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冰冷的善意

“善意二字，用在朕的身上，你不覺得冷酷嗎？”

葉雍雖然這麽說，而是心分明随之一沉，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每個晚上出現的夢魇，是這個世界上最毒的毒物，侵蝕着他的睡眠與健康，意侵蝕他坐擁天下的豪情萬丈。

“自然不會，奴婢這輩子經歷過許多人，可只有在皇上的眼中，才有真正的憐憫，前朝已經破敗不堪，令百姓生靈塗炭，若不是皇上的憐憫，百姓又如何有今朝的安居樂業呢？”

薛玉言十分堅定地說着，那陣勢有壯士扼腕的豪情，葉雍湊近了他，問，“你的話，朕聽得十分歡喜。”

“皇上歡喜，便是百姓的福分了。”

話音剛落，薛玉言只覺得自己的口腔和喉嚨都被堵住，早就發不出聲響，葉雍磅礴的溫情，在她嘴裏面的體現，就是熱烈的迎合與攻擊，他在确定葉雍也是閉着眼睛的時候，才允許滾燙的淚水肆意而下。

手指上的疼痛此時此刻倒不算什麽，他用精細的刀子劃開掌紋也不算什麽，心裏的絞痛，才是此時此刻，要将他吞噬的惡魔。

卓青玄，從前我這麽喜歡你，從前我這麽喜歡過你，還是要将慢性毒種在我的身上，像對待其他的教徒一般，那麽如今，我舍棄了自己的清白，為你掙一份光明的前程，你是不是要待我更加不同呢。

強烈的撞擊是在熱烈的擁吻之後産生的，葉雍将他的頭發放下，三千青絲像是磅礴的瀑布，在養心殿的床榻之中彌漫開。

紅燭時斷時續，淚流成河，薛玉言除了接受，似乎也沒有別的方法了。

養心殿外，李公公站着，身後并沒有站着太醫，他的手裏藏着從太醫院帶來的金創藥，心裏頭明白的很，薛玉言的傷，用宮裏頭的外用藥粉就能治愈，他不需要太醫，他需要的是皇上。

在皇上身邊這麽久，葉雍也開始轉變了自己的身份，從前是個中庸的人，是個将皇上的安危與喜樂放在第一位的人，如今，面對着飛逝的時間，與波雲詭谲的朝政，他也該為自己的後路想一想了。

墜兒站在後面，瑟瑟發抖。

“你們家主子有福了。”

李公公嬉笑地轉向了他，說。

“公共可別開我們的玩笑了，剛才皇上生氣成那個樣子，怕不是要怪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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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上真要怪罪，這會子薛玉言早就身首異處了，你知道上一個在他面前彈斷琴弦的人是什麽下場嗎？”

李公公的神色突然之間冷厲了起來，墜兒搖了搖頭，可是表情裏已經帶了深切的害怕了。

“你不是本朝人吧？”

李公公問道。

“如今四海皆同，奴婢已經忘記了自己本家是哪？只知道今時今日的安定，是皇上的庇佑得來的。”

李公公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在腦海裏盤旋，很快的，他沉下心來，說道，“你倒是很會說話，以後好好的輔佐在你主子身邊，自然有你的福氣。”

雨悄無聲息地落下了，帶了些許滂沱的意思，墜兒唯唯諾諾的點頭，心裏頭想的，卻是如何将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地告訴皇後娘娘。

“有公公這一句話安身，奴婢就放心了。”

第二天，當薛玉言從皇上的養心殿出來的時候，她的位份，已經被晉升成為了答應，這在死氣沉沉的後宮之中，就像是一枚炸彈，炸開了那些冷宮之中的冷妃，也炸響了皇後娘娘的景仁宮。

“皇後娘娘，請更衣吧。”

蘇溪小心翼翼的站在身旁，皇後是最先知道這個消息的，在三更之後，墜兒已經派了眼線，将消息傳到他的耳邊，這個消息在心裏消化了一個時辰之後，終于成為嘴角的一抹冷笑。

“皇上又何至于此？難道我讓他提防着喬汝寧，錯了嗎？”

“皇後娘娘怎麽會錯呢？按照奴婢的看法，必定是那個狐媚勾引皇上。”

“薛玉言是我引入宮中的，若是沒有我的指示，他倒是不敢這樣猖狂。”

沈康佳自己都不清楚，他說這樣的話，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別人了。

“皇後娘娘就是太過于心慈手軟，之前你打壓下去的那一幫人，如今還在想着怎麽死灰複燃，更不用說薛玉言這樣的妙齡少女，心裏頭念着的，能不是皇上的恩寵嗎？”

說着，他将一小盒的脂粉末放到了皇後娘娘的面前，輕聲細語地勸告道，“算着時間，喬汝寧午後就會回來，你是不是由奴婢為您裝扮一番？”

“還沒解決掉喬汝寧這個大麻煩，就已經有人擠破了腦袋要往我的跟前湊了。”

說着，沈康佳揉了揉他的太陽穴，太陽穴兩邊突突地跳着，這是睡眠不足的表現，又結合了突發的頭風病，他的頭痛症狀，又加深了幾分。

“不過是個小小的歌姬，皇後娘娘也未必要放在心上，按照奴婢的看法，他若是個有福氣的，在皇上面前循規蹈矩還好，又是個沒福氣的，要讓他從此消失，還不是皇後娘娘一句話的事情嗎？”

說着，在觀察到沈康佳的表情稍微松弛之後，才小心翼翼地為沈康佳梳發。

“這種話，你在我面前逞能就算了，要是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這個做皇後的，整日無所事事，只會排除異己，作威作福呢。”

沈康佳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端詳自己老去的容顏了，皺紋在時光的吹捧下，不斷膨脹，好像随時都要将他的面具揭下來一樣，就算是蘇溪，在遇到突發事件的時候，能做的第一件事情，你是讓他将妝梳起來，仍然保持着皇後端莊威嚴的樣子。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去将薛玉言叫來。”

“娘娘，您叫他做什麽？”

“如今她也是宮中正兒八經的嫔妃了，皇上既然有意恩承他，一部分是因為他的天資運氣，另一部分，還不是因為我嗎？”

“娘娘可千萬不要跟皇上置氣啊，奴婢始終認為，這件事情的背後，有高手在操持。”

“我與皇上置什麽氣，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君王，他愛的人，也将成為我愛的人，這才是身為皇後的風範，蘇溪，你在我的身邊這麽久，還不懂得我的風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