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撒謊

齊予的心裏說不出是種什麽滋味，只想快點結束這頓煎熬的晚餐，打掃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就越來越快。

“小予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啊。”文蘭芝笑道：“曉雲以後要多向哥哥學學，知道了嗎？”

“切。”程曉雲冷哼一聲。

學什麽？學打架嗎？什麽都不知道就敢瞎幾把指揮。

重新為程曉雲添來了一碗飯，齊予再次吃到嘴裏的東西就變得味同嚼蠟。

“好吃嗎？”文蘭芝夾了塊雞肉放進齊予的碗裏。

“嗯。”齊予看了看那塊雞肉，趁着沒人注意，默默地将它埋進飯堆裏。

他忽然有些懷念曾經沒有晚飯吃的日子了。

雖然比起餓着肚子的曾經，齊予更懷念在閻昊家吃飯的日子。

說起閻昊，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有沒有認真地複習，《阿房宮賦》背得怎麽樣了，新學的數理化難題解開了嗎……

齊予正想得入神，忽然一張大臉出現在他面前，吓了他一跳。

“想什麽呢？”程曉雲咬了一口水果西紅柿。

“……你幹什麽？”齊予回過神來，往後仰了仰拉開距離。

“叫你半天了。現在到我房間來，教我做道題。”程曉雲把水果西紅柿全部扔進嘴裏，“吧唧吧唧”地咀嚼，嘴皮子包裹着果肉，看起來更像是只猴子了。

“什麽？”齊予覺得他可能是聽錯了。

身為後進班常年打架曠課的學生，程曉雲竟然會想學習？不可能，這一定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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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太難了，我不會做。”程曉雲說。

“我也不會。”齊予拒絕得很快。

“誰教你撒謊的？”齊盛天的聲音立刻響起來。

齊予沒有吭聲。

“別謙虛了，哥哥，哪裏會有你這個年級第一做不了的題啊？”程曉雲偷着樂，沾滿西紅柿汁的手随便在身上蹭了兩下，攬着齊予就往房裏走。

“別動手動腳的。”

一直到房間裏，齊予才用力甩開程曉雲的手。

“至于這麽大反應嗎？”程曉雲笑着坐在床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坐。”

齊予沒動。

“是不是非要讓我叫你爸過來，你才會乖乖聽話？”程曉雲問。

齊予微微握緊了拳頭，還是坐到了程曉雲的身旁。

“別一副吃了屎的表情，我也不樂意看到你這張臉。”程曉雲從書包裏掏出一個本子，“今天布置的物理作業有點特殊，明天做不出來要抄一百遍。只要你把我教會了，我就放你走。”

齊予狐疑地看着程曉雲，見程曉雲不像是在撒謊，也就松了口，問道：“什麽題？”

“這題。”程曉雲指着其中一道物理題。

齊予的視線移過去，發現那是一道高一的物理計算題，關于龜兔賽跑的。

都已經高二了，物理老師竟然還在布置高一的題，而且竟然還有人不會做，齊予對于後進班的認知被刷新了。

“你會做麽？”程曉雲見齊予不說話，還以為他也不會，有些煩躁地撓了撓腦袋，“是不是要列什麽亂七八糟的公式？”

“不用。”齊予拿起鉛筆，在圖上邊畫圈邊解釋道：“第一問，兔子和烏龜在同一地點出發，但不是同時出發，從t1可以看出兔子的出發時間比烏龜晚。”

“所以t軸是時間坐标？”程曉雲剛看到題的時候以為t軸是指路程，還想說這兔子怎麽先跑這麽一大截了。

“嗯。”齊予說，“第二問，烏龜的位移圖象是直線，而勻速直線運動的位移和時間的圖像是一條直線，所以烏龜做的是勻速直線運動。”

程曉雲點點頭，示意齊予繼續。

“第三問，在t2和t4兩個時間段，兔子和烏龜的位移相同，說明兩者相遇，所以在比賽途中遇見2次。”齊予邊解答邊把過程寫出來，“第四問，從圖片可以直接讀出烏龜抵達終點的時候兔子還沒有抵達，所以先抵達終點的是烏龜。”

“哦，我會做了。”程曉雲收回本子。

“行。”齊予放下筆就要走。

“等等。”程曉雲伸手拉住他，“誰說我準你走了？”

齊予皺眉，強忍着沒有甩開程曉雲，“你又想怎麽樣？”

“就想采訪一下，不得不跟你讨厭的人講題的心理路程，感覺怎麽樣？”程曉雲問。

“沒有感覺。”齊予答。

“真的假的？”程曉雲松開齊予，後仰躺在床上，“我感覺還挺好的。”

齊予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說過要折磨你的，你應該還記得吧？”程曉雲也不再拐彎抹角。

齊予下意識想說“所以？”，憋了下還是沒有說出口。

“記得。”齊予說。

“不過我想了下，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一屋子三個人都招人惡心，好像日子難過的就變成我了。”程曉雲伸了個懶腰，“所以我不打算折磨你了。”

“條件呢？”齊予不認為程曉雲會這麽輕易放過他。

“不愧是學霸，真聰明。”程曉雲笑了，“條件就是，讓閻昊把校霸的頭銜讓給我。”

齊予頓了下，“……這個我做不了主。”

“你們倆關系不是挺好的嗎？整個重點班裏閻昊只聽你的話，不僅邀請你去他家玩，還天天送你回家，難道都是假的？”程曉雲翻了個身，扣着指甲縫裏的泥垢，“你可別跟我說是順路，這方向都快要繞白雲區一圈了。”

齊予沒有說話。

“頂多下周，我就要聽到閻昊在學校廣播裏承認我是新的校霸，不然的話……”程曉雲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說，你爸要是知道你會打架，會是個什麽表情？”

齊予握了握拳頭，“有本事靠自己奪，沒本事才靠別人讓。”

“此言差矣。”程曉雲忽然開始搖頭晃腦，“篡位是莽夫做的事，讓賢是君子做的事，我這是在成全閻昊當個君子，他應該感謝我才對。”

齊予想罵人，但是常年隐忍慣了的他罵不出來，“總之我不會做的。”

“別急着回答，我不是給了你考慮的機會嗎？”程曉雲似笑非笑，“最遲下周。”

“就算是下個月，我的答複也不會改變。”齊予說完，起身離開。

一個人回到房間裏，齊予剛鎖了門，手機就發出一聲輕響，是閻昊發來的消息。

閻昊：小弟有一道題不會做，還望予哥不吝賜教。

閻昊：【圖片.JPG】

閻昊：是不是要列公式？

齊予點開圖片，萬萬沒想到閻昊發過來的，竟然會是他剛剛才教過程曉雲的那道龜兔賽跑物理題目。

齊予：“……”

不同的後進班，同一個腦回路。

緣，當真妙不可言。

不過跟對待程曉雲時的态度不一樣，齊予解答得很詳細，甚至把t軸、x軸以及位移的意思都說了一遍，在解出這道題的同時，還幫閻昊補充了一下高一的相關知識點，一舉多得。

閻昊：我懂了。不過，下次可不可以發語音？

齊予：為什麽？

問話剛發出去，齊予就已經給了自己答案：字數太多看起來不方便。

閻昊：好聽。

齊予：“……”

小臉“噌”的一下就紅了。

閻昊：臉紅了？

齊予：……沒有。

閻昊：是嗎？

齊予：是的。

閻昊：要睡了？

齊予：沒。作業還沒做。

閻昊：那來賭一把？看看是你先做完作業，還是我先背完地理。

齊予：籌碼？

閻昊：無條件答應對方一件事。

齊予：……

齊予：不愧是霸總，果然夠土味。

閻昊：就說賭不賭？

齊予：我賭我先做完作業。

閻昊：我賭我先背完地理。

齊予：現在開始？

閻昊：現在開始。

放下手機，齊予二話不說馬上掏出書包裏的作業，趴在窗邊火速解題。

可他還沒寫兩個字，手機就又響了一聲，依舊是閻昊發來的。

閻昊：我背完了。

齊予：？？？

閻昊：你輸了。

齊予不信，當場跟閻昊視頻，抽了好幾道今天讓閻昊背的地理題，閻昊竟然都背得非常順利。

齊予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麽，“你從回家開始一直背到現在？”

“差不多。”閻昊說，“跟你打賭的時候只剩最後一道題沒背了。”

齊予：“……”

我走過最長的路，就是你的套路。

“行吧，願賭服輸。”齊予無奈地笑了笑，“要我答應你什麽事？”

“還沒想好。”閻昊說，“暫時先存放在你那，以後再支取。”

“好。”齊予應了。

說完該說的，兩人通過顯示屏看了對方好一會兒，就在齊予想要挂斷視頻通話的時候，閻昊忽然輕聲笑了下。

“笑什麽？”齊予問。

“沒什麽。就是覺得有點不太習慣。”閻昊輕輕點了一下屏幕，“沒有你在身旁，一個人背書真沒勁兒。”

齊予低頭笑了，“霸總還缺陪讀？”

“像你一樣長得這麽帥成績這麽好還這麽能打的陪讀，本霸總确實缺。”閻昊說得一本正經。

“那你想我怎麽陪你？”齊予問。

閻昊沒想到齊予會這麽問，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嗯……以後每天都跟我視頻？”

“好。”齊予應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才挂斷了視頻通話。

齊予的心情也緩和了不少，嘴角忍不住揚起了淡淡的笑意，就連寫作業的筆尖走勢都輕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