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萬裏之外, 銀裝素裹的荀國早已提前進入寒冬。來自鸾國皇室的三百名儀仗隊,護送藺妃娘娘的遺體踏入晗關城。

朱紅色的大門前挂滿白色的燈籠,藺府, 正堂。一身玄衣的少年哭哭啼啼地跪倒在玄冰棺前:“長姐, 長姐!”

眼淚砸在地上,他驟然起身, 長刀铮地一聲從護衛腰間抽.出:“我藺氏一族痛失嫡長女,自此與你鸾國不共戴天!今日不斬來使, 可你們來都來了,總要留下一物為我長姐祭奠!”

說時遲那時快, 少年身法鬼魅, 手起刀落,便聽正堂呼聲蕩起,一條胳膊從半空跌落!

“大人!”

“大人!”

為首的先鋒官死死捂着流血的傷口, 被屬下扶起。他們這隊人此行護送靈柩涉足荀國,來到旁人的地界, 是榮是辱都得一肩擔。

面對少年的突然發難,先鋒官虛弱地笑了笑:“藺公子, 夠膽。”

他音色頓沉:“我們走!”

還沒邁出藺家門,更大的哭聲從院裏傳出來。

藺家上下面色哀凄, 大小姐為家為國舍身前往鸾國做後妃, 做成了不少事。若無意外,等她報了家仇,随時可以回國繼承家主一位。可惜, 人沒了。死在了那位年輕的凜春侯手裏。

藺炤淚濕衣襟,哭夠了,他緩緩起身,單薄的身子微微踉跄,差點一頭栽下去。

“去取孝服,我要披麻戴孝,進宮求君上,以國士之禮厚葬我阿姐。”

“公子?”

“別啰嗦!快去!”

孱弱的少年爆發出驚人的威勢,下人不敢耽延,取了孝衣恭恭敬敬地為他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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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炤蒼白的唇輕輕揚起,回眸溫柔地看了他的長姐一眼,毅然決然地離開!

藺氏一族折了未來的家主,久病纏身的三公子大不敬地穿了喪服面聖,且不說朝野如何震驚,勤政殿,未老先衰的荀國國君憐憫地看着殿下跪得筆直的少年:“你想通了?”

“想通了。七國分裂久矣,藺炤不才,願輔佐我主開疆辟土,重揚國威!三年,君上若信得過,只需要三年,我還君上一支虎狼之師!”

一聲輕嘆。

荀國國君悠然開口:“鸾有淮,荀有藺,藺氏之忠誠,毋庸置疑。孤将能調動二十萬大軍的虎符予你。藺炤,你不會教孤失望,對嗎?”

藺炤咬牙:“對!”

“去吧。做你應當做的事。孤有藺氏一族,天不亡我荀國。三年之內,自有孤卧薪嘗膽忍辱負重,你今日胡來斬了鸾國使臣一條胳膊,孤便用十萬白銀作為對蕭帝的賠禮。此乃恥,你要記住。”

“臣……記住了!”少年眼圈通紅,雙手顫抖地接過赤金虎符。

“去吧。”

“臣,告退!”

出了勤政殿,一身素裹的少年遇見同樣眼圈紅紅的男人。

“太子殿下,你滿意了嗎?我阿姐死了。你滿意了嗎?”

藺炤自嘲一笑:“虧你口口聲聲說愛她,你連護她都不敢,說什麽愛她?

你知道嗎?她愛上了我藺氏一族的仇人,若不是你畏首畏尾連句喜歡都不敢和她說,若你搶先一步讓她心裏有了你,她也不會心甘情願死在凜春侯劍下。

心疼嗎?後悔嗎?你現在做什麽都沒用了!

她死了,我是她的胞弟,我還活着。她的仇自有我來報!阿姐不會白死,我會用三年時間讓鸾國血債血償。至于你……我敬你是君,但作為男人,你可真窩囊!”

少年拂袖離去。

良久,沉默的荀國太子灑下兩行熱淚……

十一月十三,鸾國都城終于迎來了初雪。

雪花紛紛揚揚,這樣的時節,更多人選擇圍爐賞雪。

侯府,練武場,劍氣縱橫,濺起層層薄雪,哪怕蕭行于武學一道見識低微,卻也看得出來,淮縱武功又精進了。

将門淮家,十八般兵器樣樣用得熟稔,且不說淮縱身形俊秀,武藝非凡,一招一式在她手上使出來,稱得上劍勢驚人,賞心悅目。

蕭郡主手裏捧着暖爐,火紅色的大氅裹得嚴嚴實實,候在練武場不遠處靜靜地陪着某人,她站在那,不言不語,就是冬日最亮眼最怡人的一抹豔色。

藺婉死了。負責運送靈柩的先鋒官被藺家少年斬去一條胳膊,為此荀國賠償十萬白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下将亂,太平日子沒多久了。

荀國暗中蓄力,不止荀國,其他六國也是如此。休養生息,為今後的戰争做準備。

而作為必将上戰場統領兵将的凜春侯,蕭行能夠感覺到,淮縱近日越發努力了,習文習武,都到了一種廢寝忘食的地步,這樣下去,就是鐵人也熬不住。

一套劍法練完,淮縱長舒一口氣,潇潇灑灑地一甩衣擺,頂着滿頭大汗往蕭行跟前湊。

人走過來,蕭行将暖爐交給阿韭,從袖口取出錦帕為她擦拭額頭的汗:“阿縱,不好這樣辛苦。持之以恒便好,邊關還沒亂,你先把自個身子累垮了,笨不笨?”

淮縱身心暖融融的:“不怕,自從解了蠱毒,你不知道我身子有多好,滿身的勁沒處使,算是因禍得福。你不讓我練劍我才難受呢。”

雪花落在她發間,頃刻被溶化。

她當然知道淮縱身子有多好,每晚入睡,躺在她身側,蕭行都不用擔心夜晚着涼。

想她們同床共枕,淮縱試探着做的那些小動作,蕭行面上笑意更深:“走,快去沐浴,渾身汗味,少來我這邊湊。”

小侯爺不滿地哼了聲,看了看左右的阿韭和阿淨,扔了長劍,捉了蕭行的手快步往內院走。

門被推開,再閉合,淮縱反身迅速地将她壓在門上,勾唇笑得風流倜傥:“嗯?嫌我滿身汗味?”

知道她又是忍不住犯渾,蕭行不懼不避,不慌不忙地反客為主,一雙美目笑吟吟望向她:“阿縱,你昨晚…是不是偷親我來着?”

“啊?”淮縱驚得眼珠子瞪圓,一下子慫了:“沒、沒有,你不要亂講!”

“亂講?”蕭郡主摸了摸溫軟的紅唇,不緊不慢地湊過去:“你昨晚可真是不老實呀。故意哄我就寝,就為了占些小便宜嗎?”

“哪有,你冤枉我。我沒有,我那麽老實,天地為證!”淮縱心虛地揉了揉發紅的耳朵,目光卻止不住看着蕭行張張合合的兩瓣唇。

她昨晚…竟是在裝睡不成?看起來不像呀。只是,若不是裝睡,怎麽知道自己偷偷對她做了什麽?

向來睿智的凜春侯在這事上犯了愁,幹脆咬死了:“沒有沒有!說沒有就是沒有!你看本侯生得如此正氣凜然,怎麽可能會做趁人之危的事?”

“真沒有?”蕭行柔軟的玉臂搭在她的後頸,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那我今晨起來,感覺不大對啊。”

“嗯?什麽感覺?”

對上她的眼,蕭行眉眼彎彎:“沒什麽,就是夢見了一只色.狼。”

淮縱支楞着耳朵,做戲做全套:“那狼對你做什麽了?豈有此理!我的女人我都沒來得及做什麽,那只狼憑什麽溜到你夢裏去!”

“你的女人?”

咕咚。清亮的一聲,淮縱不争氣地吞咽口水。

“阿縱,你敢不敢再說一遍,誰的女人?”

“我…我的女人……”

“哦,這樣呀。”蕭行好整以暇地笑她:“那你敢嗎?”

“這這這……阿行,你太過分了!欺負我慫是不是?”淮縱一臉憋屈,惱羞成怒地直視過去:“我有說錯嗎?我們早就是夫妻了,不管我敢不敢,你不是我的女人,還想做誰的女人?!”

眼波流轉的蕭東陵,看得她口幹舌燥想撲,小侯爺煩悶地扯了扯衣領:“不和你說了,我去沐浴!”

“要我陪你嗎?”

咚的一聲!淮縱一頭撞在牆上,眼冒金星,看人都有重影了。

她頂着紅撲撲的小臉,滿腦子春暖花開噼裏啪啦地放着煙花:“好呀!”

蕭行抱臂在懷,秀眉輕挑,語氣竟也帶了兩分不正經:“想什麽呢?我就是逗逗你。”

從雲端落到堅實的黃土大地,淮縱手扶腰帶重重一哼:“早晚有你求我的一天!”

“求你?”看她這副模樣,蕭行玩心大起:“阿縱,沒準你現在求我,我就應了呢。你求不求?”

“讓我求你?阿行,我允許你做夢!”

“那就沒辦法了。”蕭行作勢要走,後腰被人抱住。

這一日,凜春侯的尊嚴被自己狠狠踩在地上,淮縱小心髒撲通撲通跳着,聲音軟綿,帶着濃濃祈求:“阿行,求你了。你就應了我吧!”

“啧。”郡主大人明眸皓齒綻開笑顏:“既然你真心實意懇求,那我只能大發慈悲地回你一句……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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