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龍涎有香辯分明

“誰讓你們進來的？李公公，如今你是越發不懂得如何當差了。”

沈康佳冷冷地說。

“回皇後娘娘的話，三阿哥對皇上的病情有所助益。”

李慶貴說。

沈康佳這些年的恩寵已經漸漸松弛了，雖然還有皇後應有的一份榮耀，可她的話，甚至不如李慶貴三言兩語的撥弄管用，如今李慶貴既然出手，自己也不能夠不賣個面子給他。

葉子朝既然要弄巧，她再多走一着棋，就夠葉子朝喝一壺了。

“宮中的太醫都在這裏了，難不成，你對皇上親自甄選上來的太醫，有什麽不滿麽。”

皇後将矛盾的重點轉移到葉子朝的身上了。

“兒臣是保薦一個人。”

葉子朝雖面不改色地說，可心裏頭早就七上八下地打顫兒了。

他想要通過喬汝寧将沈康佳一軍，但也早早地将籌碼放到了這個姑娘的手中。

雲家鬼醫的醫術，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當年的自己，可也是被他的醫術恩蔭過的。

“誰？”

沈康佳的眼睛裏頭泛起一絲清冷的懷疑，她這才注意到跟着葉子朝進來的喬汝寧，心中有了幾分了然。

“喬汝寧.”

“笑話，喬汝寧不過是一個婦人，如何懂得醫術，子朝，如今你這投機取巧的性子，是越發的緊了。”

Advertisement

太醫們還湊在一起，與一群啄米的雞兒似的讨論病症，喬汝寧大概知道，他們想用的那個法子，都是不敢說出口的隐症罷了。

“兒臣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必定不會做這件事，當務之急，還是讓喬汝寧上前切脈。

“放肆，若是我縱了這一關，到時候出了事，我這個一宮之後豈不是要擔着，你大可以領一個舉薦失策之罪，本宮呢。”

皇後鮮少見到葉子朝将要求提成這般理直氣壯的樣子，倒是将宮廷鬥争的那一出心理活動，說的熱烈了。

“如今以父皇的安危為重，母親怎麽還在乎罪責？若是母後有這樣的疑慮，我立下軍令狀就是。”

皇後等着的，可不是這一出麽，她與蘇溪說道：“拿了紙和筆來。”

李慶貴悄悄地抹了額上的汗，沈康佳與葉子朝的恩怨，可見已是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了，将軍營裏的那一套用在皇上的病榻之前，即便是皇上醒過來，必定也是雷霆大怒了吧。

“如今事态緊急，你不要怪本宮，本宮也并非怕領了什麽罪，可這個女子的身份和醫德，沒有你這個懂得的人來擔保，本宮如何肯信。”

沈康佳說着，挑眉掃到了葉子陽的臉上，葉子陽的臉色陰沉到看不清楚表情，沈康佳卻一定要用針去紮痛他。

“兒臣簽好了，母後，可以了嗎。”

葉子朝将名字寫上去之後，将毛筆一扔，問道。

沈康佳這才點了頭，又讓喬汝寧用輕紗遮住了面，這才讓她隔着一塊紗，觸到皇上的脈搏。

氣火攻心，舊時的箭傷已通過脈絡滲透到了筋絡裏，可看皇上身旁的藥渣滓，就知道這些太醫壓根不打算不拔掉筋絡裏的毒。

也對，若是這樣，皇上必定要受宛如揭一層皮的痛，若是再有幾分的差池，株連的，還不是自己的全家麽。

如此想着，喬汝寧就站起身來，到皇後的跟前回話了。

“啓禀皇後娘娘，皇上的毒性已侵入筋絡，所幸毒性尚淺，只要用金針入骨，再輔以湯藥，能有奇效。”

沈康佳喝道：“放肆，皇上的龍體豈能有損，我看你并非安了好心腸。”

喬汝寧鎮定地說：“毒性若是在表皮上，雖會形成腐爛的傷口，但也不至于傷及內力，毒性滲到筋絡裏，意義不可同日而語，皇上如今昏迷，也是因為任督二脈氣血阻滞，此時若是不能拔毒，怕往後的日子，要痛苦許多。”

喬汝寧在沈康佳淩厲的眼神下将話說完。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連風都進不來的地方，此時卻讓每個人的後背起了沉沉的冷意。

“章院判！她說的可不是真的！”

沈康佳也懼了，太醫從來不說這些，想來是這一群唯唯諾諾的蠢貨不敢擔責，才總用溫和的藥劑控制。

章院判連忙走上前來，驚慌失措地跪下身去，說：“此女所言非虛，可拔骨髓之毒怎麽可能這樣容易？太醫院所用的藥方雖不能根治，卻能循序漸進，不會傷了皇上的龍體。”

“若是有用，皇上也不至于有突然昏厥的病症了，患者的好與不好，是建立在穩定的控制內病情不複發的，皇上雖是受了刺激，若是治好了，也不至于昏厥吧！”

喬汝寧不卑不亢地說。

病者的苦，是醫者體會不到的，他們或用居高臨下的角度醫着，或用唯唯諾諾的方式醫着，卻不曾想過，若是代入了自己，當下所做的決斷會不會不同一些。

“老夫知道你要用什麽方法，我們這幾個太醫都不敢用好的法子，如何輪得到你一個小姑娘家動手，怕不是剛從師傅那裏學到了皮毛，就要來賣弄吧，塌上躺着的可是九五之尊，不是你用來練手的百姓。”

章院判被喬汝寧怼成這般，倒也想着如何反擊。

“如今皇上這樣，你們連讓他醒過來的方法都沒有麽。”

沈康佳問道。

法子當然有，可如果要讓皇上醒過來，必定要刺激他的百會穴、合谷穴和人中，這樣就等于是打通了他全身上下感知疼痛的關卡，皇上這樣睡着，用幾天的湯藥，也是可以醒的，之後便還是用溫和的方法治療着，也未必不行。

若是真的用他這剛烈的方法治，用針刺激穴位，自然是最好的辦法了。

可對于這些太醫來說，保住自己的烏紗帽，才是最重要的。

太醫們個個都唯唯諾諾，又因為喬汝寧這個懂得的人在旁邊，就越發地不願吭聲，喬汝寧雖然深解官場之道，也不願意逆了性子得罪太醫。

若不是看不慣一群只認烏紗不認人的庸醫作祟，她也未必想出手相助。

“皇後娘娘，這位姑娘說的方法，臣等并非是不知道的，只是此法藥性生猛，若是……若是……”

沈康佳如何不懂，可她今日就是要在衆人面前讓喬汝寧難下，成了，她這個皇後有功，若是不成了，反正葉子朝已經立下了軍令狀，到時候她也有辦法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