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軍令狀(上)
喬汝寧緩緩說道:“其實皇上的症狀說兇險也兇險,若說不兇險,只看手中的這根針罷了。皇上體質溫厚,再加上從前征戰,需在軍中歷練,身子骨也比旁人硬朗一些,民女願意一試。”
葉子朝聽了剛才那群太醫地說法,手心裏早就生出了涔涔的汗水了,如今見喬汝寧這般說,想反悔,也不成了。
沈康佳有些疑惑地說:“你當真要這麽做?”
喬汝寧冷冷地笑道:“軍令狀都已經簽了,皇後娘娘還怕什麽麽。”
喬汝寧的眼神落在皇後娘娘身後的香爐中,爐子裏頭發出了溫厚淡雅的味道來,一點點的,是在展示帝王的威嚴,可即便是帝王有這等的威嚴,臨了了,還是扛不住舊疾的侵害與人心的暗算。
沈康佳的眼神中有明滅不定的光,她沉默不語,看了看衆人,最後又将目光聚集到了喬汝寧的身上。
“你倒是個有膽識的。”
沉默片刻之後,沈康佳說。
“去吧,只是衆太醫要在旁邊随侍,以備不時之需,子朝子陽,你們去外頭候着吧。”
葉子陽與葉子朝自然是不願意的,若是縱了喬汝寧孤身一人在皇後的掌握之中,皇上的病情有沒有起效是一回事,若被皇後随便找了個罪名,連個做見證的都沒有。
倒是喬汝寧,重新拾起了當年為醫患的心,越發地全神貫注了起來。
她從身旁的針盒子裏取出了一根骨針,讓人将皇上翻轉過來,首先用艾火炙烤了針尖,等針尖變黑了,才準确地紮入了皇上的軀殼中。
太醫們跪拜在那裏,額頭上都滲出了細碎的汗珠來,倒是章院判,冷冷地看着喬汝寧,不一會兒又将目光轉到了沈康佳的身上。
這個人,必定是要除的,不是為了皇後娘娘,也是為了自己。
在骨針的作用盡數發揮出來之後,喬汝寧才摘了,并沒有直接丢棄,而是用一塊手絹包起,放在了一旁,将皇上的身軀轉過來之後,又開始在他身上的幾個重要部位行針。
葉子朝看着喬汝寧,心中起了怪異的情愫來,這個人如果真的雲氏鬼醫的大弟子,當初自己拜訪他的時候,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可喬汝寧如今的陣勢,和當年鬼醫行針的架勢一模一樣,篤定與自信,是從骨子裏頭散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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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成,此人真的是故人麽。
而在沈康佳這裏,又多了幾分對章世彌的厭惡來,自己花重金招攬來的人,如今竟然被一個姑娘家家看碟下菜,末了,丢的還不是自己的臉麽。
房屋中,無人敢說話,有的只是皇上的皮膚與針尖之間的摩擦聲,大概一個時辰過後,喬汝寧悄悄地緩解了自己腫脹的膝蓋,站起身來,說:“啓禀皇後娘娘,啓禀皇子,皇上的已無大礙了。”
沈康佳看到仍沒有起色的皇上,說:“如何無礙?你說無礙,就是無礙了嗎。”
“皇後娘娘可着太醫去把脈,看民女是否在說謊。”
喬汝寧仍是低着頭,可額上滲透出來的細碎汗珠,已經足夠說明她的勞累了。
沈康佳蹙眉,說:“本宮還需要你的教導不成?”
“民女不是這個意思。”
沈康佳和章世彌使了個眼色,章世彌連忙走到皇上的床榻之前,為他把脈,果然,皇上的氣血運行順暢,任督二脈的廢氣,竟被完全打通,之前深入骨髓的毒,也被清出了一半有餘了。
章世彌對這個女子的怨妒和忌憚,又多了一分。
他知道,若是拿着這件事情告訴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的憤怒只會比他更甚。
“如何?”
看到章世彌緩緩地走出來,沈康佳問。
“皇上的病,算是大好了,只需要輔以溫補的湯藥,怕是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沈康佳又氣又喜,氣的是自己竟然敗給了葉子朝一派,喜的是皇上終于是龍體無恙。
“你倒是有本事,好孩子,本宮之前是錯怪你了。”
喬汝寧淡淡笑道:“為皇後娘娘分憂,是民女該盡的職責。”
說着,手指微微翹起,這個手勢是平禮,并不是宮仆的禮節,喬汝寧必定是還将自己看作亡國之女呢,連葉朝的禮儀,都不願意遵守。
喬汝寧被留在宮裏,以防皇上醒來無人照拂,葉子朝執意要共同留着,皇後只用一句:“何必這麽早就做起風雨同舟的夫妻。”
倒讓葉子朝覺得沒有意思了起來,與葉子陽一塊到外殿中等着。
葉子朝和葉子陽之間的安靜,是從獨處開始就鋪墊開的,雖是各有心思顧慮,可眼前閃現的,莫不是喬汝寧清冷的容顏。
“弟弟,賜婚的事情,我是不知的。”
許久,葉子朝才沉沉地說。
葉子陽看着窗外奔走的斜陽,冷笑道:“我們的命運,這一路,什麽時候由得過自己,哥,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
與子陽之間微妙又狂縱的關系,讓葉子朝對他愛恨參半,可此時此刻,弟弟的一句話,倒是将他争名奪利的心思,消減了一半。
“皇後的為人最是歹毒,這一次更是借了喬汝寧來離間我們的關系,你放心,我必定不會奪人所愛。”
葉子朝緩緩地走上前去,拍了拍葉子陽的肩膀。
“你要怎麽做?”葉子陽問。
他什麽都可以不與葉子朝搶,可是所愛的女子,卻是他不得不争的宿命。
“喬汝寧已經為自己贏了一局,如果她懂得利用自己的贏面,也許還有幾分與皇後叫板的勝算。”
“我怕她是不依。”
葉子陽若有所思地說。
葉子陽若真是一個任人擺布的,那天晚上未必會拂了他的意,轉而接受葉子朝的幫助吧。
當初打算在慕容府中自刎的她,怎麽可能放任自己的身子成為保命的交易呢。
“她又為何不依,弟弟這般疼愛,她若是能得了你,必是她此生的福氣。”
葉子朝說着,走到八仙椅旁,穩穩地坐下。
“緣分原本就是聚散有度,哪裏有誰是誰的福氣呢。”
葉子陽說。
葉子朝很少聽得進去葉子陽說這樣感傷的軟話,可此時此刻,他卻聽懂了一些。
“我的好弟弟,事情都還沒有定數,你怎麽就頹廢到這個地步了。”
“我這個性子,你還不懂得麽。”葉子陽自知過分了,忙轉了語氣。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證喬汝寧不說錯話,章世彌是皇後的人,喬汝寧又駁了他的臉,他自然有千百種方法讓喬汝寧難看。”
葉子朝若有所思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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