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決然

“這個你放心，你把心交到我的手裏，還怕被辜負麽。”葉子陽說。

喬汝寧微微遲疑了片刻，然後無奈地笑道：“聽四皇子的意思，我的心，像是一件物品。”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為什麽還要用這樣的話來傷我？”

葉子陽稍微怔住了片刻反應過來，喬汝寧話語中的中傷時，悲傷地說道。

“其實這不是什麽壞話，但凡能妥善保存自己的心，才是在皇宮中生活下去的本事。”

喬汝寧自嘲地笑了，他看到葉子陽的臉色越來越差，好像要隐匿在黑暗中一般。

“你的心真有這樣純粹嗎？被人中傷到這個地步也毫不自知，你以為妥善保存自己的情感是一件好事，可若是連地位都沒有，又談什麽活下去的資本呢？”

葉子陽沒有向喬汝寧逼近，可是他的話鋒像是帶了翅膀，一點點地鑽進喬汝寧的心髒裏。

“說到立足之地，我很想問四皇子，你有護我一世周全的本事嗎？”

葉子陽的眼睛微微眯起，兩片嘴唇一開一合，許久才發出聲音，“我是四皇子，如果連皇子都沒有為你保全性命的本事，我不知道偌大的皇宮裏還有誰？”

喬汝寧笑了，要訓練出帶嘲諷的冷笑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從前喬汝寧不願意學，可是今時今日他終于明白，這種溫度的笑容，可以最大程度地拒絕別人。

“讓我算算，還挺多人的吧，比如太子，比如三皇子。”

“你以為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哥哥還會選擇和你在一起嗎？”

有的時候葉子陽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他一方面唾棄妹妹的陰招，一方面又在利用這件事情為自己争取機會，甚至從心底，他希望哥哥是在意子嗣的。

“我不過是嫁給三皇子做妾，是否有生兒育女的福氣在于天命，再說了，他與我成親，又不是為了綿延後代。”

“用這樣的話作踐自己，你的心不痛嗎？”

Advertisement

葉子陽看着喬汝寧，只覺得今時今日的他與從前太不同了，那個敢于用決絕的方式自刎的人，那個弄琴的人，此時此刻像是一只野獸，不斷吞噬着自己的心。

“在朝代更疊面前，我這樣的人就是草芥，四皇子心思剔透，實在不需要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

說着，喬汝寧的腳步一點一點的往後退，他其實很想逃走，至少逃到一個沒有光亮也沒有人的地方去吧。

“如果你是這樣世俗的人，一開始也逃不過我的眼睛了。”

葉子陽緩過神來，伸出手去就要抓住喬汝寧。

“人都是會隐藏的，冥冥之中自有宿命，那天晚上我之所以不接受你的幫助，不過是因為知道你對我沒有任何幫助罷了。”

喬汝寧說着，眼睛泛起光來。

“我從不在意這樣的事情，可如果你罔顧自己的幸福，我就不允許。”

“你一沒有權勢，二沒有專寵，想要操持我的富貴，不覺得是天方夜譚嗎？”

閃電劈天蓋地，一場暴雨就要落下，喬汝寧感謝這天氣，雨水可以沾濕身體，自然可以将他心裏的熊熊烈火給濕。

他需要有人明确告訴他，一切都是幻想罷了。

“至少我可以給你全心全意的愛情，我這輩子都不會納妾。”

“四皇子與我不過有幾面之緣，又何必這樣篤定？”

有一兩滴雨水重重地砸在了喬汝寧的身上，濕潤的雨滴穿過發絲，像是要滲入到皮膚裏。

“我都說過了，知己難尋，我這輩子都在尋覓愛情，看見了你我十分歡喜。”

雨聲漸漸低下來了，燈籠裏的火被澆滅，可在這樣相對黑暗的環境中，遠處的山光反而讓心情透徹。

“那只能說明我們更不适合了，你沒經歷過生死，不知道什麽是求生欲。”

喬汝寧發了一會兒呆，終于還是吐出這幾個字。

“你敢不敢發誓，說你從前就是這樣的人？”葉子陽看到喬汝寧還這般嘴硬，心在狂怒。

“發不發誓我都是這樣的人，葉子陽，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不是你，您有足夠的資本游山玩水，風雨留情，可是我卻沒有，在這一點上，我和葉子朝竟如此契合。”

雨水漸漸模糊了雙眼，喬汝寧想，不斷的自我催眠，就是一件幸事。

人的心會麻木，頭腦會麻木，連腳步都會跟着麻木。

“小姐。”

遠遠的，有習音稚嫩的叫喚，一簇燈火漸行漸近，喬汝寧突然眷戀這樣的時刻，他想，如果時光對自己不殘忍，接受面前的這個男人，難道不是一件天底下最幸福的事嗎？

“什麽事？”

雖然這麽想，可是言語和行動上已經不容存疑，他轉過身來，沉沉地和葉子陽說道，“如今我已經步步荊棘，如果你真的有那麽一點喜歡我，就請不要為難，畢竟對于你來說，他給我的只是寵愛，于我而言，卻是活下去的機會。”

“我不會放棄的。”

“四皇子會不會放棄與我也沒什麽關系了，畢竟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怎麽不讓葉子朝誤解，謝謝你的提醒。”

喬汝寧說着，早已大步流星地去了，他走得匆忙，雨水在腳步的踢踏中濺到了褲腿上。

習音急急忙忙地走過來，緊緊握着喬汝寧的手，有些擔憂地問道，“小姐，他沒有對你做什麽不利的事吧？”

“走。”

喬汝寧說完，像逃荒一樣地反拉着習音的手，習音甚至還來不及看一眼身後的男子，就已經随着喬汝寧的腳步，來到了光亮的地帶。

“這個四皇子真是荒唐。”

終于到了房內，習音一邊小心幫喬汝寧擦着頭發，一邊說道。

“他怎麽荒唐了？”

喬汝寧還沉浸在剛才的告白中，雙手忍不住打顫，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顫抖是因為心冷，還是因為身冷。

“您和三皇子既然已有婚約，他誘惑你做出格的事情，就是不負責任。”

習音的手在她的頭發上來來回回地磨蹭着，頭皮發熱，思緒也跟着多轉了幾回。

“可是如今不同了，無法生育給我帶來的毀滅性打擊，你應該知道吧？”

喬汝寧煞有介事地問習音，她就是不甘心，她就是想知道，真正為自己打算的人裏，習音算不算其中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