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表白
讨論佛法确實是不需要分桃膏的。
梁青梨一聽這話,就知道楚寧皇知道藥童給皇後營帳送分桃膏的事情了。
然而,梁青梨也是很淡定的,被戳穿了也不急,給楚寧一個淡淡的微笑,說:“陛下切莫誤會。陛下可曾記得,最近皇後都在用分桃膏滋潤肌膚的事情?”
楚寧聽到這話,也愣了愣,仿佛是想起來了,卻又呶呶嘴,說:“誰知道你是不是蒙我的?”
梁青梨想:我還真的就是蒙你的。
梁青梨說:“奴才怎敢欺君?”
楚寧皇見梁青梨一點都不慌,神色又平穩又懇切,似乎真的沒有撒謊。
梁青梨見楚寧皇有幾分信了自己的鬼話,便加把勁說道:“陛下請細想,狐仙是今天才降臨的。但是,皇後在西山禪宮就已經用上分桃膏了。可見,分桃膏和狐仙是沒有關系的。”
楚寧皇越聽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便真的聽信了梁青梨的鬼扯了。
梁青梨觀察楚寧皇臉上的怒色已經盡消了,心裏就踏實了,又說:“皇後清修自守,陛下卻懷疑他亵渎神靈。這一定會讓皇後很生氣的。”
“啊?”楚寧皇聽到焉薄晚會生氣,也開始有些害怕了,“那可怎麽辦?”
“陛下趕緊離去,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梁青梨提議,“奴才也一定不會跟皇後提起,陛下曾經來過的。”
楚寧皇耳根子軟,腦子也不太靈光,立即聽信了梁青梨的鬼話,點頭說:“好,那你記住,可千萬別跟皇後說朕來過。”
“奴才遵旨。”梁青梨恭敬下拜。
楚寧皇便匆忙離開了。
事實上,無論梁青梨說與不說,焉薄晚都已經知道楚寧皇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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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僅僅是焉薄晚,叁叁都知道楚寧皇來過了。
不僅僅是焉薄晚和叁叁,就連綁在隔壁的狗都知道楚寧皇來過了。
畢竟,楚寧皇一過來就對着營帳大罵:“騷狐貍嫑碧蓮,勾搭人夫真夠賤,看見【敏感詞】就要舔,真他媽的不要臉,我看你丫就是欠,賤、賤、賤!”——嘿呀,還壓上韻了,還帶着點動感的節拍。
聽到楚寧皇這麽不幹不淨地說唱式叫罵,焉薄晚怒火叢生,提起春秋大刀就要出去弑君。
得虧是叁叁攔着說:“晚哥,算了、算了……”不然焉薄晚都要沖出去了。
雖然叁叁成功地攔截了焉薄晚的行動,卻沒法澆滅焉薄晚的怒火。
焉薄晚恨恨道:“他怎可如此辱罵仙子?你既是神仙,怎麽不天降神雷劈死他?”
叁叁沒想到焉薄晚戾氣那麽重,只說:“他不過是在外頭說唱而已。怎麽就要劈死了?再說了,他是人間帝皇,也就是天子,我只是一介野狐,是不能跟他争鋒的。”
焉薄晚聽到叁叁的鬼神之談,很是好奇:“你說的是真的?因為他是皇帝,你就得挨罵不吭聲?”
這當然是假的。
叁叁發現自己越來越壞了,神棍發言張口就來:“當然。在人間,君皇就是天命。我是不能違抗的。再說了,我也不覺得他在罵我。”
焉薄晚又好氣又好笑:“他都口吐【敏感詞】了,這還不算罵你?難道還能是誇你?”
叁叁嘟囔說:“他罵的是騷狐貍呀。我又不騷。他應該不是罵我吧。”
“……”焉薄晚無言以對。
梁青梨進了帳內,只說:“奴才已經把皇上勸走了。”
叁叁問道:“皇帝怎麽罵人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梁青梨笑笑,說:“回狐仙大人的話,皇上看到太醫院的人送來了分桃膏,所以誤會了。”
叁叁大驚:“太醫院的人為什麽要送來分桃膏?”梁青梨回答:“奴才不知道。”
梁青梨回答不知道,當然是假的。
畢竟,他又不能跟叁叁說:“人為啥送分桃膏啊?當然是因為焉薄晚想分你的桃啊!”
因此,梁青梨只能說“不知道”。
說完,梁青梨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梁青梨離開之後,帳中又只剩下叁叁與焉薄晚二人獨處。
焉薄晚也不說什麽,只打開紅漆描金托盤上放着的金雲龍紋提籃。
焉薄晚又從提籃裏拿出了一個金蓋白玉罐,旋開赤金蓋子,便見白玉罐裏是潔白滢潤的脂膏,膏體散發着悠悠清香,仿佛是茉莉味道的。
叁叁從前當過楚寧皇,所以識得此物,便說:“還真的是分桃膏……”
“是的。”焉薄晚将蓋子合上。
焉薄晚望向叁叁,眼波如水一般。
叁叁驟然被這脈脈眼波掃過,心弦一顫。
焉薄晚又問:“你聽說過‘分桃’的典故嗎?”
“嗯……”叁叁點頭,說道,“春秋時期,衛國國君衛靈公十分寵愛大夫彌子瑕。有一天,彌子瑕同衛靈公一起在桃園游玩,彌子瑕吃到一個很甜的桃子,吃了一半把剩下的給了衛靈公。衛靈公不但不覺得彌子瑕尊卑不分,還感嘆彌子瑕很愛自己。由此,‘分桃’指代男男相戀。”
焉薄晚便握着叁叁的手,沉聲問道:“不知道狐仙是否願意和我分食一桃?”
焉薄晚凝望叁叁,眼神裏的感情并不加掩飾。
叁叁就算再遲鈍,此時此刻也不可能認為焉薄晚說的桃子指的是水果。
叁叁的心噗通狂跳,仿佛随時要從心口裏跳出來了似的。
被焉薄晚握着的手,手心火燙,像攢了火星似的灼熱。
叁叁咽了咽。
他從未這麽緊張過。
要說,他接下了這次的時空任務以來,就該料到自己會和焉薄晚斷袖分桃的。
因為,這是任務的內容。
可是,當焉薄晚認真地提出的時候,叁叁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
他的心跳急促,臉頰發紅。
“晚、晚哥……”叁叁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這個……”
焉薄晚看得出來叁叁很緊張,其實,焉薄晚自己也很緊張。
只是,焉薄晚能夠掩飾得住、假裝鎮定罷了。
“叁叁……”焉薄晚強自鎮定,假裝柔和地拍了拍叁叁的手背,“我希望你能把你最真實的想法告訴我。”
叁叁此刻腦子一團亂的,居然也沒察覺焉薄晚喊了自己“叁叁”,只是低下了頭,反複地想着焉薄晚所說的“最真實的想法”。
最真實的想法……
我最真實的想法是什麽呢?
叁叁茫然地看向焉薄晚,問道:“晚哥喜歡我?”
焉薄晚壓下狂亂的心跳,深沉地點頭:“是。”
叁叁亂跳的心忽而沉寂了不少:晚哥是真的喜歡我。
就算再遲鈍、再蠢笨,叁叁也該明了了:焉薄晚是真心喜歡他的。
這份感情是真實的。
也是因為真實,所以沉重。
叁叁心裏湧起一陣窒息似的愧疚:他是真的喜歡我!
而我卻是騙他的。
叁叁此刻才醒悟似的發現:我跟晚哥說的話,幾乎都是假的。
但他對我,卻是真的。
我的假意換了他的真心。
我可真是個卑劣的騙子。
叁叁總算明白了為什麽梁青梨提醒自己不要放私人感情。
因為有了感情,就會産生情緒。
如果像梁青梨一樣冷靜無情地執行任務,此刻任務的進度也能往前一大截吧?
然而,叁叁似乎做不到。
叁叁臉上藏不住事兒,愧疚幾乎都寫在臉上了。
焉薄晚看到叁叁的臉色,便沮喪起來,緩緩嘆氣,說:“你不喜歡我,是嗎?”
叁叁下意識地搖頭:“不是的……”
焉薄晚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那是怎樣?”
叁叁也是迷惘:“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心情很複雜……”
“沒關系。”焉薄晚溫柔一笑,“你慢慢想。總有想明白的一天的。”
焉薄晚看着溫柔體貼,但實際上卻不然。
他到底是個胡作非為慣了的權貴。
他既然愛上了叁叁,自然不會放手。
他嘴上說讓叁叁好好想,但卻将叁叁養在身邊,哪兒都去不得。
焉薄晚自戀非常,覺得自己是難得一見的好兒郎,叁叁跟在自己身邊久了,自然而然就會被自己的風采所迷倒。
兩情相悅也就是時間問題。
因此,盡管焉薄晚與叁叁同住一個營帳,也是分床而睡。
焉薄晚睡得不錯。
倒是叁叁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翌晨起來,叁叁頂着黑眼圈,發現營帳裏空無一人。
叁叁吃了一驚,便喚起人來。
聽到叁叁的呼喚,營帳外便有了響動,應聲而入的是梁青梨。
叁叁看見梁青梨,便安心幾分,只說:“晚哥呢?”
梁青梨答:“圍獵去了。”
叁叁摸了摸額頭,說:“啊,我睡晚了是嗎?”
“是的。”梁青梨回答,“不過,就算你起得早,他也不會讓你去圍獵的。畢竟,你身份不明、騎術不精,他肯定不會放你進山裏騎馬射箭。”
叁叁也沒吭聲。
梁青梨繼續說道:“而且,他擔心你一個人留在營帳裏會有麻煩,特地将我留在這兒守着你。”
本來,梁青梨是禁軍統領、又是焉薄晚的心腹,是應該陪着焉薄晚狩獵才是的。
但因為叁叁在營帳裏睡覺,焉薄晚便把最得力、最信任的侍衛留在那兒守着。
叁叁明白焉薄晚的心意,便幽幽一嘆:“晚哥對我是真的好……”
梁青梨一下就聽出叁叁話裏的情緒,登時有些忐忑:“昨晚……昨晚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叁叁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怎麽說,便讷讷的。
梁青梨趕緊打開分桃膏來查看,發現膏體還是完好的、沒有被使用過的痕跡,才稍微放心,只說:“嗳!你們沒幹啊?”
叁叁答:“當然沒有!”
梁青梨沒好氣:“那你幹嘛一臉嬌羞地晚哥對你好!”
“他确實對我好啊!”叁叁據理力争,“而且……我哪兒有嬌羞?”
梁青梨還是覺得不對,便逼問叁叁昨晚到底發生什麽了。
叁叁自覺瞞不住,便說:“晚哥……說他喜歡我……我能察覺,那是真心的喜歡,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寵愛,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說着,叁叁都心潮澎湃起來。
“哦。”梁青梨一臉冷漠,“然後呢?”
叁叁吃驚得瞪大了眼睛:“你、你不驚訝?”
“我驚訝什麽?”梁青梨還是一臉冷漠的,“他要不是真心喜歡你,怎麽可能為你做那麽多?我用屁股想想也能知道。”
叁叁被噎住了:我的思考能力竟然不如大佬的屁股?
梁青梨又問:“你發現了這個,然後呢?”
說着,梁青梨瞅叁叁的黑眼圈兩眼,判斷:“然後你就高興得睡不着覺了?”
叁叁皺眉:“我哪兒是高興?我是……愧疚。”
“……”梁青梨無奈地按了按眉心,“你是任務者。你來這兒就是做狐貍精的,不要有多餘的情感。”
叁叁盯着梁青梨,問:“晚哥對你也是推心置腹的,你難道一點都不感動嗎?”
“我不敢動。”梁青梨說,“如果他知道我對他不是真的,是一直騙他,他會砍我。”
叁叁的臉立即皺起來:說得也是。
如果晚哥知道我是騙他的……
他還能喜歡我嗎?
不砍死我就算不錯了!
想到這個,叁叁既害怕又難過,一張俏臉皺得跟沮喪的沙皮狗似的。
梁青梨見叁叁産生了動搖,再次腹诽:新人真的很帶!
回去就讓領導炒了他!
炒鱿魚!
炒辣雞!
氣死老子。
梁青梨心裏罵罵咧咧,臉上和和氣氣:“你也別着急上火的。你想想,你這樣是在幫他,幫他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男人、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君主。要不是你激勵他,他能有這大好的江山嗎?”
叁叁覺得梁青梨說得很有道理,但心裏還是悶悶不樂:“我還得去騙楚楣的感情嗎?”
“不用。”梁青梨回答。
“不用?”叁叁驚訝。
“呃,因為你已經騙到手了。”梁青梨說。
叁叁更驚訝了:“啊?什麽時候的事?”
“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要做!”梁青梨不自覺的用命令的口吻說,“就這樣,聽我的!”
叁叁垂頭喪氣:“嗯……”
梁青梨也是操碎了心。
叁叁卻像想到什麽似的,擡起頭來:“晚哥問我要不要和他分桃,說等我願意的那一天……”
梁青梨忽而覺得有什麽不對,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叁叁問。
梁青梨“啧”了一聲,說:“不對啊!”
“什麽不對?”叁叁問。
梁青梨不安地說:“你之前不是跟他說了要以身相許了嗎?”
“是啊。”叁叁點頭。
“那在他看來,你應該是願意和他分桃的。”梁青梨說道,“那他為什麽還要問你?你沒答應他的要求,他也一點都不奇怪嗎?”
叁叁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便搖搖頭:“我沒答應和他分桃,他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吃驚……就、就好像他早知道我不會答應一樣。”
“這不對啊!”梁青梨臉色微變。
叁叁被梁青梨這麽一提醒,也覺得奇怪了。
“難道……”叁叁思忖半晌,“晚哥發現了我是叁叁了嗎?”
梁青梨說:“這個他肯定一早發現了。”
“……”叁叁愣住了:我的完美僞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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