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隔了幾個月再見友人,謝富親身上演了一番什麽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謝富笑道:“淮青何時來的,怎不書信一封,好讓富有所準備,為淮青接風洗塵。”
“事出突然,臨時起意才決定回來看一下,因路程相近,便沒有事先告知。”雙手托住身上的‘樹袋熊‘,楚淮青雖是無奈,面上卻掩不住笑意,“好了好了,先下來,讓人看到像什麽話?”
然而‘樹袋熊‘仍是賴着不動,大大方方地道:“讓人看看又不會少兩斤肉。”
楚淮青也非真的想勸他,要想前世也有無數謀者明裏暗裏地日日斥責謝富舉止不端、傷風敗俗,謝富不仍是在衆人厭惡嫌棄的目光中保持着我行我素的行為風範?
不過楚淮青大抵是沒想過謝富這毛病是誰給寵出來的。
迎着下人們見怪不怪的視線回到裏屋,楚淮青的雙臂也已酸麻,謝富倒沒繼續纏着,進屋之後就乖乖落了地,只是看神情還有些戀戀不舍,楚淮青只道他懶,琢磨日後找工匠造一些輪滑鞋之類的玩意。
鬧歸鬧,正事還是要談,謝富懶懶地端坐着,詢問道:“淮青此次回來,所謂何事?”
“因我們如今所處位置夾于洛陽、襄陽,若再進取容易腹背受敵,殿下與我商議之後,決定攻下邵徑,往後再繞行內川。”楚淮青說罷,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遞與謝富,“我這次來,本來也是打算去淮安商量借道的事。”
謝富将信接過,攤開來略略一看,不由得揚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淮青:“這公孫骥的胃口可不是一般大。”
“幸好周懷民未看。“楚淮青略微慶幸,“一百石糧草,可比我許他的多得多了。”
謝富眉頭一挑,不甚揶揄地點道:“看來淮青去一趟淮安,不止談妥了借道的事,還俘虜了周懷民的一顆芳心。”
楚淮青臉皮狠狠一抽,無奈道:“你又胡亂說笑,他只是同意歸為殿下麾下罷了,再說了,我要一個大男人的芳心何用?”
“哦?“想起秦策對楚淮青的态度,謝富倒是有些好奇,“難不成淮青更傾心于女子?”
謝富能肯定秦策對楚淮青是鐵打的愛慕之心,完全是因為秦策第一次夢.遺所見之人就是一絲不挂的楚淮青,對人事一知半解的他直接被惶恐不安的秦策強拉着當了一回啓蒙老師,過程簡直不堪回首,讓他如今偶然回想,仍是寒毛直豎,記憶猶新。
但楚淮青對秦策的在意,卻讓謝富一直都看不明白。說是師生之誼,又總在不經意間遠遠超過那條線,說是愛慕之情.......楚淮青看秦策的眼神,從小到大也沒變過,要他相信楚淮青會在十多年前,對一個僅有九歲的小孩産生感情,呵呵。
楚淮青心髒一咯噔,不過面上沒有顯露分毫:“我是男人,非有斷袖之癖,喜歡女子又何不妥?反倒是富的問話着實無理了些。”
“是嗎——”謝富似是不信,狹長的眉眼微眯,以探究的視線,傾身相視。
楚淮青眸色略顯回避,也知這樣遲早被謝富給看出個什麽,很快恢複了淡然。他不閃也不躲,伸手攬住謝富的腰間,再微微向斜傾身,勾起謝富的下颚,眼色輕佻,若貴氣公子哥般放浪一笑:“再說了,若真要喜慕男色,還是富之容姿更入我眼。”
謝富怔了一下,半天沒有反應,正當楚淮青打算将他放開的時候,只見謝富突然換了副表情,扭捏身子,嬌羞回望于他:“若君郎對富情深意許,妾願欺身而下,朝暮契闊,合君相約。”
楚淮青雙手劇烈一顫,默了,将人好生放下,舉手投降。
青州街上,大紅燈籠一字排開,人來人往,攤販叫賣,車馬川流,處處可見人們臉上的笑顏,此等和睦之景,在亂世可稱罕見。
此時的謝富已經被強制裹成一團,委屈至極地看着楚淮青:“為何同是出行,淮青可以少穿,富非得棉衣裘襖加身。”
楚淮青笑道:“我不也披了一件裘衣?是逢出門時順手拿來了這幾件,不穿也是可惜。”
謝富不無抱怨道:“哪有什麽可惜的,富都快悶得說不出話了。”
“雖未降雪,但冬季已至,青州地處偏陰,地牢又委實嚴寒,若是一不小心将你凍壞了,讓我如何是好?”
“哪有凍壞這麽嚴重,想我前幾日只着單衣在城樓之上......“話音戛然而止,見友人面色一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話,謝富連忙閉嘴。
可惜為時已晚。
“富......”楚淮青深嘆一聲,側過頭,“想你四年前,無意淋雨且身着單薄,結果回來之後突然害病,當衆倒地不醒,殿下為你奔波前後,守了一天一夜,至今仍舊後怕不止。”
謝富微驚,脫口而出:“殿下他何時與你說的?”話一出口,又猛覺壞事。
楚淮青眼簾微垂,面上充斥着‘你竟還想瞞着我‘的悲傷:“若不是我問起,還不知自己的至交好友曾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淮青,我不是.....”
謝富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他天性聰慧,骨子裏卻是好強敏感,最不想讓身邊之人為他憂心,是以,即使他明知道楚淮青此舉僞裝的成分居多,但只要想到其中含有真意,負疚感立馬就如燎原之火騰騰上漲,将他燒得心痛不已。
正如同四年前的那天,在他終于醒來之後,滿眼疲倦的秦策雖未說什麽,但眼中仍有一閃而逝的擔憂慶幸之色,當時無言,卻使他至今都未忘記在陰天備上一把雨傘。
“淮青,當時只是幽都突然來人侵襲,我來不及穿衣,并非富之本意。”
楚淮青靜靜地看着他。
謝富深吸口氣,舉手起誓:“我謝富,謝窮酒,在此立誓,今後必以身體為重,天寒添衣,食至果腹,疲則睡,暮則歸,若違此誓,則叫我終身與酒無緣。”
“不至于這麽嚴重。”楚淮青立馬撤去滿臉的愁苦之色,眨眼笑了,“只要你心裏記着便好。”
謝富垮下臉:“你盡會欺負我。”
楚淮青失笑,輕力推着謝富的後背:“不說了,快領路,牢房裏當差的可不認識我。”
且道那日公孫骥攻下幽都之後,本欲借勢擾亂青州,卻沒想到青州部署嚴密,根本找不到可乘之機,不僅沒有達到目的,還栽了一堆人進青州牢房。
經此一戰後,公孫骥對青州的态度發生了改觀,而楚淮青也認為自己需要整理一下前世的理念,重新審視這個叫公孫骥的人。
牢內燈火幽幽,四處昏暗,不甚通明,見來了人,獄卒急忙迎上:“謝先生。”
外人面前,謝富倒是正經,不鹹不淡地問道:“審問得如何了?”
“回謝先生話,問是問了,但......還是和之前一樣。”
楚淮青問道:“和之前一樣是指什麽?”
“問了便說,但都是一些沒用的胡話。”謝富道。
談話之間,兩人已被獄卒領到了牢房外,楚淮青朝內看去,四個身着襄陽軍服飾的士兵正擠在一起,警惕地注視着他們。
楚淮青問:“用刑沒有?”
獄卒道:“這個......還未。”
謝富解釋道:“刑具多已陳舊破損,在前州牧任職期間,犯事的也不過關押一陣了事,他們認為這是小事,也沒想過上報,一直擱到這些人進來。”
獄卒臉色微白,顯是因此被謝富整治過,慌不及地道:“屬下知罪!”
楚淮青再次看了眼那四個襄陽兵,與謝富一起,轉身往回走。
待走到牢房門口方才站定,楚淮青道:“不必用刑,四個人裏随意挑一人出來,将他單獨關一間,日後餐食減半,頓頓清粥青菜,給另三個人多加床被褥,好吃好喝地侯着,待過幾日再來審問。”
見謝富沒有異議,獄卒忙應下:“是。”
謝富眨眼道:“沒想到淮青的壞點子也如此之多。”
楚淮青淡然一笑:“無論什麽點子,只要用在敵方身上,總是屢試不爽。”
謝富滿臉贊同,笑意不止,又道:“今年怕是不能共度春節了。不過你舟車勞頓了幾日,不如先在青州歇幾天,再回平州。”
“如此也好。”
“對了,你猜當日抵抗襄陽軍的将領是誰?”
共就兩位将領,這倒不難猜,楚淮青道:“可是曹遠?”
“正是。”謝富笑聲悠悠,“說來也有趣,他按李岳雄所授,每擊退一隊人便要揚聲挑釁一句,連退幾隊人後,愣是殺得對方不敢上前,他便策馬迎上,又把對方殺得潰敗,還不忘時時喊上幾嗓子。李岳雄本是讓他力竭之時好吶喊助威,結果打完了回來,曹遠直接喊啞了聲,被李岳雄逼着喝了兩天的藥。”
楚淮青忍俊不禁。
“謝先生,楚先生!”
一隊士兵破開喧鬧的人群,朝着兩人急奔而來,領頭一人迅速下馬,跪在兩人面前,将信件奉上:“這是平州來的急報,殿下說不容耽擱,讓屬下務必親手交與楚先生!”
聽聞秦策有令,楚淮青忙将信件撕開,攤開來看。
謝富問:“如何?”
“......襄陽王借皇上名號,強令殿下入京。”捏着信封的手下移,露出楚淮青暗沉的眸眼,“以行成王禮。”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小攻終于可以領王爺的稱號了 o(*≧▽≦)ツ ~ ┴┴
雖然要赴一場鴻門宴_(:з)∠)_
讓雲城想想怎麽搞對手戲(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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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