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茶葉薄醉惹心慌

想不到茶葉也會讓人薄醉,徐林啓的意識漸漸的混沌了起來,言語之間,觸及到了宮闱之事。

“這樣燙手的山芋,皇後娘娘是絕對不會往自己的手上攬的,若是許給了葉子陽,除了皇上與皇後之外,應該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吧。”

“若是給了葉子陽,那就是當代的才子佳人了,皇後娘娘最會生出是非,斷然不肯。”

這樣談論政治,如果不是因為身處在鐵桶一樣的密院裏,怎麽可能從這兩只狐貍口中聽到,一位是風華正茂的娘子,一位,是背了萬世罵名的官宦。

兩人像是尋常百姓一樣,讨論着宮城中的晦暗秘史,好像加諸在身上的重擔,也沒有這麽沉了。

“可見大人與妾身的想法是一樣的了。”于慶平笑道。

“你不老實。”徐啓林說着,将杯中的餘茶倒到了茶盆中,兩人的對話,也漸漸的接近了尾聲。

“請徐大人賜教。”

“你剛才還說,然後一手捏着我,一手捏着他,做的是兩全其美的表面功夫,要的是左右開弓的結局,這樣一個大寶貝,可能輕易送到旁人手中呢?”

于慶平将杯盞收好,一個一個地道倒扣在了茶盤上,他說,“捏着一個人,未必是要占為己有,控制着他心裏頭最大的恐懼,不才是真正的監人之道麽。”

風緩緩地吹過了于慶平的裙擺,她的身上散落着春桂的芬芳。

“父親。”

背後傳來了沉穩的男聲,于慶平只覺得心頭一顫,連手上的動作都不連貫了。

“來找我的時候怎麽也不讓下人通報一聲?”徐林啓責怪道,站起身來。

于慶平與徐林啓行了一個禮,又緩緩地轉過身來,與徐林啓的大公子,徐元行了一個平禮。

徐元遙遙地看着于慶平,冷冷地看着他與父親并肩站在一起,從胸腔中翻滾而上的惡心,像是浪潮,無法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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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有要事找父親。”

徐元說。

“你回去睡覺吧,不要着涼了。”

徐林啓只在徐元的面前,才對自己說這樣溫柔的話,于慶平的心被一雙粗糙的手狠狠地揉緊了。

徐林啓,是要讓他斷了對徐元的所有念想吧。

跌跌撞撞的,于慶平走在黑乎乎的長廊上,他的房間在宅子的東南一隅,像是一個彷徨無錯的月下孤女,呆呆地駐守在那裏。

今天晚上,又是一個無眠之夜了。

琴停了幾日,下午偶爾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可是也不太順暢,喬汝寧正在院子裏頭采藥,緩緩地站起身來。

“小姐,怎麽了?”習音扶着藥鋤,問。

喬汝寧今日穿一件醫大夫的袍子,腰間系着滌紗,像是一個從山間走出來的仙子。

“這幾日聽不見琴娘彈琴,倒覺得奇怪。”

喬汝寧從前最不喜歡那些彈唱靡靡之音的戲子,總覺得他們出賣了年華與色相,要讓世間的凡夫俗子都卷入他們的那一把琴中才算是完。

可自從那個晚上聽到葉子陽為自己撫過的琴,前幾日又見到了琴房裏的姑娘們,這一層深重的偏見,就又少了一些。

習音深明其意,她看了看庭前,反正也少有下人在這個地方伺候,就說:“既然小姐想聽,我們去看看不就得了嗎。”

喬汝寧聽了這話,有一些猶豫:“我若是擅自離了職守,傳到皇後娘娘那裏去,也未免不好。”

“皇上這幾日身子大好,皇後娘娘也趁着這段時間整頓宮肅,下人們都到內務府去聽差事了,而且你所在的這個地方這樣偏遠,誰還能顧及到你。”

喬汝寧收斂起神色,略想了一下,才放下了剛采的藥,與習音将小園子的門關上,一道去了。

到了琴房,看不到一個人站在外頭,屋子裏頭,倒是傳來了兩個女子略帶焦灼,又刻意壓低的聲音。

“墜兒,我這該怎麽辦啊?”

喬汝寧與習音使了個眼色,習音小心地往前多挪了幾步,将耳朵靠在了窗戶邊上。

叫墜兒的姑娘着急得出了哭腔,他說:“您這個樣子,藏着掖着也不是辦法,手指頭已經腫得這樣紅,萬一主子們讓您到跟前兒去彈奏,豈不是要犯滔天大罪麽。”

喬汝寧思索了片刻,這便是了,這幾日只在下午的時候聽他練琴,想必也是為了走走過場,讓內務府的人不說他懈怠,可單從她的琴聲上來看,就已經察覺到稍有凝脂的錯處了。

“我們還是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習音小聲地說。

“進去看看。”

還沒有等到習音反應過來,喬汝寧已經推開了門,習音想要扯住喬汝寧的袖子,已經來不及了。

裏頭的兩個人頓時驚慌失措了起來,那個叫做墜兒的小丫鬟冷冷地問:“是誰不請自入,這樣大膽?”

坐在床上的薛玉言眼神放得緩和了下來,可是表面上看,還是有提防和戒備的。

“南角茶園的喬汝寧。”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喬大夫,您與我們小姐從來都是各自為界,未經通報就進來,不知所為何事。”

好一個說話驕矜的小丫頭,看來薛玉言的性格,與寬恕不到哪裏去。

喬汝寧的心裏冷冷想着,他是不該管旁人的閑事,只是薛玉言的病情十分兇險,如果不及時治療,他的這雙手是要廢了。

這麽想着,喬汝寧微微颦眉,道:“我是來看薛姑娘的病情的。”

薛玉言微微怔了下,手掌早已攥緊汗水,雖然心裏頭了解此人與自己是同根同源,可是在喬汝寧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知道會對自己做出什麽舉動來。

他和墜兒說,“你去看着門,若是有人來了,速速禀告。”

“小姐,他的話,你能行麽。”

墜兒十分焦慮地說,習音聽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墜兒的臉色瞬間通紅,也不好再說什麽。

喬汝寧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轉着手腕,說:“醫者父母心,我既然不請自來,就有足夠的把握和心思治好你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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