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章節

是萬幸了，總算是不用被蒙蔽在黑暗之中，甚至還在為仇人做事了。

好像還是能夠感受到臉上溫熱的鮮血，那個時候他被母親慌亂地藏在家中後方堆放雜物的屋子中，從門縫中怯生生地看出去，卻只能看見劍的鋒芒閃過，每一道寒光落下，就有血液濺出。他知道自己的父親還在前廳，那時争亂的聲音傳來，将他從睡夢中驚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母親一把抱住從寝房中離開。

“爹爹呢……我想要爹爹……”雖然年紀還小，當時卻能夠感受到局勢的緊張，單倍母親緊緊抱着的他卻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只能慌亂地揮舞着小手，希望平時那個溫柔可親的父親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來安慰他。

“噓，乖，沒事的，爹爹馬上救過來了，”見到他被驚醒吵鬧，母親只能趕緊捂住了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聲，“修兒不要哭了，娘親這就去找爹爹，馬上就會回來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盡管那時的情景有些模糊不清了，可是母親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卻還是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裏，現在想來，這句話不僅僅是對他的安慰，大約也是母親最後的祈禱，希望他們一家子都能從這場劫難中逃出生天，還能回到以前其樂融融的日子。

可惜這個希望落空了。

他相信了母親的話，就坐在房中等啊等，卻一直沒有等到爹爹從前廳回來，再也沒有聽到他用洪亮的嗓音喊他的名字，他也沒有等到娘親回來，卻是眼睜睜看着奔逃在長廊上的娘親的鮮血灑出，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甚至沒有等到天明。

他就這麽麻木地坐着，直到聽到前面傳來了搜查的聲音，才稍稍回過神，他雖然還小，卻也知道母親為何要将他藏在這兒，所以只能強打了精神，一陣摸索之後小心翼翼地從後門摸出府去。

那時是寒冬的深夜，甚至連行人都沒有了，可他還穿着寝衣，不禁在街頭凍得瑟瑟發抖。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在街上跌跌撞撞地走着，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倒下，娘親拼了性命也要保護他平安，所以他不能倒下，也不能再被捉住了。

等到出了太陽就好了，那個時候就暖和了……他已經被凍得有些神志發昏了，只知道要撐到太陽出來的時候，那樣子就會舒服多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面前有一雙手伸了過來，有個少年蹲着身子，英俊得有些妖孽的臉上笑容正盛，他只是看着他，固執地伸着手，等待這雙小手的青睐。

“這兒天寒地凍的，我看你都已經凍得臉色發青了，不會是和父母走散了吧？我也是剛從外地趕回來，就看見你站在街上發愣，”說着他看了一眼身後的侍從，那個侍從趕忙從馬車上的一個盒子中拿出一件披風給他裹上，盡管尺寸大了不少，但還算暖和，至少能夠禦寒，“不如先和我回去避一陣子寒意吧？如果你想離開，我第二天早上送你去找你的父母就可以了。”

大概是那個時候披風上傳來的暖意吧，又或許是對溫暖的渴望，讓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将手遞到那個少年溫暖的手掌之中。

這一個簡單的動作，讓他在十二年後的今天後悔不已。

83 積怨

蓮家與竹家結怨已久，先帝還在世時就結下了深仇大恨，可雖說怨恨滋生，那也大多都是在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和拉幫結派，就像以前的竹炔和鐘戎一樣，都還不至于到了要滅對方滿門的地步，可是就在二十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情，将這個微妙的平衡打破了。

歷朝歷代，前朝官員都是不可以私下裏與後宮妃子有所聯系的，皆是害怕私下勾結會影響到朝政的穩定。可是那一天正好是夏日的清晨，卻偏偏黑雲壓頂，大有風雨欲來之勢，衆人都是腳步急促，希望能趕在下大雨之前結束早朝，誰都不想在暴雨之中回家。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場暴雨的确來臨了，可是不是從天空中，而是從他們所置身的朝堂中。

衆官員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陛下臉色不對，就和外面風雨欲來的天空一樣，壓得他們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而站在最前面的竹钰和蓮昊卻好像什麽都沒有感受到，只是恭恭敬敬地低着頭，等待陛下的發言。

“衆位愛卿可都到了？”他就坐在座上，卻不怒自威，聲音低沉又響亮，卻能夠使衆人心中暗暗一驚，“你們可知道朕今日如此惱怒的原因是什麽嗎？”

他沒有聽奏，也沒有等到衆臣發話，他就先發言了，可見對于這樣一位明君來說，有一件令他非常憤怒的事情發生了。諸位大臣面面相觑，明明昨天下朝時大家還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為什麽僅僅只過了一天，這個局勢就翻天覆地了呢？

“前朝官員與後妃私自勾結，你們說說該當何罪？”聖上沒有感情的聲音飄了下來，他的目光一直在竹钰的身上徘徊着，臉色陰沉，好像有烏雲在其中翻滾着。

“這……”衆人都是知道這是大罪，可是沒有切實的證據誰也不敢站出來說話，更何況就連是哪個官員犯了這樣的罪都還不清楚，他們都不敢貿然上前，唯恐一個不經意就把陛下和在朝的重官惹怒了，那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所以他們都只能站在原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勢，沒有一人敢有動作。

“唉，你們啊……”陛下嘆了口氣，突然話鋒一轉，語氣重新變得淩厲起來，“蓮昊，你說說看，該當何罪？”

蓮昊此時站在那兒，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什麽，可是他的後衫卻早就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他只能站着，因為整個人都已經僵硬了，這個罪名在一夜之間加在他的頭上，他甚至還來不及和旁人商議，已經被一道急诏傳入宮中。蓮昊向來是出了名的循規蹈矩，就算有傳言說他家中和夫人不和，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有見他做出過什麽出格的事情來，如今突然出現這麽大的事情，任是誰都不敢相信。

“臣不敢，”蓮昊咬了咬牙，還是掀了衣服下擺直直地跪在了地上，“陛下，您就算給臣一百個膽子，臣也不敢對後宮妃子有任何非分之想，還請陛下明鑒啊。”

“那為何朕卻收到密信說你與朕的妃子最近相交甚密？”聖上前傾了身子，眸光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光線，“蓮昊，你畢竟是在朝重臣，朕也不想無緣無故地給你定下罪名，可朕也确确實實地派人去查看過，好像确有此事。”

“陛下……臣真的是冤枉啊。”蓮昊跪在地上，腦海中卻閃過一幕幕的畫面，裏面有一個女子巧笑倩兮，雖然這個笑容不是對着他展開的，可是在那個時候，他也的确動了心，不過現在是關系到全家族生死的時候，更何況他與後妃的确沒有發生什麽，所以不管怎麽樣，他都不能承認。

先帝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在蓮昊和竹钰之間來回掃視着，過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朕日後會查明的，但是現在還是要委屈你一下了，如果之後你确實無罪，你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朕都會償還給你。”

衆臣在下朝之後逐漸散去，只是每個人的嘴裏都在讨論這件事情，私自勾結後妃絕對不是小事，如果蓮昊真的坐實這個罪名了，只怕他一家老老小小都不能幸免，不過更令他們好奇的是，究竟是誰能夠得到如此隐晦的消息報告給陛下。

等到之後查明一切事實，衆人已經快逐漸忘記這件事情了，只是在突然之間，蓮昊與竹钰雙雙入獄，京城中最大的兩個家族，就在這一夜之間受到了震蕩，而真相也逐漸在衆人的議論之中展開。

“這兒倒是很清靜，聽不見外面的流言蜚語。”竹钰倚在牆壁上，跟就在他對面的蓮昊交談着，“我們鬥了這麽久，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兩敗俱傷。”

“畢竟你要保護令妹，這也是情有可原的，”蓮昊有些沉重的嘆了口氣，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面，“我起初不知道令妹是安昭儀，可是等我知曉了的時候都已經晚了，不過你放心，陛下不會将安昭儀怎麽樣的，畢竟到頭來都是我一廂情願的事情，安昭儀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

“借你吉言，”竹钰苦笑了一下，這大牢也不是随便犯什麽事都可以進的，蓮昊還有希望，而他犯下的可以算是欺君之罪了，還掃了天家的顏面，幾乎是沒有回歸自由的可能了，“你如果能夠出去，還是不要再纏着安昭儀了，和夫人舉案齊眉地好好過日子不也挺好，我現在倒是希望過着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