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今時今日

“皇上,當務之急,還是将喬汝寧找回,她心思敏捷,馬上又會與子朝有婚約,這裏頭千絲萬縷的關系,都需要将他們兩個提了來,細細審問才好啊。”

皇上沉默了片刻,又狠狠地咳嗽了一聲,李公公十分懂事地端上一杯茶,舉在皇上的面前,說道,“皇上,喝點茶水潤潤嗓子吧。”

“襲擊他的人可還活着?”

葉雍避開了沈康佳的話題,問的這麽一個不着四六的。

“被随行的侍衛手刃了。”

“須得不動聲色地召他入宮,一應證物尚且保留。”

葉雍說着,有些疲倦地擡擡手,說道,“今日折騰了一天了,皇後,你也去休息吧。”

皇後走後,整個養心殿就變得空落落的,葉雍蹒跚着腳步,走到了床榻旁,李公公連忙走上前來,說道,“皇上今日就睡在養心殿嗎?”

“自從留妃一事,後宮之中,哪裏還有我想宿着的地方。”

李公公聽皇上這話裏有話的意思,知道他是在感慨,皇後今時今日的勢力。

有些事情,即便是看得透徹,也必須遵從世俗的法子去解決,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免俗。

“奴才倒有一個見解,不知道皇上願不願意聽?”

“你個老家夥,有一說一,有二說二,這樣吞吞吐吐的,反而讓人嫌棄。”

皇上說着,繞着手串,撚着上頭的珠子,一下下地,像在念經。

“琴房裏頭的薛玉言能彈一手的好曲子,皇上從前不是最喜歡的嗎?如今既然頭疼腦熱的,不如就請他來為你排憂解難吧。”

風吹起桂花的香味,薛玉言曾經長久長久的沉溺在桂花的香味中,卻輾轉難眠,他知道自己此生的命運,卻又有些期盼與希冀,歌姬,是這個世界上最卑微的作為,送到宮裏,若是沒有足夠的本事,死于非命也未可知,即便能夠繼續立足,也不過拾人牙慧,或者成為皇上尋歡作樂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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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那一張古琴,坐在奔馳而去的馬車裏,薛玉言想。

“啓禀皇上。”

偌大的養心殿中,薛玉言孤零零的抱着一把琴,站在那個地方,從葉雍的角度看過去,像是一頭迷途不知返的小鹿。

“給朕彈奏一曲吧。”

“是。”

薛玉言不敢多說,墜兒已将椅子搬來,又将琴小心翼翼地擺放在了桌子上,薛玉言的手指頭雖然已經好了,可這個時候,卻是他的病痛展現在皇上面前的大好時機。

他的仇恨與苦痛,早就在漫長的歲月中化作烏有,可是心裏面噴薄而出的妒忌,卻在喬汝寧告訴她真相的時候,無法克制。

“奴婢為皇上所彈的是《鳳求凰》。”

說罷,琴聲已經在手指頭的纏繞下散發開來,像是一只着急尋覓食物的鳥雀,有些許的急促,又有些許的倉惶。

葉雍閉着眼睛傾聽,他沒有受過文化的熏陶,前半輩子都在馬背上馳騁,對于音樂的追求,也不過寥寥,可即便如此,他也能夠感受到,薛玉言琴聲中的絕望和倉促。

琴曲到了高潮的階段,薛玉言手指的波動頻率也明顯地快了,他的神情肅穆,右手的指,像是撲飛的翅膀的雀兒,早就無法收住了。

“咣——”

一陣淩厲的撕裂聲,葉雍皺眉睜開眼時,看到薛玉言已經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跪在皇上的身前,“奴婢該死,奴婢彈斷琴弦,請皇上治罪。”

墜兒也跪在了一旁,身子抖得跟篩子一樣,今天晚上原本就是本着清淨的目的找來薛玉言的,可他來這麽一出,分明是讓自己焦灼的心上又添了一把火。

“蠢貨蠢貨,朕将你養在琴房中,就是為了讓你苦練琴藝,需要的時候排憂解難,若你連這點都做不到,還留你做什麽?”

李公公的心思細膩,又希望能夠寬解皇上的心,他湊上前去一看,原來薛玉言的手指頭,早就留下了斑駁的鮮血,黃色的濃稠的汁液從他手掌的間隙中流出來,觸目驚心。

“皇上息怒,奴才看這位姑娘的手指頭受傷嚴重,怕是有難言之隐。”

皇上的腳步慢慢地從龍椅旁邊走下,一步一步的,緩慢而又篤定,他走到薛玉言的面前,難免沉溺于她的美色之中。

論歲數,薛玉言不會比葉子儀大多少,甚至比他的某些先生的女兒還小些,剛才的震動不過是觸景生情,如今細細想去,應該也是有隐情。

“朕只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辯述緣由,若是你無法自圓其說,就不要怪朕無情。”

“啓禀皇上,大概于五天,奴婢的手指頭發生了流膿流血的症狀,奴婢原本不以為意,可後來病情漸漸嚴重,發展到手掌無法開啓自如,便自行醫治,誰知道?不過是好了表象,剛才在為皇上彈奏的時候,又因為緊張,才出了這樣的彌天大錯。”

薛玉言有條不紊地述說着,表情和語氣都恰到好處,李公公像是明白了什麽,反正在這後宮中,總是要有人和皇後争一争的,他微微垂着雙目,仔細的觀察着皇上的表情變化。

“你如何懂得治療?”

“奴婢早年間,曾經與師傅在林中參讀醫書,又正好,隔壁有喬大夫種植的藥園,鬥膽向他要了幾種草藥配合,敷在手上。”

“他是為我治病的,你倒是放肆,讓他來為你診療。”

墜兒斜着眼睛看着薛玉言,不知他為什麽不直接說出喬汝寧和他認識的真實過程,可薛玉言是個極有主意的人,皇後當初對他的指示,就是靜觀其變,他也只好低着頭,一言不發。

“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奴婢自知身份卑微,即便有病也不配報告給內務府,想不到,千算萬算,還是給皇上添了憂愁。”

這麽說着,他眉間的清冷又多了幾分。

“你知道殿前失儀,是什麽樣的罪過嗎?”

“奴婢不知,聽憑皇上的發落。”

“你看起來倒是坦坦蕩蕩,後宮中的女人就如同昙花一現,多少人不想為自己争取生存的機會,就算是害了人的性命,在朕的面前,都是一副無辜自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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