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皙皙——”
秦霜妍想去碰安靜地站在暗處看着她的女兒,結果剛伸手,阮皙就先後退避開,擡起卷曲的眼睫,看向闖進門的爸爸和段易言。
阮正午看見地上被砸碎的臺燈,皺緊眉頭,正要說話。
秦霜妍已經大步過來,想去扯阮皙,他出手攔住,沉着聲;“你這會吓壞孩子!”
阮皙這邊被段易言握住了纖細手腕,清晰的體溫傳來,讓她冰涼的肌膚有了絲溫度。
她緊抿唇,擡頭看向段易言那張冷白清隽的臉龐,許久後,聲音偏細啞說:“我想睡一覺。”
還沒睡夠。
阮皙此刻不想面對阮家,不想面對自己的父母。
她頭也不回離開書房,沒去理會身後秦霜妍叫她的聲音。
才剛下樓,段易言就追了上來,拿着車鑰匙:“我帶你去睡覺。”
阮皙微微停下,又重新看向他。
在幾秒的猶豫中,她沒有讓保镖送自己,而是選擇了跟段易言離開。
路上的時候,阮正午有打電話過來,應該是已經安撫好了秦霜妍,全程都是段易言在接電話,具體說了什麽,阮皙閉着眼睛靠在副駕的椅背上沒有去聽。
車開到一處別墅區域時緩緩停駛下來,沒有回公寓和酒店任何一個地方。
而是來到她從未見過的獨棟別墅,進了車庫後,段易言先下車開門,伸手給她解開安全帶。
阮皙打量着四周,被他牽下車後,出聲問:“這是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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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易言是帶着她乘坐電梯上三樓,語氣沒什麽特別,說得很沉靜從容:“之前給你準備的婚房。”
他說完這句,明顯還有下句話。
只是看在阮皙無精打采的模樣,沒有繼續。
阮皙卻腦海中自動地浮現出了他以前承若過的一句話。
段易言說過,別人做新娘有的,她也會有。
這棟別墅每一處都是男人親自設計的,牆壁的顏色,家具擺設,包括窗簾的材質。
都是他融合了兩人的喜好而成,三樓的主卧很大,留了她拉奏大提琴的位置還有一面寬敞的落地窗,倒映着外面夜景。
段易言将床單被套都換成幹淨嶄新的,讓她可以在這間房間裏安靜地休息。
“要我陪你麽?”
他将西裝外套擱在一旁床腳處,眼神格外專注地盯着她。
阮皙不需要任何人陪,安靜地躺下去,甚至連裙子都沒換。
烏黑帶着微卷的長發散下肩頭,一直垂在腰間,在暖色燈光下,那張巴掌大的臉蛋是異常平靜的,眼睫毛緊閉,甚至是沒有哭過的痕跡。
段易言将燈熄滅,修長身影在床沿前無聲地看了她很長時間。
他沒有出去,也沒有打擾到阮皙的睡眠。
看到她這副模樣,胸膛內毫無預兆地,撕扯過陌生的劇痛感。
是在後悔。
不該親手将這件事,推到她的面前。
阮皙精神世界上的崩潰,是沉默無聲的。
她沒有哭鬧,也沒有求助任何人呵護自己。
越是這樣,就越能力操控着他的情緒。
段易言很想伸手去碰碰她,修長漂亮的手指在接近半寸距離時,又停頓了下來。
怕打擾到她,最終還是沒觸碰到。
安靜寬敞的主卧恢複平靜,房門也被輕輕關好。
阮皙原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身子,慢吞吞地坐起來,在陌生的環境下,她不會睡,也睡不安穩,即便段易言刻意地将主卧布置的很舒适安穩。
她眼睫輕擡,先是打量了幾許四周,才朝落地窗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面玻璃,深夜的路燈下。
阮皙看見段易言修長的身影站在那兒,許是沒注意樓上,他從褲袋裏掏出煙盒和打火機,動作十分熟練的點了根。
抽煙跑到外面,冷風一吹就散了味道。
段易言那張臉面無表情地,抽了整整半包煙。
她單薄的身影站了很久,直到段易言将煙蒂碾滅,扔進垃圾桶後,轉身重新回到別墅。
房間的牆壁隔音效果極佳,阮皙沒有聽見段易言上樓的腳步聲,她回到床沿坐着,低着頭,看着自己手指間。
視線沿上,是手腕處的那道極淺的傷疤。
——
此刻書房內。
段易言已經恢複如常,坐在辦公桌前,跟精英團隊等人進行視頻會議。
從他語調和神情,旁人還是能感覺到不對勁。
大家除了公事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替半句私事,更別提枯燥的工作之後,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話。
一直忙碌到近下半夜四點,視頻會議才結束。
段易言伸手拉開抽屜,原本想拿煙盒的動作,又想到阮皙在這棟別墅裏,最終又重新關上。
他半靠在椅背上,手背覆着額頭。
旁邊的手機在響,起先并沒有接聽的意思。
直到第三次,段易言才面無表情地拿起手機,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段朝西。
他滑向接通鍵,直接按了免提。
段朝西的嗓音沉穩淡漠傳來,沉默寡言到不會多說一個字:“來段家。”
段易言先前就脫不開身,更別提現在。
段朝西繼續說:“你不親自過來一趟,人我總不能幫你扣着不放。”
段易言反應很平淡,沒有因為這句話立刻動身。
段朝西剛坐穩段家的家主,倘若沒有和段易言裏應外合,也不會這麽順利。
交易裏承若過的條件,段朝西在上位後,心知肚明這位堂弟無意段家財産,其餘的,立刻給他兌現。
只不過段易言出國耽誤了幾天,等回國後。
段朝西發現他還在和阮家那邊周旋着,絲毫沒有想脫身回段家一趟的打算。
這通電話打來,時常三分鐘。
段易言挂了電話後,起身離開書房,朝樓上的主卧走去。
他伸出手握着門把,動作很輕推開,裏面光線是暗着的,邁步進去,先看見阮皙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只是占着一小部分位置,被子垂在腰側。
段易言俯身緩緩靠近,手掌觸碰到她的肩膀,帶着熟悉的溫熱氣息。
阮皙緊閉的眼睫明顯顫了下,像是被他給吵醒,沒等反應,就先感覺到唇角上一熱。
是他的吻。
段易言先細細地在她臉蛋觸碰少許,嗓音出奇溫柔哄着:“我回段家一趟,天亮前會回來,早餐想吃什麽?”
阮皙不想跟他說話,将被親的臉蛋貼在柔軟雪白的枕頭上。
過了一分鐘。
她就說了三個字,很輕很輕:“想睡覺。”
“好,你先睡。”
段易言沒有在騷擾她,緩慢起身,修長身影在黑暗中離開了房間。
他下樓時,拿起手機給周禮和喻銀情都打了一通電話:“我會段家處理點事,過來陪我老婆。”
周禮,喻銀情:“……”
三更半夜這個點。
是認真的嗎?
段易言是很認真,要把阮皙獨自放在別墅裏肯定不放心。
——
此刻深夜,市中心繁華地段的維景酒店三十六層,套房主卧裏的燈光被打開,喻銀情将手機放下後,将粘着他睡的一臉妩媚的桑盛盛推開,扯過浴巾将腰身一圍,去浴室沖個澡。
水聲将桑盛盛從睡夢中吵醒,她見大半夜這個狗男人還洗澡,于是也跟着起身,走到衛生間前,象征性的敲兩下,毫不顧忌他的隐私,探頭看進去:“要我幫你解決嗎?”
喻銀情多年來因為演戲争分奪秒趕時間,做任何事都很快。
他三兩下就穿好衣服,端着他高貴的架子說:“不用。”
桑盛盛見他洗完澡還要穿衣服出門架勢,挑起了精致的眉:“三更半夜的,你這是要去幽會哪個小情人啊?”
方才她睡的熟,喻銀情被電話吵醒的那三分鐘,完全沒聽見。
喻銀情出門前,丢下一句話:“去陪你閨蜜。”
“???”
桑盛盛這大晚上的,身邊男人還跑了。
想繼續睡是不可能。
她原先是想聯系阮皙問問,結果電話打到保镖那兒,無人接聽。
半個小時後,套房的門鈴被按響。
桑盛盛以為是喻銀情回來,半披着浴袍,露着香肩走過去開門,正想出言挖苦幾句,結果先看見站在走廊上的是阮皙。
初冬的季節,她深夜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連衣裙,連外套也沒批,指尖都是被凍得雪白。
桑盛盛問:“你這是怎麽了?”
阮皙搖搖頭,先走進來。
她在段易言離開別墅後,也沒有繼續在那裏待着。
“喻銀情還說過去陪你,你這麽自己就過來了,是出了什麽事嗎?”
桑盛盛先給她拿了件浴袍披,又将暖氣溫度調高點。
她問話間,也暴露了深夜和喻銀情躺在一張床上的事實。
阮皙這是已經沒精力去關注這些,她腦袋靠在沙發上,睜着眼眸看着關心自己的桑盛盛,心中情緒壓了一晚上,終于找了個傾訴的對象說出口:“我和我媽媽吵架了……”
桑盛盛自從高中家裏做生意破産,父母還雙雙跳河自殺。
她小小年紀就開始背負巨額債務,在娛樂圈的每一天都想着怎麽去賺錢,十幾歲後就沒機會體會到和媽媽吵架是什麽感覺了。
阮皙此刻對她笑了笑,說:“盛盛,我有時候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
阮皙不說,只是低低的垂下眼睫。
她突然覺得很累,身邊無論是母親,還是段易言都是以自身利益為出發點跟她相處。
待在沒有這些人的地方,才可以得到片刻安靜。
桑盛盛把套房的次卧給收拾出來,換上幹淨的床上用品,先給她暫時休息。
“那我就不跟喻銀情說你在這?”
倘若喻銀情知道了,段易言也肯定知道。
這樣一時半會的清淨,都被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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