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道歉
有監控作證,百口莫辯的魏德祿的下場很快就被張貼在了學校的公示欄裏——盡數退還補課費用,降一級并扣除當年的年終獎金。
六中的老師都是根據壓力大小拿工資的,高一最少,高三最多。魏德祿好不容易奮鬥了十多年才終于開始教高二,現在降一級再次重回高一,真是一作作回解放前。
至于齊予擅自調看監控的處罰,就是多替學校拿幾個獎項回來,齊予對此表示完全沒有問題。
“這是……?”齊予愣愣地看着滿桌子的零食,要不是閻昊還坐在旁邊,他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座位了。
“十班的人送你的。”閻昊說。
那天聽到齊予跟閻昊的對話,陳書他們才明白齊予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幫忙引魏德祿上當,頓時一個個羞愧難當,非要買點兒東西請閻昊交給齊予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還威脅閻昊,如果齊予不收,閻昊怎麽也得想辦法讓齊予收下才行。
閻昊:“???”
到底誰才是十班的老大?
“不用這麽客氣的。”齊予只是做了他覺得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沒事,吃不完我可以幫你啊。”白之瑜趕緊出聲。
“不給。”閻昊卻把一袋零食都塞進了齊予的桌肚子裏。
白之瑜:“……”
堂堂校霸,這麽小氣?!
“那個……”曾筱筱忽然臉紅紅地走過來,把手裏的一碗重慶酸辣粉放在閻昊的桌子上,“這個給你。”
閻昊看着曾筱筱,沒說話。
“不好意思誤會你了,我以為你們十班針對魏老師是因為成績不好……如果不是看了通告,我們都不知道魏老師竟然做得這麽過分,真是枉為人師!”曾筱筱直到現在還有些氣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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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重點班人的眼裏,渴望補課卻得不到補課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為這就意味着下一次周考的成績将會被齊予拉開非常巨大的距離,光是想想就覺得痛不欲生。
所以魏德祿收費并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居然不給後進班補課,簡直是罪該萬死。
“教室裏不能吃東西。”閻昊卻并不給曾筱筱面子。
曾筱筱的臉色有些尴尬,“咳……其實……也不是完全不能吃啦。”
“吃不完扔垃圾桶裏也不行。”閻昊又說。
“……”
曾筱筱的臉都憋得黑紅黑紅的了,最後還是放下臉面說道:“那天是我過分了,不好意思啊。”
閻昊沒說話。
曾筱筱只得朝着齊予瘋狂使眼色。
怎麽這時候反倒想起他來了?
齊予笑得有些無奈,“閻昊……”
“行。”沒等齊予多說,閻昊立刻應了,打開酸辣粉的蓋子,道:“那就算了吧。”
曾筱筱這才重新拾起笑容,“那我們以後就是同學了,如果你想補課可以随時來找我,我不收費的。”
在她眼裏,只要是有心想學習的人都是有救的。
“找你?”閻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酸辣粉攪拌均勻,“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交補課費的人并不包括我。”
曾筱筱的笑容一秒變得僵硬,“……什麽?”
“就是這麽回事。”閻昊卻沒有再解釋。
十班确實有人好學,但那個人絕不會是閻昊。
曾筱筱終于反應過來,臉色頓時又變得黑紅黑紅的,只不過這一次是氣的。
知道自己被閻昊給耍了,但是說出去的話和送出去的東西卻又不能收回來,她只能跺腳“哼”了一聲,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暗中發誓以後跟閻昊勢不兩立。
“皮這一下很開心嗎?”齊予笑了。
“挺開心的。”閻昊“哧溜”了一口酸辣粉。
大概是因為上課假裝聽課裝累了,閻昊很快就解決完了酸辣粉,只不過最後還是沒有太過為難曾筱筱,走出去将垃圾扔在外面的垃圾桶才回來。
“給。”齊予遞了一張紙巾過來。
正準備用袖子擦嘴的閻昊:“……”
“……謝謝。”閻昊只得放過自己潔白的校服袖子,用紙巾擦了擦嘴。
等到把紙扔進垃圾桶裏,閻昊才扭頭問齊予:“方便出去說會兒話嗎?”
齊予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方便。”
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閻昊一聲不吭地踢開廁所隔間的門,直到最後一間隔間也空空如也,确定沒有人在,他才問出了心裏的疑惑:“你是怎麽知道我在教導主任辦公室的?”
第一封聯名舉報信夭折的那天,閻昊就在手機上查了一封現成的舉報信,又讓邱梁辰去買一點信簽紙,等到中午去十班再照葫蘆畫瓢重寫一封聯名舉報信,最後一一簽字,再由閻昊親自送到教導主任的手裏。
整個過程齊予都沒有參與,按理來說根本不可能會知道他的計劃。
“證據不足,去找班主任沒意義,直接找校長又不妥,不如折中一下,教導主任剛好适合。”齊予很坦白,“如果成了最好,就算不成,對舉報的學生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這是齊予在食堂聽到閻昊那句“東西已經交上去了,現在等消息就行”之後分析出來的。
畢竟他們的教導主任并沒有其他學校的教導主任那麽嚴厲,很多不涉及原則的問題都是得過且過。
“特意請假去調查,難道你就不怕監控裏沒有你想要找的證據?”閻昊問。
“怕。”齊予說,“但是你的反應讓我覺得有一線希望。”
既然在陳淩雲提到補課收費之前,閻昊都不知道這是違規的,十班的人就更沒有可能會知道了。
而不知道,就極有可能會出現魏德祿最不想看見的場面——比如有人當衆将錢交給他。
閻昊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沒想到我的同桌這麽聰明。”
“畢竟是年級第一名。”齊予毫不謙虛。
“那麽最後你的鑰匙找到了嗎?”閻昊問。只不過這話充滿了魏德祿的懷疑語調。
“找到了。”齊予笑着将早已打好的草稿和盤托出,“被我放在家門口的花壇裏面了。”
“既然找到了,那你今天還來主任的辦公室幹什麽?自首?我看着不像啊。”
“不是。”齊予乖乖否認,“我想申請住宿,但是時間已經截止了,陳老師讓我來找主任。正好這節是體育課,自由活動沒什麽事,我就過來了。”
在打算幫十班一把的時候,齊予就已經想好了一整套堪稱天衣無縫的說詞,再加上他絕頂好學生的标配,根本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動機。
“好演技。”閻昊樂了,兩顆潔白的虎牙襯得他那張壞男人一樣痞帥的臉多了幾分少年人的稚氣。
“過獎了。”齊予的笑容依舊溫和而不做作。
等到笑夠了,閻昊才慵懶地靠着護欄,從兜裏掏出一包香煙,遞向齊予,“抽嗎?”
“不抽。謝謝。”齊予拒絕。無意間瞥了一眼,發現這是上次閻昊在小賣部買的那包昂貴香煙。
煙盒裏的香煙已經所剩無幾,看樣子閻昊應該是有煙瘾的人。
閻昊也不強求,自顧自地點燃一根煙,抽了一口,才又開口:“其實十班看魏老狗不爽,不是因為他收補課費。”
一百塊錢而已,就算是丢了喂狗他們也不在乎。
“那是因為他說話難聽?”齊予看着閻昊吐出來的煙圈,在陽光下漸漸變得缥缈,最後被風吹散。
“你也被罵過?”閻昊有些意外。
“沒有。但是我聽過。”所以齊予才不喜歡魏德祿。
“哦。他嘴賤也算是其中一個理由吧。”
無論是嘴賤還是懲罰,并不只有魏德祿一個人會做,其他任課老師在沒有對他們徹底失去希望之前都是這麽做的,只不過十班最不服氣的人,就只有魏德祿一個。
“那最直接的理由是什麽?”
“我們班有個男生,叫邱梁辰。”閻昊說,“你也見過,就是駝着背,看起來總是睡不醒的那個。”
齊予想了下,“他脖子的頸椎是不是有些凸出?”
“對。”閻昊笑了,“沒想到你觀察得這麽仔細。那是常年趴着睡覺的後遺症。”
然後閻昊就告訴齊予,魏德祿第一次上十班的課,看着全班該玩的玩,該睡覺的睡覺,一時适應不了,就大發脾氣地把熟睡中的邱梁辰叫起來回答問題。
這簡直就是在為難邱梁辰,如果他能回答得出來,就不會待在十班了。
魏德祿卻正好揪着邱梁辰作為發洩的對象,長尺子幾乎快要戳到邱梁辰的眼睛上面,嘲諷道:“就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不會,邱梁辰啊邱梁辰,你真是又邱又梁又辰,真不知道你父母給你取的這是個什麽狗名字。”
然後,魏德祿就被閻昊打斷了鼻梁骨。
“我是不是很過分?”閻昊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卻透着股淡淡的不甘,“可惜我還覺得下手輕了。”
齊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十班不尊重老師是真的,老師不尊重十班也是真的。無論是魏德祿辱罵邱梁辰,還是閻昊狠揍魏德祿,似乎都是應該的,又似乎其實本不必做到這個地步。
“梁辰的媽媽在生他的時候難産死了。”閻昊又吐了一口煙圈,才道:“他爸爸為了紀念他媽媽,就在他的名字裏加上了他媽媽的姓氏。”
邱梁辰,父姓邱,母姓梁,他們愛情的結晶是在辰時出生的。
很簡單的名字,卻飽含了邱爸爸對邱媽媽的所有思念,容不得任何人侮辱,也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
齊予頓了下,“……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這已經是涉及隐私的事情了,如果齊予對邱梁辰有惡意,他甚至可以借此去傷害邱梁辰。
“梁辰讓我告訴你的。”閻昊說到這裏,有些不是滋味地笑了一下,“他說你是個好學生,為了我們跟老師作對,怕你會有心理負擔。”
齊予的心髒頓時有如被人給澆上了一層檸檬汁,酸澀的滋味順着血管蔓延至喉嚨,一時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齊予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謝謝。”
“這句話應該由我們來說才對。”閻昊将香煙摁滅扔在垃圾桶裏,伸手拍了下齊予的肩膀,“謝了。”
“嘶——”齊予卻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閻昊趕緊收回手,“不是吧,這麽柔弱?”
齊予的眉頭皺起一瞬又被他強行舒展開來,笑道:“這不是正在專心感動麽?拍得我猝不及防。”
閻昊笑了,“行,下次拍你之前我先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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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