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禦婚亂配傷心淚

“那母後和父皇的意思,兒臣倒是一點都看不明白了。”

葉子朝說。

“你父皇的意思,是讓你納妾。”

妾?

喬汝寧只覺得心一片片地碎裂開來,她喬汝寧這輩子只能做別人的正妻,哪裏有屈居妾室的道理!

“母後,這件事情萬萬不可,還有待商榷啊。”

葉子陽聽聞此事,也跪下身來,陪在喬汝寧的身邊。

即便是與喬汝寧同在這麽近的地方,也能感受到她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疏離感。

“你也有話說?”

沈康佳皇後皺眉。

“喬家是滿門忠烈,雖是舊臣,但在民間仍有龐大的信衆基礎,若是倉促地讓她與哥哥成了親,豈不是要被诟病,我皇室容不得一個手無縛雞之人?”

沈康佳皇後暗自思忖,這個葉子陽和葉子朝分明是一同長大,怎麽就長了這麽一顆豬腦子和玻璃心呢。

她将手掌狠狠地拍在椅座上,說:“子陽!你今日說話怎麽這般冒冒失失的?你哥哥在你心中就這麽不堪?就配不上這位喬姑娘麽。”

葉子朝知道,沈康佳皇後要在兄弟之間的感情挑撥上多推一把,他忙緩聲說道:“母後息怒,弟弟是憐香惜玉之人,自然是不願喬姑娘屈居妾室,別說是他,即便是我,都覺得此事不妥。”

“不管怎麽說,子陽今天污損皇家天威,就是不對,還好如今只是本宮聽見,若是這話傳到皇上的耳朵裏,子陽,你還要不要以後的榮寵了?”

沈康佳皇後還在挑撥,喬汝寧其實并不是不知,有的時候命數就是如此,你越是想要從漩渦中脫身,你往往就會被纏繞的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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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盡忠盡孝于父皇,從來不想什麽榮寵的事,今日如此言語,也是從皇室的聲譽考慮。”

葉子陽仍然不卑不亢,他不忍見美人氣短,更不願見美人白頭,喬汝寧是她心上的人,葉子朝卻是個陰險毒辣到了極點的政客。

“若真如你所說,這件事情既然是你父親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你為什麽還要屢屢阻撓呢。”

“母後,父皇向來尊重我們的意願,這件事情斷不可能如此草率,母親今天的早膳,兒臣笑納了,只是若還有旁的什麽不妥,也該是兒臣和父皇交涉才是。”

葉子朝沉沉地俯下身去,他的眉眼之間,是淩冽的寒意。

“好好好,你們都防着本宮,本宮知道,本宮對你們視為己出,你們卻只想着枉了本宮的心思。”

“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婚姻大事……”

“阿哥們的婚姻大事,等同于國事,如今你這般魯莽,本宮如何能護着你?”

葉子朝恨透了沈康佳皇後這種不将自己看外人的架勢,他與父皇是恩愛的父親,可是父皇與自己,又何嘗不是血濃于水的父子呢。

“皇後娘娘息怒,兒臣也不需要您護着,只是兒臣的婚姻大事,父皇尚且沒有與我開誠布公了說,又何至于讓母後這麽費神呢。”

葉子朝多行了一個禮之後,才說:“那末,如果您沒有別的指示,兒臣也該上早朝了。”

沈康佳皇後原是卯足了勁要挑撥葉子朝和葉子陽之間的關系的,可想不到,葉子朝這字字句句的,反而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她冷冷地從唇齒之間哼了一聲,說道:“你要去便去吧,本宮現在是知道了,兒大不由娘,你的翅膀硬了,倒是連本宮的話都可以回絕得幹脆了。”

葉子朝忙說:“母後千萬不要生氣,為了兒臣的婚事,讓您這麽生氣,可真是不值當。”

“本宮就算是想要生氣,也沒有這樣的好本事啊,你最有主意,本宮能奈你何呢。”

“大早上的,就不說氣話了,弟弟,你楞在這個地方做什麽,我們還不走麽。”

沈康佳皇後冷笑道:“子陽,快和你哥哥去吧,可別耽誤了前朝的事情,給皇上添亂。”

這一番話下來,喬汝寧的後背早是大汗淋漓了,她剛想找一個理由,與葉子朝一同走了算了,卻聽見皇後的聲音沉沉地響起:“喬小姐,等一下有位茶藝講師要來,我看你很是喜歡喝茶,不如陪着本宮一塊,如何呢。”

喬汝寧知道,沈康佳皇後今天的憤怒已經到達極點,若是在這個時候還是違抗命令,也是自讨苦吃,她磕頭道:“是,皇後娘娘。”

在景仁宮的宮門外,葉子陽第一次覺得風聲淩厲。

從前和哥哥來拜見皇後娘娘,也不少看到他與皇後娘娘你來我往的交鋒,只是這一次,他第一次覺得,皇後的冷箭,也在不知不覺之中對準了自己。

葉子朝到底是怎麽想的,他所表現出來的狀态,可從來不是喜歡喬汝寧的樣子,父皇如今亂點鴛鴦譜,難不成是為了前朝政治的考慮麽。

“弟弟,剛才的事情,你沒有怪我吧。”

許久,耳邊才響起了葉子朝的聲音來。

“這與哥哥有什麽關系,況且,我從來都是對事不對人,我是眼見皇後步步逼緊了喬汝寧,才忍不住聲援的。”

葉子朝想,若是你沒有打心眼裏憎恨我這個做哥哥的,倒是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子與皇後較真吧。

“你年少風流,我自然了解,再說了,我怎麽會怪你呢,你是我的親弟弟,那個姓喬的女子是誰?不過是我們葉家的政治犧牲品罷了。”

葉子朝這麽說着,眼神還帶了淩厲的意思。

“是不是政治犧牲品我不知道,只是父皇若是真的要将她許給你,還望哥哥能好好對待。”

“這不是你的風格啊。”

葉子朝說着,眉眼帶了笑意。

“不然該是什麽風格?難不成,哥哥覺得我會因為一個女子,與你大打出手嗎。”

“這不是我的猜想,是沈康佳皇後的猜想,你想過沒有,她為什麽平白無故地在我們用早膳的時候,說這樣的話。”

“皇後娘娘的意思我從來不願揣測,我也不屑于揣測。不過是前朝後宮的煩心事,不想也罷。”

葉子陽說着,眼睛倒是冷冷的。

“我知道你不屑于前朝的鬥争,可如今我們有共同的敵人,而這個共同的敵人,是皇後。”

“其實以哥哥你現在的本事,要抗衡皇後娘娘有什麽難的,實在是沒有必要拉上我,我這個人閑雲野鶴慣了,倒有可能拖你的後腿。”

“你就這麽排斥我麽,那麽,你到底是排斥我這個人,還是排斥我可能擁有喬汝寧這件事情?”

葉子朝說着,倒是不自覺地站定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覺得葉子陽像是一抹漂浮在空中的雲,他的确是閑散慣了,連最基本的政治尊重都不會了。

“我誰都不排斥,我只是不喜歡哥哥将我當做政治籌碼,我的感受無所謂,只是怕會讓你失望了。”

“我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怎麽會将你當做政治籌碼呢?”

“那便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哥,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去換朝服了。”

“好,你快去吧,如果你真的因為這件事情和我見怪了,那我只能說,沈康佳皇後的目的達到了。”

葉子陽凜然一笑,随後便大步流星地走離,他像是一陣風,迅速地旋入了清晨的霧氣中。

茶室內,一道玉蘭的香味充斥于內,風過了梁,隐約能傳來檀香的味道。

沈康佳皇後和喬汝寧對面而坐,手指一邊撥弄着佛珠,一邊垂目。

“皇後娘娘,您今天是讓我班門弄斧了。”

“無礙,不要說這種話,在茶道面前,我倒覺得,我們是一樣的。”

沈康佳皇後且聽風吟,在這庸碌的後宮中,日子若是每天都這麽順當地過着,反而是沒意思的,權力的分配與更疊又遲早會來,沈康佳皇後不能不早做打算。

“皇後娘娘這麽說,是要折煞妾身了。”

說着,喬汝寧微微地行禮颔首,額頭上早就生出了許多的汗珠來。

都說沈康佳皇後是個寬厚的東宮之主,可是今天看來,分明極擅長挑撥離間,不知道今天的這道事情流出去,自己又要背負着什麽紅顏禍水的罪名了。

“本宮哪裏是折煞你了,本宮分明是小看你了,子陽這個孩子,平日裏最是少言寡語的,如今也願意為你這般拼命辯駁,可見是真的喜歡你。”

喬汝寧忙說:“皇後娘娘不是要與妾身感悟茶道麽,怎麽說這樣的話?妾身并沒在宮中長久地待過,這裏頭的話術,妾身其實不是十分懂得的。”

說着,喬汝寧将茶壺中的水緩緩地倒入茶杯中,伴随着玉蘭的芬芳,有一股沁入心脾的冰冷。

“你會懂得的,一旦進了宮門,很多事情,你不想會也得會了。”

“如今皇上的意思還沒有下來,妾身覺得,您說這樣的話還是為時尚早。”

“看來你也被這兩兄弟給感染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本宮說的話,很不頂用啊?”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

“難不成是本宮的耳朵有問題,将一句如此顯而易見的話都給揣測錯了麽。”

沈康佳皇後這話,更是讓喬汝寧無地自容了幾分。

“皇後娘娘可不要吓唬妾身了,妾身不懂得說話,從一開始便是錯的。”

“怎麽會是錯的呢,你可知道,你的命運,恰恰是最對的。”

喬汝寧微微凜目,并不發聲。

“我葉家的江山,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分一杯羹,你還真的以為,殉了你的王府,殉了你的國,才是最好的出路麽。”

是麽,你葉家的江山,我看得上麽?

這葉家的江山,從前不也是慕容祯打下的前朝江山麽。

“我知道,這樣的話你是不願意聽的,只是成王敗寇,即便是男人,戰敗了都且要接受宿命,更不用說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了。”

沈康佳皇後的攻擊一輪漫過一輪,倒是将她的自尊心戳死了。

“是,商女不知亡國恨,皇後娘娘您睥睨天下,自然有這樣的自信與豪情,妾身別無他求,不過是希望茍留一條賤命罷了。

沈康佳皇後摩挲着手中的指環,暗沉沉地想,要聽喬汝寧服一句軟,可真是不容易啊。

兩人正說着,卻聽見外頭傳來宮婢驚慌失措的傳報聲:“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什麽事情,也值得你這樣驚慌失措的!”

沈康佳皇後狠狠地問,那丫鬟連忙跪拜在地上,喬汝寧分明可以看見,她額頭上細碎的汗珠。

“皇上,皇上他突然抱恙,暈厥過去了!”

“什麽?”

沈康佳皇後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蘇溪忙奔進門來,說:“皇後娘娘,您可要周全自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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