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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真是低估了窦月鈴的臉皮。她不禁感嘆, 難怪上一世岳海洋會栽到這女人手裏,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正在收拾東西, 窦月鈴一推門進來了,進了門便笑吟吟問坐在院裏樹下看書的岳海勝:“海勝, 今晚還要走啊,不在家住一宿?”
“六點晚自習。”岳海勝說。
“高三啦,肯定不容易。”窦月鈴問,“學習挺累的吧?”
岳海勝應付一句說還行。
窦月鈴又笑道:“我聽說你成績可好了, 今年一準能考上大學。咱村裏統共出過兩個大專生,其實還沒出過正經的大學生呢。你肯定是頭一個,到時候咱全村都有面子。”
岳海勝聽了果然很高興, 招呼她進去坐。窦月鈴邊往裏走邊笑道:“我又不是旁人, 一天都來好幾回,還用客氣。你大哥呢?”
岳海洋從屋裏出來,站在門邊平淡問了一句:“月鈴來了,有事啊?”
“其實也沒啥事,我就來看看, 聽說海防也要去廠裏上班了呀?”窦月鈴笑吟吟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背着兩手,歪頭看着他笑,“海洋哥,你什麽時候把我也帶去你廠裏工作, 你看我現在也沒事幹,家裏就那點農活,我媽現在也不讓我出遠門打工。要不你把我帶去呗?”
說到後邊, 就有幾分俏皮撒嬌的口吻了。
岳海洋淡定道:“別開玩笑,我們廠裏工人都是男的,瓷磚廠,幹的粗活。”
“還能都是粗活呀,就沒有我能幹的?我看你就是不想要我。”窦月鈴嬌嗔笑道。
“知道人家不想要你,你還好意思說?”徐年從岳海洋身後出來,面無表情地看她。
窦月鈴一窒,頓時臉上青一塊白一塊,可她也明知道惹不起徐年,忍了忍居然咬牙忍下了。
肚裏憋出內傷,臉上卻仍強笑道:“徐小姐你不知道,我跟海洋哥開玩笑呢,其實眼下我媽不讓我出去打工,海洋哥這人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對我一直特別好,從小就很照顧我,我們在一起說笑随意慣了。”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暧昧呢,岳海洋不禁臉色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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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卻已經笑道:“你跟他差了六歲,你能弄青梅的時候總得六七歲吧。”
窦月鈴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徐年轉向岳海洋笑道:“哥,她六七歲,那你都十二三了,十二三歲了你還拿個竹竿當馬騎?”
岳海洋一噎,心知自己大概又要被涮了,果然這姑娘下一句笑道:“啧,那你可真夠二的,怕不是個二傻子。”
“……”二傻子岳海洋心裏嘆氣,好笑又無奈地張開大手往她頭上拍去,徐年縮着脖子躲開,撇嘴瞪眼地做了個鬼臉。
“別鬧了,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吧。” 岳海洋說着拿了一袋子東西,往大門外去。
初冬節氣,他深色羊毛衫外面穿了件藏青色風衣,深色西褲和皮鞋,越發襯得身材高大挺拔。
以前他穿衣不講究,竟沒看出來,這男人如此英氣俊朗,比窦月鈴見過的許多城裏男人還出色。窦月鈴目光追随,感覺心跳有些加速。她覺得,自己是真的愛上這個男人了。
窦月鈴眼睛追着他,提高音量笑道:“海洋哥,我其實特意過來看看,你跟海防都走了,這家裏咋辦?要不你就交給我吧,你把鑰匙留給我一把,我反正住的近,随時過來給你照看一下。”
“家裏也沒什麽要照看的,我拜托過有志叔了。”岳海洋道。
他走出大門,把袋子放進車後備箱,又去張羅帶點兒花生。
他一走,徐年就自顧自進屋了。把窦月鈴晾在原地。窦月鈴心裏恨得咬牙,忍了忍,卻依舊腆着臉進屋找徐年說話套近乎。
這屋子是岳海洋的房間,徐年來了之後,就大大咧咧把這屋子當成她的了。結果她進屋坐下,窦月鈴就跟進來了,還自說自話地拿了板凳在徐年對面坐下。
徐年對岳海洋的态度還算滿意,饒有興致看看窦月鈴的臉,眨眨眼笑道:“你還不走?他又不理你。”
“海洋哥性子就這樣,我知道他心裏是對我好的。”窦月鈴頓了頓,幽幽傾訴道,“徐小姐,你年紀小,家裏條件好有的是錢,又是海洋哥的親戚,我們農村有些事情你可能很難理解。你可能不太能理解我,不過我一直很喜歡你,很想跟你交朋友來着,我覺得你一個人在這邊也沒有什麽朋友,一直想跟你多聊聊。”
“哦?”徐年笑吟吟看着她,一臉願聞其詳。
“我懂海洋哥心裏的苦,他太不容易了,可是……”窦月鈴頓了頓,咬着嘴唇,“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很喜歡他,真心喜歡他。”
“你?”徐年瞥了一眼院子一角坐着看書的岳海勝,岳海防也不知出去幹嘛了,窦月鈴好容易觑着這麽一丁點功夫,跑到她面前說這種話,可真是……刮目相看。
“他現在疏遠我,其實也是為我着想,他這個人心特別好。”窦月鈴看着大門外岳海洋的身影輕嘆,自己都要感動了,“農村這地方就這樣,男女大防。就比如你吧,你是城裏姑娘,沒有農村那麽多忌諱講究,其實你都不知道,你天天跟他在一起,走得太近了,就算是親戚,村裏還是有各種說三道四的,壞人名聲那些話,我都不敢學給你聽。”
“你到底想說什麽?”徐年笑眯眯打斷她,“恕我愚鈍,我怎麽聽不明白你的意思?”
“月鈴姐,你跟徐年說什麽呢?” 岳海勝忽然伸頭進來,看着窦月鈴一臉防備,手背在後邊拿了本書進來,攆人,“月鈴姐,徐年很忙的,人家跟你不一樣,你少跟她絮叨農村那一套。”
窦月鈴一噎,埋怨道:“哎呀海勝你湊什麽熱鬧,我跟徐小姐都是年輕女孩子,我們說說話。”
“你們說什麽呢?”岳海洋返身進來,看了窦月鈴一眼。他借故出去,無非是想讓窦月鈴自己沒趣走人。
結果很意外窦月鈴竟然還沒走,還在這兒跟徐年說話。難道就沒察覺徐年有多排斥她?
岳海洋幹脆也開口攆:“月鈴,你要有事就趕緊忙去吧,我和徐年收拾一下也該回去了。”
窦月鈴暗自咬牙,瞧着這兄弟倆一副保護姿态,一個一個的,拿她當賊防呢,她能把這城裏小姑娘吃了?咬着牙根站起來,強笑說那她先走了。
徐年笑意滿面地站起身:“哎,別走啊,話還沒說完呢,你看聊的好好的,你說話說半截,我這心裏吊着呢,到底誰說三道四、壞我名聲啊,他們都是怎麽說的,你學給我聽聽?”
岳海洋臉色一變,岳海勝已經嚷道:“月鈴姐,你跟徐年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月鈴,怎麽回事兒?”岳海洋沉聲追問。
徐年扭頭撅嘴責怪岳海洋:“哎呀你們別打岔。”一邊拿手推岳海洋,“你別搗亂,趕緊離我遠點兒!”
“……”岳海洋有點莫名其妙,“我又怎麽啦?”
“窦月鈴小姐說,我跟你走得太近了,名聲影響不好,有人說三道四。”徐年伸出一根手指頭,戳戳岳海洋的胸膛,“所以聽見沒,你,以後離我遠點兒。”
岳海洋臉一黑,徐年卻不再理他,口氣認真地問窦月鈴:“我特別感謝你好心提醒我,你快跟我說說,究竟是哪個烏龜王八蛋敢在背後說我壞話,你說出來,我這就去找她,我他娘的非把她舌頭拔下來不可!”
窦月鈴一張臉青一塊紅一塊,紅一塊白一塊,張口結舌半天沒說出話來。
對上岳海洋銳利的目光,窦月鈴本能瑟縮了一下,奪路而逃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岳海勝正堵在門口,兩手撐着兩邊門框,看着她一臉氣憤。
“還有這事?”岳海勝罵了一句農村髒話,轉向徐年安慰道,“徐年,你別生氣,一幫子粗俗不堪的農村潑婦,沒文化沒教養,什麽都不懂,除了惡心無聊嚼舌頭,還能幹什麽!”
窦月鈴艱難地張張嘴,欲言又止,臉色青白,腦子裏有點空。
窦月鈴之前對徐年是心存輕視的。
第一次接觸時,徐年給她的感覺就是任性無禮,甚至有幾分小孩子脾氣。那時她第一次出現在村裏人面前,被一堆人衆星捧月地陪着來投資,人群圍觀中疏離矜持帶着幾分高傲,私下接觸時說話很沖,傲慢無禮,就那麽傲慢地直沖沖問她“你誰呀,窦什麽?”
所以在窦月鈴的判斷中,這就是個城市有錢人家慣壞了的大小姐,再怎麽說也才十八歲,除了命好生在有錢人家,任性傲慢沒禮貌,其實懂什麽呀。
就算來投資,也無非是仗着家裏有錢,旁人都奉承吹捧着,聽說辦廠的事情就都是岳海洋作主,徐年自己親口跟王鎮長他們說她什麽都不懂,具體廠裏的事情她不過問。
不像她,十六七歲就外出打工。窦月鈴以前在南方大城市打過工,又不是沒見過城裏人,在她看來,城裏姑娘大多高傲單純,論起心眼兒,恐怕連農村十來歲的小丫頭片子都比不上。大小姐知道什麽叫人間疾苦呀,不吃苦沒憂愁,大小姐一個,肯定也沒有什麽心計。
即使到了此時此刻,窦月鈴一時之間都無法判斷,眼前這個徐小姐究竟是太有心計,成心讓她難看,還是太直率無腦。
畢竟她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
不管她是怎樣,窦月鈴也無暇多想了,臉紅脖子粗,在岳海洋和岳海勝兩雙四道不善的目光下,窦月鈴一張臉都要冒血了。
偏偏徐年還不肯放過她,歪着腦袋好整以暇地問:“到底誰說我壞話,你說呀,我這個人最恨別人說我壞話了,你告訴我是誰,我保證今天晚上就砸了她家的門。他奶奶的,真當我好欺負呢?”
岳海洋忍不住微微皺眉,這孩子都跟誰學的,怎麽性子一上來,張嘴他奶奶閉嘴他娘,說話跟個小土匪似的。
“我,我……我就是,聽別人瞎說,徐小姐你別在意,農村人就這樣。”窦月鈴結結巴巴道。
“別瞎說,什麽叫農村人就這樣?”徐年擡起下巴,一臉反感的表情,“明明我見過的大部分農村人都很好,你哪兒弄個潑婦就随便代表農村人了?你問問農村人都答應嗎?”
她撩着眼皮子,慢條斯理道,“別的話少扯,你先跟我說,誰說我壞話,你既然聽到了,還跑來告訴我了,可別說你不記得是誰了,我相信你不會造謠說謊,你哪能那麽不要臉瞎編亂造。”
又道,“你說的那個什麽破名聲我本來也在乎,我又不是你,我又不是你們村的人,我要個虛頭八腦的破名聲幹什麽,但是我最讨厭別人背地裏說我壞話了,所以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到底誰背地裏說我壞話呢?”
窦月鈴憋紅了臉,頂着岳海洋冷冷的目光泫然欲泣,委委屈屈地:“海洋哥,你看我,我這……我這也沒說什麽呀,我無非是一片好心,尋思徐小姐在這也沒啥熟人朋友,我們年紀差不多,都是年輕姑娘家,我就好心好意來陪她說說話,我就随口提那麽一句……畢竟咱們這農村地方,男女大防……就算誰随口提了一句,東鄰西舍的,哪能真鬧出去傷了和氣……”
“屁,男女大防你整天往我們家跑?你曲裏拐彎說半天,那你自己就注意點男女大防,沒事少往別人家裏溜達,可別落個往男人身上硬撲的臭名聲。”徐年翻了個白眼,意有所指道,“畢竟你這麽重視名聲的人,對吧?”
停了停,拉長聲調,“還有啊,你比我大了整整六歲,誰跟你年紀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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