主子的突然開竅甚是欣慰,這樁事他務必要加倍辦好,遂将京城能買到的話本子,各買了一份,這一天上午就送去了“食不忘”當面交給了倪裳。

“倪姑娘,我家主子說了,這些都是他的心意,讓姑娘定要收下。”紅纓以為自己圓滿完成了任務。

倪裳,“……”

罷了,就讓旁人誤解去吧,她不解釋。

看着成堆的話本子,倪裳神情複雜,随手拿起一本翻開看了看。

“花姑娘蘇白的胸.口在周公子眼前綻放,她靠上前,舌.尖.探出,妩媚.嘤.咛一聲,在周公子身上……”

只一眼,倪裳瞬間合上了話本,氣的小臉漲紅。

倪裳,“……”這個聖僧,他太無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姬慎景:追姑娘,要從投其所好開始,京城的話本子,我都包了。

小和尚:咳咳,那個,忘了告訴師叔,有種話本子是小H文,了解一下撒~

姬慎景:(⊙o⊙)…

裳裳:聖僧,請自重!

————

姑娘們,今天的第九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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