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蕭長淮!你給我出來!”
翌日, 一大清早,宋顏登門了蕭府,氣的嬌.喘微微。
她生的嬌小, 雖已生育了兩個孩子,可瞧上去不過才二十來歲的光景, 如今依舊是個标致的美人。
蕭府衆人不敢阻擋夫人,立刻前去禀報了蕭長淮。
蕭長淮知道今日愛妻會來找他, 他捯饬一番, 就大步邁入前院。
夫妻兩人一見面,蕭長淮就揮退了下人, 他清了清嗓門,“夫人,你回來了。”
宋顏哪裏是想通了,她是來算賬的,“我且問你, 今日外面肆起的謠言是不是你散播的?”
蕭長淮沒有否認,的确是他四處命人散播消息, 說倪裳是他與宋顏失散多年的女兒。
只有這樣, 他才能彌補十六年前所犯之錯。
他認了倪裳,宋顏只能乖乖回府。
手段雖然卑劣, 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蕭長淮解釋說,“夫人,倪裳是你的女兒,那她也是我女兒, 咱們趁早認下她,省得日後被慶王發現要好!再說了,你難道不想跟她相認?”
宋顏噎住。
她當然想認女兒。
可她又怎麽跟女兒解釋曾經的事,又該如何告訴她,她父親究竟是誰。
蕭長淮的法子可以說是一個萬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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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我已經準備好了說辭,就說當初咱們無意弄丢了她,好麽?”蕭長淮厚着臉皮,繼續說,“此事已經傳播出去,恐怕倪裳已經知曉了,另外有關她這十六年在京城的經歷,我已命人去京城打聽,不出半月就能有消息,你只要安心待在府上即可,一切皆有我來辦,也算我對你們母女的補償。”
宋顏當然還沒原諒蕭長淮,他丢了自己的女兒,她會記一輩子的仇。
可蕭長淮的計劃當真是無計可施。
一方面,倪裳可以有個名正言順的“爹”,二來,她與倪裳相認後,也無需将當年的舊事拿出來說。
而最重要的一點,将倪裳留在冀州,慶王這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她一定要讓女兒遠離那個惡邪魔!
“夫人,你還在考慮什麽?”
“姬慎景今日領兵去剿匪了,正好是你與倪裳相認的好時機,無人會出來阻攔。”
“昱兒也十分期待姐姐入住咱們蕭府,只要倪裳住進來,你們母女就能天天見面了。”
“……”
在蕭長淮的連番攻勢之下,宋顏只能暫時妥協,她沒法讓女兒無名無分的待在姬慎景身邊,“好。”
蕭長淮大喜,長臂正要伸過來,宋顏往後退了一句,搖頭道:“蕭長淮,這件事我沒法就此放下,你丢了我的女兒!你知不知道這十六年來,我幾乎每天都在想她!”
蕭長淮,“……”
他不敢放肆了,早知今日,當初他真不該棄了那孩子。
**
倪裳一直被“關”在宅子裏,根本不知外面傳言。
故此,蕭家那邊“隆重”找上門時,紅纓等人瞞着倪裳,欲要此事壓下去。
要知道,他們家主子又剃發了,若是倪姑娘去了蕭家,主子保不成又會變成從前那個禁欲無溫的和尚!
蕭長淮帶了重禮,畢竟他是倪裳名義上的“親爹”,愛女失而複得,他怎麽也得笑出一朵花來,遂和顏悅色,道:“我蕭某人必定感激大殿下對小女的照拂之恩,今日蕭某就要将女兒帶回家,不知幾位可否行個方便?”
蕭長淮雖無官位,但也是有分量的人物,一呼百應,家財萬貫,即便是冀侯,也得給他面子。
但此刻,蕭長淮只能低聲下氣。
沒法子,現在受的罪,就是以前造的孽。
小和尚掃了一眼一屋子的重禮,還挺滿意蕭家的出手闊綽,但……不行啊!他不能讓師叔失去倪姑娘。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小和尚眨了眨眼,“我怎麽瞧着,倪姑娘她半點都不像蕭盟主呢?蕭盟主又如何能篤定,倪姑娘一定是你的女兒?倒不是我們不放人,主要是聽說冀州治安不好,人販子多。”
蕭長淮,“……”忍住!
蕭長淮胸口中了一劍,他臉上笑意不達眼底,即便十分想将面前的小和尚當場弄死,還是笑道:“呵呵,裳兒她的相貌随了她娘親。”
但凡當年倪裳與他有半點幹系,他也不會故意做出十六年前那樁事。
宋顏直至此刻的情緒還未平定,總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的不真實,“我今日一定要把裳兒帶走。”
相比蕭長淮的和顏悅色,宋顏的态度甚是強硬。
此前的十六年也就罷了,如今她知道孩子還在,沒有娘親放棄孩子的道理。
小和尚努努嘴,宋顏生的好看,他對好看的女子一慣很寬容,但頭可破血可流,倪姑娘不能丢,不然他家師叔歸來後,又會拿他們撒氣。後果難以想象。
小和尚繃着臉,“口說無憑,你們有何證據能證明倪姑娘是蕭家的女兒?”
宋顏的确無實質證據,蕭長淮今日是有備而來,當着宋顏的面,他也故作強勢,“裳兒與她娘親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而且,蕭家十六年前的确丢過一個女兒,你們今日若是不将裳兒交出來,休怪我蕭某人無禮了。”
這裏是冀州境地,蕭家勢力盤踞冀州數年,即便紅纓等人武功高強,也未必能是對手。
何況姬慎景領兵剿匪了,群龍無首,氣勢上更是遜色一籌。
小和尚和紅纓陷入兩難境地。
交出倪裳,姬慎景不會發過他們。
可若是不交出,蕭長淮眼看着就要命人硬闖了。
這時,一個少年清朗的聲音傳來,“爹!娘!看我把誰帶來了!”
蕭昱方才趁人不注意,悄然溜進倪裳的院子,雖然中途遇到一點障礙,但還是讓他成功了。
倪裳整個人都是懵的。
少年對她言簡意赅的說了一通,可她完全回不過神來。蕭家夫婦是如何知曉她就是他們的女兒?這事發生的太突然,饒是倪裳此番的目的就是尋找至親,可還是未能反應過來。
人一旦得到自己苦苦想要的東西時,總有那麽一些不真實感。
倪裳被蕭昱拉入堂屋,少年咋咋呼呼,幾乎完全忘記了此前對倪裳所做的一切,笑出兩只小梨渦,仿佛像朵烈陽下的喇叭花。
宋顏站起身,雙手擰緊了手中帕子,一度哽咽。
蕭長淮也随之起身,無論如何也要裝出愛女失而複得的樣子。
倪裳看了看蕭長淮,只覺“爹”偉岸高大,器宇軒昂,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感觸。可就當目光與宋顏對視時,有種強烈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仿佛确定了什麽,淺淺一笑,“你們當真……是我的家人?”
她話音剛落,宋顏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倪裳,當場痛哭了起來,“我的孩子……”她身子輕顫。
蕭長淮也走上前,長臂伸出,将母女兩人虛抱住,“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他處處演的□□無縫,宛若當真是一位失去過女兒的父親,奸詐如小和尚也差點被他給騙了。
蕭昱也想湊過去抱一抱,可突然發現沒有他的位置了,“……”莫名成了局外人是怎麽回事?!
“咳咳,阿姐既然找回了,咱們就回家吧。”他有太多話想對倪裳說。
“一家子”稍稍平複過後,才松開懷抱,宋顏一直拉着倪裳的小手不放,瞧她玉顏粉潤,想來跟在姬慎景身邊,日子過得尚可。可女兒沒梳婦人發髻,她和姬慎景之間又到底是什麽關系?
宋顏恨不能當場将女兒的一切都打聽清楚。
“裳兒,跟娘親回家。”宋顏哽咽道。
倪裳取了那塊布料出來,她還沒說什麽,宋顏又立刻捂唇痛哭。
倪裳,“……”看來這回是真的了。
血緣之間是十分微妙的東西,即便一開始互不相識,但也會被對方莫名吸引。
倪裳點頭,鼻頭也酸了。
從今日開始,她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了,沒有令她以為的尴尬身份,她就是爹和娘的女兒,不是什麽私生女、庶女。
小和尚當即急了,“倪姑娘,你若走了,我家師叔該怎麽辦?師叔又剃發了,倪姑娘你難道沒看見麽?哼,女人當真心狠!”
倪裳,“……”
她與姬慎景同行冀州,原本就是為了尋找至親,她現在找到了,難道不應該離開麽?
姬慎景又剃發了?
他是個和尚,剃發不是尋常事麽?
怎麽又與她扯上幹系了?
倪裳怔了怔,以為是小和尚誤會了什麽,“大殿下待我之恩,我此生都記着,等他歸來,我定過來道謝。只是,我已找到家人,再留下叨擾有些不便。倒是沒有旁的意思。”
紅纓戳了戳小和尚,讓他繼續挽留。
小和尚道:“師叔外出剿匪去,此刻生死未蔔,倪姑娘,你真要走?”
倪裳,“……”
宋顏一直拉住了女兒小手,細皮嫩肉的,又嬌又軟,但掌心有幾處薄薄的繭子,她秀眉一蹙,知道倪裳雖然沒遭過大罪,但也吃過苦。
宋顏紅了眼,“裳兒,跟娘親回家,大殿下的恩情,自有娘親和你爹來報。”
她瞪了一眼蕭長淮。
蕭長淮擦了把汗,他不想幹涉朝政,但眼下只能選擇站隊了,“是是是!爹來報恩!”
他這個便宜爹當的真累。
小和尚沉着臉,他是個聰明的,腦子裏飛速思量。
用倪姑娘換取蕭長淮的支持,師叔在冀州的事可以事半功倍!
況且,倪姑娘就在冀州,她又不會插上翅膀飛了,等到師叔歸來,再想法子抱得美人歸便是。
權衡一二之後,小和尚老氣橫秋,哀其不幸,長嘆道:“哎,倪姑娘到時候可別貴人多忘事,我家師叔為了你跳過崖,一路護送你來冀州,此前在京城也多番護你,這份恩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報的。”
說完,小和尚又掃了一眼滿屋的重禮,訛上蕭家,實在是很明智的選擇。
倪裳,“……”
蕭長淮一家子,“……”
**
蕭府。
蕭長淮以免夜長夢多,倪裳一回府,就将她的名字記入了蕭氏家譜。
他以為做好這一切,就能“贖罪”。
但宋顏依舊無視他。
此刻的宋顏,眼裏心裏全是倪裳,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自回府後便一直詢問有關倪裳的事。
倪裳避重就輕說了一遍,怕宋顏傷懷,并未提及那些不悅之事,“娘親,我這十六年過的很好,您不必揪心。”
宋顏是過來人,也曾經歷人性的卑劣。
女兒倘若真過得好,又豈會千裏迢迢來冀州尋親?
更是不會自請離開長信侯府,甚至被宋家退婚。
宋家……
女兒竟然被宋家退了婚!
宋顏眼中溢出一抹憤恨,欺她就算了,還欺她的女兒!
“娘親……您怎麽了?”倪裳詫異,娘突然用力抓緊了她的手。
宋顏回過神,她半點不想讓倪裳知道那些龌龊事,溫和一笑,“裳兒,能不能告訴娘,你和大殿下是怎麽回事?”
倪裳再次避重就輕,娓娓道來。
等她說完,宋顏是不信的。
她絕對不會相信一個男子會對一個女子無緣無故的好,必然另有所圖。
而且,以女兒的容色,姬慎景若是未動凡心,那才叫奇怪。
宋顏想看看女兒的守宮砂,但又不好意思提及,生怕母女之間鬧了罅隙。她卻是不知,倪裳自幼不被侯府看重,根本沒有點守宮砂。
“裳兒,你如今十六了,心裏可有中意的男子?”宋顏不想讓倪裳回京城。
冀州的青年才俊也不少,宋顏得知女兒的存在之後,已經在一夜之間替她想好一切。
倪裳,“……還沒意中人。”她只想找到至親,對今後還沒打算過。
宋顏見過姬慎景,那等神仙般的男子,真真是好看,她與姬慎景的生母也曾結識,知道姬慎景身世複雜,就怕倪裳會陷進去,又試探性的問,“裳兒啊,你對大殿下當真沒有……一點心思?”
倪裳竟無言以對。
她一直排斥姬慎景。
眼下找到至親,能夠徹底擺脫他了。可不知為何,她心頭怪怪的,許是還沒與姬慎景道別的緣故,總覺得缺了什麽。
倪裳搖頭,對姬慎景的孟浪行徑只字不提,只道:“大殿下對我有恩,我會記在心上。”
母女兩人有說不完的話,此時,屋外廊下的父子兩人神情黯然。
蕭昱想不通,怎麽阿姐歸來後,娘都不正眼看他了呢。
難道以前的寵愛都是假的?
見爹也被拒之門外,蕭昱心頭稍稍好受,一手搭在蕭長淮寬厚的肩頭,道:“爹,您想開些,我也失寵了。”
蕭長淮,“……”
**
冀侯府。
蕭家接回女兒的消息,讓龐家父子兩人如坐針氈。
冀侯憤然,“本侯就知道姬慎景是有備而來,他一定早就知道蕭家有個女兒遺失在外,這一次,蕭長淮算是欠了他天大的人情,必然會站在他那一隊!”
龐子龍百思不得其解。
他還以為姬慎景是傾慕那位倪姑娘。
難道是他看錯了?
龐子龍道:“父侯莫急,冀州地形複雜,姬慎景如今已進入流匪腹地,他能不能活着回來還未必可知,以兒子之見,這次索性殺了他,再僞裝成是流匪所為,如此一來,即便朝廷怪罪下來,也與咱們無關。”
流匪暴動,大殿下剿匪途中被害,合情合理,完全說得通。
冀侯道:“嗯,就這麽辦!”
龐子龍又說,“兒子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是慶王不久之後會來冀州,慶王與姬慎景不和,可慶王此人,與咱們也不和,您說要不要留着姬慎景對抗慶王?”
其實,龐子龍更想說,慶王與誰都不和。
冀侯老糊塗了,“那姬慎景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父子兩人思量半晌,最終龐子龍道:“不如先讓咱們的人困住姬慎景,等到慶王到了冀州,再殺了姬慎景,如此,朝廷不免會懷疑到慶王頭上。”
冀侯老眼一睜,“我兒妙計!對了,蕭長淮那女兒還未嫁人,我兒亦未娶妻,這幾日你多去蕭府走動,等到那小女子對你傾心,你立刻登門求娶。”
龐子龍見過倪裳一面,真真是水靈靈的嬌美人,且又是蕭家的姑娘,他自然勢在必得!
**
京城,皇宮。
皇帝偏頭疼的毛病近日愈發加重。
他對慶王有心裏陰影。
尤其是在雷雨之夜。
多年前的那個晚上,皇帝鬼迷心竅,見.色.起意,想要納了宋家嫡次女入宮,恰逢當晚她就在宮裏,他坐擁天下,只要他想要,這全天下的女子都能是他的。
可慶王膽大包天,竟是闖入寝殿,壞了他的好事,還将宋顏帶走。
皇帝敢怒不敢言,慶王還是他名義上的皇叔,更是個不要命的狂徒,他一旦發瘋,當真不知會做出什麽。
“轟隆隆——”
雷聲轟鳴,皇帝驚坐起,他不能再讓慶王繼續留在京城了!
單單是慶王每日入宮找他對弈,就讓皇帝頭疼不已。
自打慶王回京,皇帝未曾踏足過後宮半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行了。
皇帝自認自己招架不住,姬慎景又遠在冀州……
思來想去,皇帝當晚發布一道聖旨,命慶王前去冀州,全力配合姬慎景剿匪。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剿匪是借口,把慶王踢給姬慎景是真。
諸多兒子,唯有老大解憂。
作者有話要說: 宋顏:(擇婿标準)身材好,顏值高,收入高,專一癡情,沒有不良嗜好,畢業于少林寺的一律不要。
姬慎景:巧了,我正好都符合。
宋顏:你不是和尚麽?
姬慎景:我沒畢業,休學了,現在不是和尚了。
宋顏:忘了說了,老姬家的人也一律不接受。
讀者:??
宋顏:因為他們腦子可能不太好,影響下一代。
姬慎景:……我基因突變了,是個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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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今天的第一更奉上,再次征求一下意見,大夥覺得文文有哪裏不妥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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