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游魂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如果你是為了來複仇的，那我也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件事情，八成是有人故意陷害鬼醫門派，你為了一段誤會，輕輕地搭上自己的性命，不愚蠢嗎？”

“愚蠢？我只知道，一命償一命，才不會對不起亡妻的冤魂。”

此話一說完，喬汝寧已深切的感受到，身子在不斷的沉落下墜，伴随着刻骨銘心的切膚之痛，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娘子，将這個賤人送走之後，我就來陪你，好嗎？”那個男人的腳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于在喬汝寧全身上下只頭露出泥面的時候，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葉子朝？

喬汝寧只覺得熱血上湧，沸騰着翻滾着，快要将他淹沒，他顫抖着雙唇，問道，“怎麽是你？”

“我就是要讓你死。”

眼前的景象漸漸落下去，化作了耳畔一陣陣的風聲，如影随形，“你醒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汝寧才慢慢蘇醒過來，他頭痛欲裂，渾身散發着冰冷，像是剛從冰窖裏面打撈出來的一樣。

“別殺我，別殺我。”

喬汝寧終于明白，只有在面臨生死邊緣的時候，才會知道，自己的求生意志有多麽的強烈，面前的這個男的穿着護衛隊的衣服，一點正氣，不像是個壞人。

“我發現你的時候，你是暈倒在沼澤地裏的。”

男人說。

喬汝寧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沒有破損，只是上面的泥污漸漸幹涸，在寒冷的天氣裏，已經冷凍成塊，穿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那個要殺我的人呢？”喬汝寧說着，緊張的看了看四周，黑，死一般的黑，偶爾有鳥雀的翅膀撲騰而過的聲音，但是也沒法掩藏住，從心底彌漫而出的恐懼。

“你最好不要知道他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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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仗劍站立，雙手扣緊，喬汝寧沒有印象，他到底是不是随行的侍衛，駐紮的帳篷在十幾米開外，可是喬汝寧知道，自己已經挪不開步子了。

“難道你将他殺了嗎？”

“你最好祈禱，那個男的沒有同黨，不會将你們門派治死病人的事情洩露出去。”

“你也并非是個純粹的侍衛，對嗎？”

喬汝寧知道，他這麽做只會激怒男人，可是相對于毫不知情的接受救助，他寧可明明白白地死去。

“我是誰很重要嗎？”

“我知不知道你是誰很重要。”

說着，喬汝寧輕輕地動了動腿腳，腿腳并沒有受到十分嚴重的損傷，只不過肩胛骨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洶湧。

“我是天樞閣現任掌門人，，卓青玄。”

喬汝寧沉默着，直到他覺得再不說話就不行了的時候，卓青玄在他的身邊坐下。

“總舵主在出兵之前已經告訴我，來日若他有不測，就将執掌鳳印的權力交給你，夫人，天樞閣上下，已經等你太久了。”

說到動情之處，卓青玄的眼睛中，閃爍着瑩瑩的光，慕容真是他生死相随的知己，如今他不在了，看着喬汝寧，倒有幾分斯人未逝的錯覺。

“你又憑什麽覺得我會答應呢？”說着，喬汝寧掙紮着要站起身來。

“現在朝堂之上的局勢，沒有你想象的這麽簡單，你的身後若是沒有天樞閣這樣的江湖派系支撐，必定要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我想，慕容當年将印交到你手上的時候，并不知道有一天，我會陷落在皇宮裏吧？”

喬汝寧的眼前浮現出了慕容老夫人的身影，她告訴她，要好好活着，要許身與葉家父子，要為慕容族人的榮辱支撐下去。

他不願意相信，在很久很久以前，慕容祯就已經暗許他的失貞了。

“這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總舵主希望你能平安的活下去。”

“我不會，我不知道該怎麽操持一個這麽大的派系。”

喬汝寧說着，心中早就浮起萬千波濤，若是去争去搶，天樞閣的勢力，連朝廷都不能小觑，若是不争不搶，操持着慕容祯苦心經營的果實，不過是讓他觸景生情罷了。

“你是鬼醫的大弟子，如今又與葉氏王朝有諸多牽連，即便不想依附于朝廷，若是被放逐，沒有天樞閣的庇佑，又如何能一享天年呢？”

說完，卓青玄暗自懊悔，他這哪裏是勸說總舵主掌印的語氣，分明是在威脅。

可看着面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卓青玄的心中早就預設了他無法長久于世的可能，用大男人的心态來勸阻一個不知危險的女子，最好的方法，大概就是威懾了吧。

“那麽你預設的前提就是我想活着。”

“原本我不知道夫人對生死的态度，可是剛才看你這樣，也能揣測一二了。”

“你是在諷刺我貪生怕死嗎？”

“我覺得夫人冰清玉潔，一定不會在意別人怎麽想的，可是你既然對生有渴望，為什麽一定要想着用死來成全貞潔呢？”

卓青玄說着，背過手去，他早就在四周結滿了結界，，即便風能吹進來，外界的聲音和傷害，卻是一點都進不到身前的。

“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那我們也算一二知音了。”

“其實，慕容既然創辦的天樞閣，就已經說明，天樞閣并非真的不理朝政，不問國事了吧？”

丈夫對她的愛，喬汝寧是知道的，可是這和他的朝堂野心也絲毫不沖突，他一直覺得，慕容的身後，占着些許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看來，天樞閣便是其中一個吧。

“沒錯，天樞閣一半在雲裏，一半在雲外，世人看到的是它閑散獨立的一面，可是在我們的幫派內，有不忘國仇家恨的人。”

“那麽你呢？傳說中閑雲野鶴的卓青玄，是在雲裏，還是在雲外？”

喬汝寧稍許放松的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身子骨雖然疼痛，但是揭開丈夫不為人知的一面，使他在此時此刻分外的精神起來，他不願意去想，在沒有國仇家恨的時候，丈夫創建這樣一個門派是何用意。

很多事情，過了，便只能是過了。

“從前可以閑雲野鶴，可是到如今，就不能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