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幹淨
黃桃:“......這要師兄自己去請示師尊吧。”
謝灼凜低垂下眼眸。請示什麽?是去告訴師尊自己不想下山?還是去跟師尊理論為何不帶上自己?
謝灼凜覺得他還沒來得及從雲不栖給予他的感動中走出來,就已經被遺棄了。
黃桃看不見謝灼凜雙眸裏奕奕的寒光,只能看到他眼角那顆朱砂痣在豔陽下越發顯得紅冶。
黃桃被朱砂痣刺了眼,說:“師弟願意替師兄去請示師尊,省得麻煩師兄還要自己跑一趟。”
謝灼凜覺得可笑極了,黃桃真是拿他當傻子一樣。
黃桃和謝灼凜在外門時相處的那些弟子一樣,對他有很深的防備。謝灼凜還在外門時,總有弟子排斥他防備他,所有活動都避着他,當內門有師兄師姐過去時,還要讓人拖住他,不讓他見到內門的人;外門靈根選拔前,更是讓人把他騙到了後山,想讓他錯過這次靈根選拔。要知道,若是真的錯過這次靈根選拔,再想從外門躍入內門,幾乎不太可能了。
謝灼凜胸中生出一股戾氣,他是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要防備他?
戾氣湧上來,燒的謝灼凜看黃桃的眼神越發的冷漠起來。黃桃不想讓他見雲不栖,他還偏要見雲不栖呢!
謝灼凜本是想着雲不栖那樣幹淨的人,身邊的人心思也該是像他那樣幹淨的,可既然黃桃不是什麽善茬,他又何必在這扮演什麽兄友弟恭?
雲不栖說與他有緣,雲不栖說他與衆不同。是雲不栖把他拉起來的,他憑什麽不能牢牢抓緊雲不栖?
冷冷一笑,謝灼凜拒絕了黃桃的“好意”。
謝灼凜:“不勞師弟費心,我畢竟是師尊的親傳弟子,哪怕是早晚請安都要跑兩趟,哪來的麻煩一說?”
謝灼凜刻意咬重“親傳弟子”四個字,果然刺激地黃桃微微一窒,撇起了嘴。
黃桃說:“師尊在修煉,只有我可以進入師尊修煉的空間,師兄怕是難以見到師尊。”
謝灼凜:“那不如師弟帶我去見師尊?”
黃桃嘴一張本要拒絕,只是他眼睛滴溜一轉,拒絕的話在喉中滾過,就變成了答應:“那師兄便跟我來吧。”
這兩個人各懷心思,倒也達成了一致。
黃桃低斂着眉目,只見他伸手對着空中一劃,虛空中便被開了一道口子,幾縷白氣從口子後邊的黑暗裏滋滋生出來,看的謝灼凜瞪大了眼。
謝灼凜忍不住多看了黃桃幾眼。同樣是沒有開始修真的凡體,黃桃為什麽能有破開空間的力量......
但來不及多想,謝灼凜連忙跟上黃桃穿過了那道口子。
進入到空間裏面,謝灼凜第一眼看過去,就看到黑暗裏燃着一盞孤燈,燈下有一張通透玉石質地的床,床上還躺着一抹白色的身影。
謝灼凜直接看呆了,說好的修煉呢,師尊居然在睡覺?
更呆的是黃桃連通報都不通報一聲就直接闖進來打擾師尊?師尊難道不會生氣嗎?
但謝灼凜的疑惑在下一刻就得到了解答,他聽見黃桃輕輕地喚醒雲不栖。
“師尊,師兄急着見你。”
謝灼凜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黃桃的背脊。
謝灼凜是察覺出黃桃不喜歡他,卻沒想到黃桃會這麽迫不及待地在雲不栖面前找他的麻煩。
而且黃桃的手段太幼稚了!還沒有外門那些個家夥來的高明!如此拙劣的陷害,雲不栖會看不出來嗎?
一時間,謝灼凜心情有些微妙。他一面是狠狠記下了黃桃的這筆帳,一面又有些好奇雲不栖會怎麽處理。
雲不栖也确實被驚擾到了,微瞌着眼睛從石床上坐起來,面無表情地審視着自己的兩個小徒弟。
當然,這是謝灼凜和黃桃視角下的雲不栖。
雲不栖本人的內心狀态其實是卧槽的。
他當然是“卧槽”的。剛剛睡着就被叫醒了,還一醒來就看到男主冰冷冷的眼神,吓得他差點卧槽出聲。
可是理智告訴他,對待男主一定一定要溫柔溫和溫雅。
所以剛醒來的雲不栖用略微沙啞的聲線詢問謝灼凜:“這麽急着見為師,是出什麽事了嗎?”
黃桃:“??”
謝灼凜:“......”
黃桃都要委屈哭了。
黃桃第一次未經允許擅自進到朝暮找雲不栖的時候,被雲不栖罰在長留峰上跪了整整一夜,那時他才五歲。而這次他帶着謝灼凜,雲不栖竟然是耐心的詢問是否出了什麽事?
可惜雲不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謝灼凜身上,壓根沒注意到黃桃委屈又幽怨的眼神。
謝灼凜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雲不栖休憩時被驚擾到了,醒來第一件事不是問責,而是關切,這和謝灼凜想象中不一樣。
雲不栖得不到回答,還以為謝灼凜是有話不好意思直說。
于是雲不栖對黃桃說:“黃桃,你先退下吧。”
黃桃這下是真的傷心了,眼眶裏噙着要掉不掉的眼淚,期期艾艾退出了朝暮。
雲不栖輕聲詢問謝灼凜:“好了,現在沒有別人了,你可以告訴為師怎麽了嗎?”
謝灼凜簡直受寵若驚,以至于一時更加無言,腦袋裏全然都是雲不栖清冷中透着沙啞的好聽聲音,嗡嗡作響。
雲不栖開始有些方了。
謝灼凜怎麽不說話呢!他又沒有讀心術,謝灼凜不說話他怎麽知道謝灼凜在想什麽啊!萬一謝灼凜是對哪裏不滿意了,又或者是受到什麽刺激了,轉而把不滿移加到自己的頭上那可咋整啊!
雲不栖心裏胡思亂想着,表面上還得樹立好師父的形象,再接再厲道:“你有什麽事,大可以直接告訴為師,不用扭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謝灼凜一咬牙,緊緊捏着拳頭問:“師尊是準備帶着師弟下山了嗎?那弟子呢?”
雲不栖一愣,沒想到謝灼凜會問這事。
雲不栖:“黃桃沒有告訴你我們要一起下山嗎?”
謝灼凜聞言眼睛一亮:“一起?師尊的意思是,帶着黃桃也帶着弟子?”
雲不栖真想翻個白眼,這不是廢話嗎!他還敢讓男主離開他的掌控範圍之外呢?
雲不栖:“這是自然。怎麽,你怕為師丢下你嗎?”
冷冷的燭火照射着雲不栖的臉龐,越發襯得他皮膚白皙、眼眸清透。
雲不栖說出來的話還偏偏戳中了謝灼凜最擔憂的那點上,以至于謝灼凜抿緊了唇,沒有吭聲。
雲不栖看着謝灼凜一副缺乏安全感的模樣,心中大喜。
有什麽比讓男主依賴上他更好的事了啊!雖說小說裏男主是個冷血無情喜怒無常的魔頭,但此刻看來,男主的情感可塑性太強了啊!雲不栖仿佛都看到了一個三觀倍兒正的大好青年在未來沖他招手!
雲不栖按壓住內心的竊喜,用非常正經的口吻對謝灼凜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我間有很深的羁絆,無論什麽時候,為師都不會丢下你不管的。”
這話一出,謝灼凜猛然別過了頭,不敢再正視雲不栖好看的眼睛。
雲不栖對他太好了,好到不真實,好到像一場夢。
其實謝灼凜本來已經做好了雲不栖會問罪的心理準備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對策。
他本想着,如果雲不栖是問黃桃的罪,他可以為黃桃求一波情;如果雲不栖是問他的罪,那他大可以把黃桃也拉進來。
只是萬萬是沒想到雲不栖不僅不是問罪,反而還對着他說出這麽一通話。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也從來沒有人說過不會丢下他。
謝灼凜鼻尖一酸,心裏又澀又甜,奇特的感情海濤一般,洶湧地沖刷着他黑洞洞的心。
雲不栖和謝灼凜想象中的太不一樣了。
謝灼凜知道,雲不栖自幼沒出過崇華宗,因為體質特殊的原因,雲不栖一直被宗門小心翼翼的保護着,這使得雲不栖就像一塊還包在石中尚未經過雕琢的璞玉......
不像他,明明才十五歲,連修真的路途都沒有開始,就已經不複一顆幹淨的心靈。
和雲不栖不一樣,謝灼凜十年來都是在充斥着惡意的環境下生活的,他內心深處的各種陰暗早已經随着時間被深深植入進骨血......
與他一比,雲不栖真真是無比的幹淨,又幹淨又高不可攀。
謝灼凜覺得他在雲不栖面前顯得渺小又肮髒。
但是從今以後他得藏着!
他要把自己時不時陰暗的心思小心翼翼藏好,只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給雲不栖看。
他還要努力變強,變得跟雲不栖一樣強,甚至比雲不栖更強!
謝灼凜目光灼灼地看向雲不栖:“師尊,弟子想修煉。”
雲不栖一聽,無語了。
果然男主就是男主,縱然他改變了小說開端,阻止了男主離開崇華宗走上修魔的道路,男主也立刻就要求修煉了。真是太積極了!
雲不栖:“可以。這裏靈氣充沛,為師便在這裏引導你引氣入體吧。你是風火雙靈根,那便以火靈根為主,主修火屬性。至于風靈根...若是以後你的身體承受得了,也可以再輔修。”
關于風火雙靈根怎麽個修煉法,以及關于才入門的人要怎麽修煉,雲不栖可是早早做過功課的。他雖說為了自保要掌控男主,卻也是正兒八經準備好好帶着男主修真的。
雲不栖剛要準備大展身手教導謝灼凜引氣入體,謝灼凜卻發問了。
謝灼凜:“師尊,弟子有一點不太明白。”
雲不栖:“但說無妨。”
謝灼凜:“既然是師尊為弟子塑造的靈根,師尊為何要選擇給弟子塑造風火雙靈根呢?”
雲不栖:“......”草!能不能玩了啊!謝灼凜你能不能不要想的比我還多啊!?
什麽塑造靈根,這不過是雲不栖鬼扯用來唬騙謝灼凜的,沒想到謝灼凜好像還很嫌棄這個風火雙靈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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