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所愛隔山海
喬汝寧覺得自己有幻覺,薛玉言在笑,可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像哭呢?
只不過他自己都周全不了的事情,也沒辦法顧及旁人了,總呆着也沒有什麽意思,他站起身來,說,“無論如何,希望我們各自安好。”
喬汝寧走出去很久之後,百裏傾才從暗室中走出,他撫着薛玉言的肩頭,說,“你何必将自己塑造得這麽不堪,剛才他已經與你話有投機,你照着真情實感來訴說舊國的夢,不是更順理成章嗎?”
薛玉言冷笑道,“我現在是最卑賤的歌姬,商女不知亡國恨,才是,喬汝寧對我最真實的感官,這具身體既然是屬于薛玉言的,他的性情如何,品質如何,又有什麽關系?”
卓青玄從側面看着薛玉言的輪廓,第一次覺得他有大義凜然的悲情,他思忖了片刻,說道,“關于你身上的慢性毒,你自己有印象嗎?”
好像有一道溝壑,在自己和卓青玄之間迅速地隔開,他們隔着山,隔着河,隔着汪洋大海,只用一葉扁舟來維系與對方的感覺,第一次這麽強烈的感受到卓青玄的陌生。
可是薛玉言清楚得很,就算他要為卓青玄背負這麽多的苦痛,也甘之如饴。
“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結下的仇家也不止一個兩個,要被什麽人暗中下毒也不奇怪吧。”
卓青玄仍然不放心,他注視着薛玉言的表情,問道,“你怎麽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你知道不知道?剛才我聽喬汝寧這麽說的時候,心裏頭有多麽的擔心?”
“掌門人真的擔心嗎?”
像是在跟自己進行确認一樣,薛玉言問。
“傻瓜,我不在乎你,誰還在乎你?”
“那就好,護送喬汝寧出去的軍隊,我會盡量安排,雖然你輕功卓越,可如果能直接混在護衛隊中,受到的危險也會降低。”
卓青玄又握了握薛玉言的肩膀,說,“費心了。”
天樞閣的掌門人,才情四溢又風流倜傥的卓青玄,什麽時候會低三下四到這樣的地步?
他的關心,對于薛玉言來說從來都是奢侈品,今時今日的溫言軟語,也是因為心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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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言覺得背後冷冷的,尤其是被卓青玄握着的肩膀,更是冷冷的。
十月初五,由二十三人組成的儀仗隊,在卯時出發,根據喬汝寧的推測,采桑儀仗,明面上是代替皇上過問民間的秋收情形,實際上擔負着為皇上搜集民間異黨,清理前朝留下的殘破門戶。
在出發的第二天,兩人來到了索羅山腳下。
這個地方曾經是謝家軍盤踞的山頭,嶺南謝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承蒙着前朝君王的恩寵,雖然在葉氏王朝攻破城門的時候,首先屠殺他們的九族,可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葉雍的擔心,并沒有消散。
喬汝寧什麽都明白,可他什麽都不能說,慕容一族便是最好的佐證,即便是有心報亡國之仇,可是葉氏王朝的鐵騎,既然能從關山以北,攻破關山以南,那麽這小小的索羅三頭,又如何能庇佑殘兵敗将呢?
“都給我在原地休息,一刻鐘之後開始紮營,但凡有閑散人等,當心刑罰。”
帶頭的是禁衛軍副統領關山,五大三粗的樣貌,再加上一身鐵騎,俨然讓他的面相又兇殘得幾分。
喬汝寧站在隊伍中,這漸漸遠去的山巒,和黑到讓人心疼的夜,莫名想哭。
紮營之後,宮女們開始準備飯食,将士們都守在外面,喬汝寧無心飯食,草草的吃過了一些,就禀告關山,在他可看見的視野範圍內,探尋草藥。
關山得了皇上的命令,知道對這個女子要更加不同一些,他低沉着聲音,說道,“你最好不要使詐。”
“是。”喬汝寧始終低着頭,又将一個小小的藥框側挎在身旁,順着水流聲往下走,他要找的位蟲草花,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就在他認真搜尋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的草叢裏,閃過了一道影子,雖然周遭的環境黑暗,可是喬汝寧自幼就有火眼金睛的本事,他屏息凝神地走過去,那個一閃而過的影子,也一動不動的,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死丫頭,你是鬼醫的弟子吧。”
還沒等到喬汝寧近身去看,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搡着他,他的腳底下一個趔趄,半截身子已經陷到了沼澤中,他這才發現,自己是掉入別人的陷阱了。
“你是誰?”
巨大的力量在吞噬着喬汝寧,他的腳像是被什麽人緊緊攥住一般,連帶着身子,都紮進了土裏。
“我就問你,是不是鬼醫的弟子?”
那個影子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的。
“若你是來求醫問藥的,不該這麽對我。”
“可笑,我原本以為,鬼醫門下必定是高手如雲,這才傾家蕩産地尋一瓶回春之藥,可我的妻子在吃下這瓶藥後,七竅流血而亡!”
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在風裏面,不太聽得清,可是按照他的描述,喬汝寧大概猜到,他們是誤用了回金粉。
“為你治病的教徒沒有告訴你用法與用量麽。”喬汝寧問。
随着時間推移,他慢慢地回過神來,首先,這個人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其次,回金粉雖然藥效猛烈,可是一般說來,教徒只可能供給十天左右的用量,将藥性的猛烈程度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這個男人張口就來的憤怒,不像是受過鬼醫教派的救治。
“我不管,你既然是鬼醫的大弟子,我就全權找你算賬!”
說着,他的手勢一個回轉,喬汝寧的身子又向下陷入幾分。
“你又怎麽知道,我是鬼醫的大弟子。”喬汝寧的聲音越發地冷靜,他已經感覺到,這件事情裏隐隐的不對勁。
“你當我不知道麽,你以為自己救了皇上,便能為所欲為了?在我看來,你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
男人說着,越發地不可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站起身來,終于将自己的身形完整地呈現在喬汝寧的面前。
是一個很高的男人,奇瘦無比,穿着一身長衣,像是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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