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下人焦急的模樣讓原本熱熱鬧鬧的氣氛陷入了僵局,楚淮青安撫下人道:“先別着急,把事情說清楚。”

“就是,就是外面……”

可惜下人到底沒機會把話再複述一遍,因為秦策他們已經看到了從門外湧進來的大批官兵,劉縣令在官兵的圍擁下走到了幾人面前,笑呵呵地行了個禮:“下官見過三皇子殿下。”

秦策自始至終都是一臉平靜的樣子,他舉杯輕酌,不鹹不淡地問道:“免禮,只是不知道帶兵闖入別人家中算哪門子禮法。”

“殿下是皇親國戚,禮不可廢,不過下官既然帶兵過來,自然就有帶兵的道理。”劉縣令假笑道,“有人投案說殿下私結外族,意圖謀反,不知殿下是什麽看法?”

李岳雄對着劉縣令怒目斥道,“這話簡直荒謬!殿下怎麽可能謀反!?”

“可不可能還得要證據來說話。”與柳成恭交換眼神後,劉縣令瞬間變臉,揮手冷聲道,“給我搜!”

“都給我住手!”

楚淮青站起身,環顧四周的官兵,一貫溫和的人突然厲了臉色,竟是讓在場衆人為之一震:“此地為皇子住處,我看有哪一位嫌命長,敢侵擾殿下!”

官兵齊齊停下腳步,面色微慌,一半是迫于楚淮青氣勢的威懾,一半是迫于強權。

“所以說啊,勸你們都考慮考慮清楚。”

謝富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杯盞,眼神瞄向劉縣令:“有些人喜歡無事生非,但遭殃的大多是幫襯的人,按照我盛乾的律法,冒犯皇子的罪名可不止是掉腦袋,要是連累到你們的九族至親,那可就不妙了。”

聽着這意有所指的一句話,劉縣令渾身一僵。

他的官雖是捐來的,但到底當了這麽多年官,知道冒犯皇親國戚是什麽下場,那絕對是他不敢去想的事。

柳成恭拾掇他過來的時候雖然避開了這個問題,但不代表劉縣令沒有想法,現在被楚淮青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磨下來,丁點的心虛立馬就如野火燎原,将僅剩的勇氣都毀了個幹淨:“謝,謝先生這是哪的話,我這不是……”

“無憑無據,那才叫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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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劉縣令萌生退意,本來想把自己摘出去的柳成恭立馬出了聲:“若有理有據,殿下恐怕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吧?”

“柳軍師,你這是?”謝富恰到好處地露出詫異的神情,緊接着瞳孔一縮,“難道是你——”

“沒錯,就是我去劉縣令那投的案。”柳成恭側過頭,眼睑半斂,痛心疾首地看向秦策,“若不是剛才在院子裏看見了胡虜人的蹤跡,我也沒想到殿下會是這種人!”

“姓柳的你說清楚,什麽這種人!”

将捏緊拳頭的李岳雄拉下,始終無言的秦策終是開了口:“你說的胡虜人,我可以确定自己從沒見過,但我貴為皇子,也絕不能容你們在這放肆。”

說這話時,秦策擡了下眼,冷不丁與秦策的眸眼相對視,劉縣令差點沒忍住直接落跑。

話音與茶盞磕碰桌面的聲音同時響起,不怒自威:“劉縣令,我想你也沒有強行搜查我家的權力,請回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還是……”

“等等。” 稍顯尖銳的聲音再次将劉縣令的話給打斷,柳成恭從懷中拿出一道明黃的絹布,“此乃太子密令,太子私下有言,若三皇子秦策出現異心,可不顧一切查其罪責,若情況屬實,則收押看管,待回京之後再由太子處置!”

說完這話之後,柳成恭轉身看着劉縣令,滿臉皆是威脅的意味:“劉縣令,你已經領兵闖進了這個屋子,冒犯的罪名早在剛才成立,不若信柳某一次,如果真的查出些什麽,太子足可保你榮華富貴。”

“這話說得。”謝富,“如同你可以代表太子本人一樣。”

柳成恭表情一滞,陰着臉道:“太子密令在手,我便可以行太子權力辦事,都愣着作甚麽,還不快給我搜!”

官兵齊齊看向劉縣令,劉縣令不敢去看秦策的臉色,埋着頭揮揮手,話說得小聲:“聽他的便是。”

官兵應聲,分散搜查,李岳雄像是看得火冒三丈,站起身:“你們……”

“李伍長。”柳成恭将他攔下,諷笑一聲,“若你真的相信三皇子殿下,就請您稍安勿躁,坐下來安靜地等待結果。”

“行了李岳雄,你坐下吧。”秦策的聲音依舊平靜,“身正不怕影子斜,莫須有的東西,又何必擔憂。”

李岳雄只得‘憋屈’地坐了下來。

另一邊,王将領睡得正熟,柳成恭将他當成了空氣,理都不想理,楚淮青與謝富交頭接耳,似是在商量着對策。

而實際上……

謝富:“我以為他會拿出令牌什麽的,沒想到只是一張布。”

楚淮青:“那布上繡有龍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密令。”

謝富:“這還不好辦,一會搶來看看呗。”

楚淮青:“……你感興趣?”

謝富:“還行。”

兩人靠得極近,如同有着親密無間的關系,秦策将這一切收納眼底,面不改色地抿了口酒水。

看來謝富的藥方裏又得多添幾兩黃連了。

這次搜查的事顯然是早有預謀,官兵只在附近掩飾性轉了幾圈,便成群湧進了秦策的卧房,半響之後,其中一個官兵回來禀告消息。

“沒有找到!?”

話語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聲,劉縣令對着将視線投來的秦策讪笑不止,複又小聲問那名士兵:“就在主卧房的枕頭下面,一封信,沒有找到嗎?”

官兵搖了搖頭。

有那麽一瞬間,劉縣令感覺自己完了,徹底完了,再看向秦策時,冷汗唰唰地往下淌,差點沒給人直接跪下求饒,或許是上天憐憫,下一個官兵報來的消息又讓他從閻羅殿回到了人間。

“禀告縣令,我們在柴房內找到一名胡虜女子。”

劉縣令喜道:“還不快帶上來!”

柴房?

柳成恭愣了一下,不應該是卧房嗎。

胡虜女子被帶了上來,按照盛乾人的審美來看,稱得上是美麗動人。這位美人自從被帶上場後就有些露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柳成恭,立馬就垂下了頭。

柳成恭心下稍安,對秦策道:“殿下,這人是從您房子裏搜出來的,您還有什麽話要說?”

秦策蹙起眉頭,像是極為疑惑,看了這女子片刻,最終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

“殿下說不認識那就是不認識了?”柳成恭的嘴角揚得極高,對女子說,“你來告訴我們,你認不認識這位三皇子殿下。”

按照柳成恭原先的計劃,胡虜女子會自稱是胡虜王獻給秦策的禮物,但女子沒有開口,只是一直沉默着,像是在猶豫不決。

事關身家性命,劉縣令忍不住催她:“還不快說。”

“我……”胡虜女子擡起眼,眼眶微紅,“我不認識他。”

“!”

柳成恭沖到她面前:“你說什麽?”

李岳雄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一番,不客氣地将柳成恭給拎了回來:“謝軍師,不是你說的嗎?在結果出來之前,請安心坐着。”

“你可想好了,自己說的是什麽話?”劉縣令也急得冒火,咄咄逼人地道,“你究竟認不認識三皇子殿下!如果不認識他,你又怎會出現在這裏!?”

“我,我真的不認識他,是,是那邊那兩個人帶我來的。”女子指的正是王将領和柳成恭。

柳成恭心髒猛地一咯噔,開口斥道:“你胡說!”

“方才王将領和柳軍師離開了那麽長時間。”秦策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悠遠,“難不成就是為了将這個胡虜女子帶進來?”

“不是我….是,是她在污蔑我!”情急之下,柳成恭張口便道,“這胡虜女子一看就是你的人,自然要為你辯護,但殿下何至于拐彎抹角地朝我潑髒水!”

“柳軍師的意思是從未見過這女子?那為何他偏偏指的是你與王将領,不是劉縣令,也不是在場任何一人?”

“因為你……”

“柳軍師。”秦策道,“疏于防範,讓閑雜人等鑽了空子,往我的房子裏硬塞了一個大活人,這是我的不是,但柳軍師要硬說她是我的人,還是在這女子承認是你們将她帶進來之後…….未免有點過于牽強了罷?”

“我這……”全身仿若被傾盆冷水淋下,柳軍師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硬着頭皮說道,“我這還有別的證人。”

秦策哦了一聲:“敢問柳軍師還有什麽證人?”

“帶上來。”

官兵押上來了幾個胡虜人,雖然不知道胡虜女子那出現了什麽問題,但柳成恭還是對這幾個人有把握的:“你們都說說,就在二十幾天前,在胡虜王那看見了什麽?”

幾個胡虜人答道:“我們看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在與胡虜王幹些什麽?”

“沒看清,只看見三皇子進了主營帳,然後,然後麗麗娜就被他帶走了。”麗麗娜指得就是胡虜女子。

柳成恭對秦策投以質問的眼神:“三皇子殿下,您還有何話要說?”

秦策一笑,鎮定自若:“随便找來幾個胡虜人便想定我的罪了嗎?那這謀逆之事也太簡單了一些。”

楚淮青站起身:“殿下,我有些問題想問這幾人,還望殿下恩準。”

秦策道:“準。”沒給柳成恭拒絕的機會。

楚淮青看着那幾個胡虜人:“我且問你們,你們看見三皇子殿下是在白天還是黑夜?”

幾個人對視一眼,柳軍師只讓他們栽贓,沒提這些事,便随口答道:“是在白天。”

“白天?”楚淮青的音調猛然急轉,“這幾個月殿下都在操.練兵馬,白天做過什麽,去過哪裏,随行官全都記有筆錄,還有邊關城數萬士兵均可作證,試問殿下白天哪來的時間去見胡虜王?”

幾人慌亂,又改口道:“我們記錯了,是在黑夜。”

“黑夜?那可就更稀奇了。”楚淮青笑道,“你們的胡虜王好歹是王,夜裏周遭必會加強戒備,晚上黑燈瞎火,以你們的目力要看清三皇子的容貌,至少得在五十步以內,能與胡虜王如此接近,難道你們是守衛的士兵?”

“什……”

“若是守衛士兵,身上必定帶有驗明身份的東西,李伍長,将他們的衣服脫下來,看看到底能不能搜出什麽證明。”

李岳雄道:“是。”

幾人瞪大了眼,似乎沒跟上楚淮青突如其來的思維,見李岳雄走了過來,連忙伸手去擋,但他們哪裏是李岳雄的對手,幾下就被鉗制在地扒光了衣服,讓柳成恭根本來不及阻止。

衣服被扒光,自然沒有什麽士兵證明,反倒是幾個人胸口齊齊烙着一個鮮明的刺青,供在場之人一覽無遺。

看到那些刺青,柳成恭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念頭,這念頭牢牢地盤踞心頭,并且在愈發強烈。

“那些圖案是什麽?”謝富配合地問道。

“以前曾學了一些胡虜語,上面烙的似乎是個‘奴’字。”楚淮青笑聲很輕,“這些人看來不是士兵,而是幾個奴隸啊。”

“既然是奴隸,那有哪來的機會在晚上随意亂跑,‘看到’三皇子與胡虜王私底下相見的畫面?”

柳成恭與劉縣令兩人已經是面如菜色。

“啊!誰掐我?”模糊不清的喊聲傳來,似乎連聲音中都帶着濃厚的酒味,王将領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想要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卻只看見了一片重影,“這是哪?”

衆人下意識地将視線移了過去。

王将領低下頭,看向旁邊放着的衣服:“啊……這不是我的衣服嗎?”伸手便去拿。

‘啪’的一聲輕響,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看清那是什麽東西之後,柳成恭直感覺眼前一黑。

“這是什麽,信?”謝富将信撿起,故意大聲地說,“王将領,你的信掉了。”

“信?什麽信?”王将領撐着桌子,腦子暈乎乎的,想了老半天,才突然大笑說道,“對了,信,柳成恭說要栽贓給秦策的證據,就是那封信!”

雙臉漲紅得不忍直視,額角青筋突突地跳,柳成恭捂着嘴,氣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報——”

一位下人沖了進來,禀告道:“京中有欽差到來。”

“快請。”

幾名侍衛推開附近的官兵,欽差拿着聖旨走了進來,看了下周遭的人,滿臉倨傲,也就在看到秦策的時候稍微緩和了一下,攤開聖旨,捏着腔調:“三皇子秦策接旨——”

一衆人立馬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先皇已去,朕當慈悲為懷,匡扶人心,然惡民鬧事不休,于盛乾安定祥泰實為阻礙,朕決定,封三皇子秦策為昌州刺史,改稱昌州牧,即無朕之旨意,亦可行軍政權,望三皇子莫負朕與昌州百姓期望,早日平定內亂,以振盛乾威名。”

昌州……那不是包括邊關城?

可以任意行軍權?

所以,不是,貶職?

柳成恭的瞳孔急劇凝縮,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欽差,他感覺有一股急火沖了上來,頂到心肺,頂到大腦,再迅速炸開,滿眼都是明晃晃的黑影。

怎麽會這樣……

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一口血嘔出,氣大傷身的柳成恭終是沒忍住,厥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盡力了嗯=。=

太困了,明天回複~七夕快樂(雖然已經過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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