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凱撒大帝

新的一天到來，中心商圈裏, 不少顧客等在商場門外, 轉着圈心心念念地想着桃千齋第一輪開售的面點。

這些人都是在附近工作的上班族, 不少都是桃千齋的忠實會員。自從半個月前桃千齋開業以來，不少耳目一新的面點推出，較為合理的價格不至于讓衆人望而卻步, 反而是心甘情願掏兜買單。

高品質的供應，特別是晨間時段的面包特供, 吸引了不少顧客寧願跨區也要趕在上班前來購買。還未踏入店門，上了所在的那一層，便可以聞到濃郁的面包香味, 有奶油的甜香，有粗糧麥子的敦實，有培根牛肉被煎烤之後才有的肉香, 有巧克力的甜蜜……

桃千齋每天都在上不同的款式。紛繁的菜式輪番登場，若是獨鐘情于某一種，還需要在官網上查詢上架時間, 才可以準确踏着點買到。

而這一天的桃千齋, 注定不平靜。

姜阮準時出發去軍部駐地，在後廚忙活了一陣, 就收到了萊恩的光腦視訊請求。

“萊恩？怎麽了？”姜阮把光腦擺在高高的酒桶面上，自己在一邊臺板上繼續處理排骨。軍部裏嗷嗷待哺的将士們，一直嚷嚷着要吃純肉。終于找到一次機會給做紅燒排骨，連許剛都在一邊盯着, 雙眼放着亮光。

“姜姜，額……”視訊裏的聲音有些遲疑。“我們，店鋪裏上午……”

“吞吞吐吐的，發生了什麽事情？”姜阮滿頭霧水，把手裏調好的醬汁擱到一邊，擡頭看向光腦屏幕。

屏幕裏的萊恩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

“之前你不是拿了一批面點的菜單過來嗎？讓我們試着做，其他的都還不錯，但法棍就有些賣不出去。其他的面點都賣得差不多了，但法棍基本上沒有賣出去……”

萊恩皺起眉頭，一邊繼續着通話，一邊略帶擔憂地看向不遠處笑着拒絕的每位顧客。

“沒賣出去？”姜阮挑眉。“有問大家是怎麽看的嗎？”

“有的。”萊恩連忙點頭。“不少老顧客說，法棍太硬了，而且很幹。這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的口味很單一。吐司雖然也如此，但比較柔軟，又有奶香，所以情況好很多……”

“嗯。”姜阮不置可否地點頭。“我等會兒回來一趟，處理一下那些法棍，下午茶時段，當場給客人烘焙了做點心買。”

“哦哦，那好，我們等你。”萊恩也知道賣不出去的法棍只能再處理，但又不敢擅自做決定。姜阮自己說了要親自回來一趟，那是再好不過了。

Advertisement

姜阮點頭，順手讓許剛關掉了光腦通訊。等手上的紅燒排骨燒的差不多時，便把剩下的裝盤交給軍部的烹饪師，自己擦了擦手，在光腦上跟軍部請了假，開着飛行器就往桃千齋駛去。

桃千齋內還是人流如織，伴着空氣中的食物香味，氣氛喧嚣而熱鬧。姜阮把飛行器停在頂樓，鎖到固定位置後，就低調地下樓，從店裏側門進入，正好遇上了準備出來蹲着透口氣的萊恩。

“老大！來來來！你終于來了！”萊恩看到姜阮，眼前一亮，連忙起身扯過姜阮，直把人往後廚帶。“法棍要怎麽改？”

“改凱撒大帝吧。”姜阮沉思片刻。

“凱撒大帝是什麽？一個人嗎？”萊恩疑惑地偏頭。“我完全猜不出這是什麽做法。”

“确實是個人名，而且是地球時代羅馬帝國的一代君主。一種面包，被帝王之名以冠，想必是想代指口味很好，可以像帝王一樣征戰四方？”姜阮不太确定，也就這麽猜測。

“你這個麽一說，我就期待了。”萊恩摸着下巴，眼中興味之色愈發濃重。

“我回來的路上，不是囑咐過你要把法棍切厚片，有做嗎？”姜阮揉了揉額角。

“有的有的，我和嘉文把所有的法棍都處理好了，碼在托盤上等着你來。”萊恩點頭，跟着姜阮一起走進後廚。

入眼就是高高一堆的法棍切片，果然如他料想一般，焦黃偏暗色的邊緣充分體現出這個法棍的堅硬。

“是跟你寫得做法上有出入？”嘉文在給瑪格麗特按手指印，看到姜阮來了，也回身走近。

“不，不是做法問題。”姜阮思考着，上手抽了一個厚片往嘴裏塞。

入嘴口感十分硬，需要咬着牙給掰斷才能慢慢地吃。即使法棍用材講究，味道也很純正，但明顯不适合作為早晨的面包。相反的，搭配一個湯品，或者幹脆斬斷切片進行再次加工，都會收到比直接售賣更好的效果。

“那是？”萊恩聽着姜阮話沒說完。

“……是我的錯，這個面點不太适合早晨快節奏的需要。我想辦法加工一下，看能否挽救一下。”姜阮面上神色微斂，十分誠懇地跟後廚兩位桃千齋主廚道歉。

“诶？怎麽這麽嚴肅了？完全沒有到這個地步啊，我們也沒有怪你的，是吧嘉文？”萊恩被姜阮的态度吓裏一跳。

他還以為姜阮回到桃千齋，會因為此事對他有意見。沒想到作為負責人，他卻第一個承擔起了責任。

嘉文沒有搭腔，抱着手臂靠在案臺邊。聽着姜阮這般說，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

“厚片有些多，我可能一個人做不來。疊材料不能假借機器人手，我們需要手工去制作。”姜阮掃了一眼後廚的儲物櫃，瞄到了裏頭不少材料都是他會需要的。

“哦，還有。外界好像知道了我們，有款面點銷售不出去……”萊恩抓了抓自己略顯淩亂的頭發，半晌僵住，又重新去洗了一遍手。

“就是一直在跟進我們款式上新的那幾個媒體欄目，我在路上翻光腦時看到了。”姜阮轉身去儲物櫃，拿出了被牛皮紙包好的芝士塊。“知道又能怎麽樣？我們桃千齋也是正常店鋪，有暢銷的自然有滞銷的。如何把滞銷的東西變得暢銷，就不是每家店都能做到的了。”

“明白了老大！”

萊恩被姜阮三言兩語打了雞血，屁颠屁颠跟着去打下手。嘉文也跟在後面，把萊恩腰間有些松垮的圍裙給重新再系緊了些。

“讓剩下的師傅先去把芝士刨片，刨足夠多，不用擔心會有剩餘。然後讓人去處理一下火腿片和培根片，切到半指頭長，拿過來爆香。冷藏櫃裏的蒜泥取一瓶出來，還有蛋黃醬，沒有現成的就現做給我。”姜阮有條不紊地安排工作。 “凍幹的香芹碎末要拿出來，蓮花白拿過來，切細條在鍋裏爆一下，少油去鹽。”

“好的。”收到準确的工作要求，整個後廚裏的烹饪師都聞風行動了起來。

不一會兒，所有的材料都準備齊全。而這時，姜阮已經站在烤箱邊，關注着烤箱裏慢慢微黃的法棍片。

“老大，都齊活兒了。”萊恩拍了拍臺板，趁着自家老板沒有轉身看回來，趕緊偷了一片火腿肉往嘴裏塞。

嘉文詫異地看了過去，挑眉不置可否。

姜阮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腦，覺得火候差不多了便中斷了烤箱的烘焙功能，帶着隔熱材料特制的手套，把大托盤取了出來，搬到了空置的臺板上。

“老大，這本來就硬的法棍，要是再去烤一次，會不會更硬啊？”萊恩遲疑着，終究因為托盤還在冒着熱氣，才沒有把魔爪伸向烤制到金黃的法棍厚片。

“會，但這就是我想要的後果。”姜阮點頭，抽了手套往邊上一擱，拿上夾子把托盤上的厚片重新整理了下排列。

多種材料被姜阮搗在大碗裏，混合着醬料，變得粘稠馥郁。刨芝士剩下的碎屑被姜阮細細密密地鋪在法棍厚片頂面，用勺子在芝士打底的平面上蓋上一層厚厚的餡料。

淺黃色的蛋黃醬裏，淺白色的青菜、微紅的火腿丁，和被爆香的深棕培根肉都在隐約嶄露着頭角，最後被厚厚的芝士片覆蓋，撒上少許香芹碎末，在厚片上形成了小小一座山峰。

後廚的衆人都沒想到，不被歡迎的法棍，還可以這樣處理。都紛紛圍了過來，好奇地開始發問。

“吐司片可以做嗎？”萊恩搓着手掌，下意識覺得這個凱撒大帝出爐之後會很香。

“不可以。”嘉文沒等姜阮回答，便搶先說出了答案。

“為什麽啊？”萊恩沒太明白。

“嘉文是對的。”姜阮正在躬腰給每片法棍厚片盛放餡料，聽到嘉文的回答，頭也不擡地笑了一聲。“因為吐司材質偏軟，不管切多厚，這麽多的材料，承受不住的。即使能順利進入烤箱，也會在烘焙中慢慢變形。除非是全麥粗纖維的面包片，還尚可嘗試一番。”

“這樣啊……”萊恩似懂非懂地點頭。

“還有，這個裏頭蛋黃醬、芝士、和培根的油分，口味都非常重！非常重！所以有幾個要求我需要和你們明說。”把這批半成凱撒大帝送入烤箱，姜阮話音一轉。

“老大你說。”嘉文神色也開始認真了起來，收起了平時随性的散漫不羁。

“首先，這道餐點不加入晨間供應。因為油分很重，并不适合早晨調試一天胃口的要求。第二，這道餐點供應下午茶時，必須在剛出鍋還熱着的時候給顧客呈上，同時只能同紅酒汽酒、清茶、黑咖啡、蘇打果汁組合。甜味果汁、奶昔、帶可可成分的咖啡、乳制飲料，都不接受凱撒大帝的匹配。”姜阮回想着桃千齋有哪些上架的飲料。

“是因為口味緣故嗎？”嘉文若有所思地點頭。“确實是，那些口感很飽滿的飲料，再加上凱撒大帝，确實不合适。”

“新品上架，很多時候顧客不會取舍，那就由我們做。”姜阮語氣淡然。“如果顧客執意要這樣搭配，那就不賣給他。不給指導而任由顧客體驗變壞，無異于殺雞取卵，這樣的事桃千齋不會做，也永遠不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