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隐忍

蘇溪垂着眉眼,一句話都不敢說,當年皇後娘娘屠殺那些不懂事的妃嫔時,可從來沒有眨過眼,他不太敢去想這個薛玉言的結局,可如今,皇後對他的态度越是隐忍,他的死相就該越慘烈吧?

“是奴婢的錯,奴婢這就請了他來,還請皇後娘娘認真梳妝吧。”

“本宮有什麽好梳妝的?就算是面容枯槁,形容憔悴,薛玉言看見了,還能說出去?”

蘇溪看着沈康佳心有成竹的樣子,心裏明白,對薛玉言的試探,從這一刻就開始了,若是薛玉言敢對皇後的形容有半點非議,皇後要清算他的過錯,就是易如反掌了。

“皇後娘娘高明,奴婢這就去請他來。”

還沒等蘇溪邁開腿,外頭就傳來了通報聲,“啓禀皇後娘娘,薛答應在門外候着,請見皇後娘娘。”

皇後沉沉地将梳子放在桌子上,說道,“這殷勤的架勢,到底比我的速度要快一點。”

蘇溪也冷笑了一聲,挑了簾子,就走出去了。

“啓禀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薛玉言今天穿了一件藕荷色的裙裝,鬓角沾了一抹流蘇,白花花的,像是晶瑩剔透的水滴串子,鞋子也是新的,連帶着手上的玉環,也成了宮中的貢品。

沈康佳扶着額頭,一副憔悴的模樣,說道,“你來了。”

薛玉言誠惶誠恐地說道,“奴婢是按照宮中的時辰來的,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皇後娘娘的忌諱,倒讓皇後娘娘生氣了。”

“如今你已經是皇上的人了,在本宮面前就該以姐妹相稱,一口一個奴婢的,也不怕讨人嫌嗎?”

說完,沈康佳站起身來,從鏡子中反射出來的倒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婦人,他的身子被時光消磨着,被锉刀奪去了風采,可是他的地位越來越高,頭上的皇冠越來越重,想要殺的人,也越來越多。

“奴婢只是僥幸罷了,若是皇後娘娘不嫌棄,奴婢願意終日侍奉在皇後娘娘的周圍。”

“你的這雙手,你的這張嘴,都是為了皇上準備的,從前你在琴房裏苦練棋藝的時候,本宮就從來沒有将你叫到宮裏頭來為難,如今你成了皇上的人,反而讓你來侍奉,傳出去,敗壞的可不是本宮的名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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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

“本宮說過了,不要在我的面前自稱奴婢,再有一次這樣的,就回禀了皇上,看他怎麽處置你這樣自輕自賤的不尊重。”

薛玉言原本是打算坦誠領了皇後娘娘的罰,如此,反而落下了一個可憐巴巴的名聲,可如今皇後這個樣子,時時處處都在教導她自尊自重,反而讓他佩服起沈康佳的本事來。

“是。”

“好妹妹,你真是錯怪了我,也怪不得我為皇上的納妾操碎了心,這事你們都有心跟我說,我又何必這樣日夜操勞呢?”

薛玉言聽了,連忙跪拜下去,說道,“昨夜,并非臣妾有意為之,皇後娘娘明察。”

沈康佳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要噴出火來,可又不能不維系着表面上的和平,他說,“你看你,動不動就将自己的受寵當做一種罪過,我的後宮,妃嫔們沒有一個不團結的,為的都是一個目的,一條心,只要皇上高興,是誰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說着,他已經牽着薛玉言的手,到了座椅旁,走到鳳座上坐下,又讓蘇溪給薛玉言賜座,“一切謹遵皇後娘娘的教誨,臣妾不識禮數,說的話多有得罪,請皇後娘娘不要見怪。”

沈康佳端起了茶杯,從前他最不喜歡在早上喝茶的,腸胃不好,體質濕熱,喝茶只會将他的五髒六腑都凝結在一起,可是此時,又似乎只有茶水的凜冽,才可以為他分擔因為頭痛病帶來的痛苦了。

“你自己算一算,到本宮這裏來,你說了多少客套的話了?”

薛玉言淡淡的笑了,連笑容的弧度,都掌握在他可控的範圍內。

“你能為皇上分擔,既是你的福氣,也是後宮的福氣,自從入主中原以來,皇上的身體總不太好,又郁郁寡歡,昨天晚上我才跟他說,三年一次的秀女選拔可以提前,他卻不表明态度,如今看來,是早就看上了你。”

“大概是皇上起了憐憫之心,又看到臣妾無依無靠,才會寵幸了臣妾。”

說着,薛玉言的兩邊臉頰緋紅起來,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就等着瓜熟蒂落,被人采摘的那一天了。

“你果然天生有讓人憐憫的氣質,本宮看到你,都要生出幾分憐惜來呀。”

沈康佳将茶盞重新放回桌子上,手指頭已經夠到了一旁的柿餅,這個時候的柿餅是最好吃的,甜而不膩,潤肺清腸。

“皇後娘娘過獎了。”

“皇上可有說是給你什麽宮殿住着嗎?”沈康佳說着,已經将一小塊的柿餅塞入了口中,口腔裏瞬間彌漫起清甜的味道,像是在蕩着秋千。

“臣妾住慣琴房,跟皇上請了旨意,住在那裏。”

“那個地方又陰又冷,還很偏僻,皇上如何能應了你的要求?”沈康佳不太高興地說,似乎是在責怪薛玉言的不講究了。

“皇上的确是答應了,而且臣妾身份卑微,也住不慣敞亮的宮殿,琴房既然是臣妾的本家,臣妾住着,也舒服許多。”

薛玉言的原意,原本是為了遠離皇上與皇後的監視,而且那個地方與喬汝寧又近,平日裏有什麽要傳達的,可以捷足先登。

“可見你就是恃寵而驕,只顧着自己住的舒服,卻不管皇上去見你遠不遠嗎?”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将頭轉向蘇溪,問道,“後面的別院,已經派人收拾了嗎?”

蘇溪微微地颔首,說道,“啓禀皇後娘娘,已經收拾好了。”

“本宮做主,讓你住到本宮的後院來,如今宮中姐妹零落,本宮也覺得無聊,有你與本宮作伴,才是好的。”

“臣妾誠惶誠恐,不敢與皇後娘娘共住一處。”

“你是誠惶誠恐,還是打心眼裏看不上,本宮都說了這樣的話,難道你還要一推到底不成嗎?”

說着,沈康佳的眼神早就沒有了從前的溫情脈脈,帶了細碎的打量,還有輕微的試探。

“這件事情可要與皇上回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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