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押上花轎

艾青青封妃一事在宮裏宮外一石激起千層浪。

畢竟,還沒進宮就得封妃位的事情是幾乎沒有先例的。

更何況這獲得殊榮的妃子還是個男人。

楚楣還在宮裏研究給叁叁一個什麽封號,焉貴妃就鬧進來了。

焉覓芸在王府時是側妃,楚楣登基後便是貴妃。

與此相對的,正妻尚書千金便是皇後了。

後宮裏本來就一個皇後,一個貴妃,大臣們看着寒碜,就變着法子送來了不少美女。

楚楣并不拒絕,會斟酌着收下幾個。

他在朝中根基不穩,所以對待大臣們比較客氣,不會輕易駁了對方面子。

這些美女充入後宮之後,位分都很低微,也不怎麽得寵。

性情跋扈的焉貴妃勉強能忍。

現在,楚楣要納個男妃,未入宮就賜封妃位,這顯然是真心寵愛的待遇啊!

這讓焉貴妃十分難忍。

焉貴妃身邊的宮女也在嘀咕:“皇上一直不近女色,卻對一個男人那麽在意,會不會……是個斷袖?”

焉貴妃雖然已通人事,但到底是個大家閨秀,不太懂這些,疑惑地問:“什麽是‘斷袖’?”

宮女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只喜歡男人而不喜歡女人的男人。”

這宮女講的話繞口令似的,焉貴妃腦子轉了幾個彎才會意過來,氣哄哄地說:“我管他什麽斷袖不斷袖的!敢勾引皇上的男人,我讓他‘斷根’!”

焉貴妃氣沖沖地跑到禦書房求見皇上。

楚楣不喜歡焉貴妃,卻忌憚焉家勢力,所以對焉貴妃總是很縱容。

底下的人很會看眼色,知道焉貴妃能在後宮橫着走,便也不敢認真攔着。于是,焉貴妃便順利闖進了禦書房。

楚楣看見焉貴妃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心想:焉家的人就是跋扈嚣張。

然而,楚楣看着焉貴妃的模樣卻是十分寵溺:“芸兒,誰惹你生氣了?”

——這簡單的一句話,就如水似的,讓焉貴妃的怒火沖刷了七八分。

焉貴妃臉上怒容斂去,露出嬌媚的樣子,只說:“陛下,我不許你納一個男人為妃!”

楚楣冷哼:你不許?你是個什麽東西?

楚楣微笑:“說什麽胡話?從前納貴女、美女也不見你生氣,現在納個出身寒微的男子,反而醋了起來?”

焉貴妃便道:“納就納了,怎麽一上來就封妃?”

“封妃又如何?”楚楣說,“橫豎也越不過你這位貴妃。”

焉貴妃仍不滿意:“我在潛邸時就是側妃了,現在當貴妃是理所應當的。他是什麽東西?一上來就是個‘妃’!可見皇上更疼他。”

楚楣便說:“難道貴妃不想誕下朕的長子嗎?”

焉貴妃聞言一怔:“皇上……”

楚楣柔聲說:“旁的女子都是官家千金,比你早誕下孩子的話,你怎麽辦?但這個艾生是個男人,不會生孩子的,而且又出身寒微,根本影響不了你的地位。你好好調養身子,等你養好了,我就不要他了。”

原來,焉貴妃被診出了不孕之症,正在調養之中。

太醫說,焉貴妃調養的時候不能侍寝。

盡管不能侍寝,楚楣還是常常留宿在貴妃宮裏。

此外,貴妃患有不孕症乃是醜聞,楚楣和焉貴妃都沒有告訴外人此事。

而且,楚楣千叮萬囑,讓焉貴妃連娘家人都不要告訴,免得暴露秘密。

楚楣這樣費心替焉貴妃隐瞞不孕的事情,讓焉貴妃十分感動。

焉貴妃想到自己是個不孕之身,楚楣身為帝皇還那樣保護自己,便又是感動又是愧疚的。

她又聽楚楣說,這個男人納進來不過是做個玩意兒,更沒有生氣的必要。

然而,焉貴妃還是不太舒坦:“所以,皇上會寵幸一個男人嗎?”

楚楣挑眉:“男子不會懷孕,這不比寵幸女子更好?”

“話雖如此……”焉貴妃咽了咽,又說,“可他終究是個男子,男女有別啊。放在後宮裏,誰知他會不會穢亂宮闱?”

楚楣心中對焉貴妃更加不悅。

楚楣笑得越發溫柔:“胡說什麽?你哥也是男人,他在後宮的時候不也一樣母儀天下?”

“你這話可別當着我哥的面說!”焉貴妃笑了,“我哥最恨別人說他‘母’了。”

楚楣微笑不語。

焉貴妃又不笑了,正色道:“再說了,那個姓艾的算什麽東西?怎麽能跟我哥相提并論!”

楚楣還是淡淡笑着:“那你以為該如何?”

焉貴妃說:“他既是個斷袖,索性讓他斷根。将他淨了身吧。那我才放心呢。”

按照焉貴妃的意思,就是要把艾青青閹了。

聞言,楚楣握着椅背的手不覺緊了緊,幾乎要将那黃梨木捏碎。

楚楣仍然淡淡笑了,思索了一會兒,才說:“據朕所知,艾生和你哥有點兒交情。”

“什麽交情?”焉貴妃大感意外。

“艾生曾随玉王爺去秋狩,期間認識了你哥,似乎還結交了。我不能不給面子。”楚楣道,“不如這樣,你寫信發到禪宮問問你哥的意思。如果他同意讓艾生淨身,朕就答應。”

“好啊。”焉貴妃不疑有他,“我這就去問問我哥。”

楚楣早就看焉貴妃不順眼了,但卻不能出手教訓焉貴妃。

想來想去,現在能教訓焉貴妃的,天下之間就只有焉薄晚了。

也不知道焉薄晚看到焉貴妃的來信,會是什麽表情呢。

說起來,焉薄晚也差不多應該知道朕要納艾青青為妃的事情了吧!

只是禪宮離京師不近,一來一回都要大半個月。

等焉薄晚獲知情況後趕回來,婚事早辦完了。

就算焉薄晚再跋扈,還能以皇太後之身強搶皇妃不成?

不過真說起來,楚楣也怕“夜長夢多”。

就算不怕焉薄晚,也怕焉貴妃。

焉貴妃腦子一抽就要給艾青青淨身,也不知還會做出什麽事來。

還有那位皇後,看起來端莊賢淑,但還是個愛算計的——這可瞞不過楚楣的雙眼。

要論綠茶白蓮的段位,皇後在楚楣面前就是個弟弟。

于是,楚楣決計速戰速決、暗渡陳倉。

安撫了焉貴妃之後,楚楣召來大太監,吩咐:“派一頂轎子去玉王府,将艾青青接進宮來。”

大太監感到疑惑:“冊封妃子的典禮還沒操辦好,陛下的意思是……?”

“先送進宮來。”楚楣并沒有多做解釋。

大太監倒是明白過來了:新帝估計是急色了,等不及冊封禮,今天就要把人弄進來。

楚楣确實是想着,先将叁叁接到宮裏來。

什麽冊封禮都是虛的,周公之禮才是正理。

趁着焉薄晚還沒動靜,先把叁叁要了,放在後宮裏養着,楚楣才算安心。

因為楚楣對“艾青青”超乎尋常的态度,叁叁也成為了京師近期話題人物的榜首。

然而,叁叁本人則不太清楚,因為他不被允許出門。

封妃的聖旨降下之後,按照規定,叁叁半步門都出不了,只能一心“待嫁”。

叁叁難免覺得無聊,玉王爺得空就來和他一起聊天游戲解悶。

叁叁看着和玉王爺這個穿越者,又想到楚楣那個穿越者,忽而問玉王爺:“我們穿越過來的時候,晚哥身邊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

玉王爺道:“這我哪兒知道?”

不過,玉王爺還是召人去打探了。

打探回來的消息,居然是有。

“我們穿越過來的那天,”玉王爺說,“正好是焉薄晚姥爺的死忌。”

叁叁聞言大感驚訝:“這麽巧嗎?”

玉王爺想了想,又說:“這算什麽巧呢?每一天都是一個人的死忌啊。”

“……”叁叁也沒話說了。

但叁叁還是覺得奇怪。

焉薄晚母親死的時候,楚楣穿過來了。

焉薄晚姥爺死的時候,阿玉穿過來了。

啊,梁青梨是什麽時候穿過來的呢?

叁叁想起來,梁青梨曾經說過,自己來這邊十年了。

叁叁又問:“十年前呢?十年前晚哥家裏有喪事嗎?”

玉王爺覺得叁叁的問題很奇怪,但還是派人去打聽了。

然而,打聽的消息還沒傳來,就迎來了內宮大太監。

大太監位高權重,要好好招呼。所以玉王爺便抛下叁叁,親自去接待大太監。

大太監雖然很得臉,但也知道給王爺臉面,對王爺恭恭敬敬地問安、寒暄了一番,才說明來意:“皇上口谕,要傳艾青青入宮。轎子已經備好了,請艾青青即刻觐見。”

玉王爺聞言感到吃驚:“怎麽這麽忽然?”

大太監皮笑肉不笑:“這奴才怎麽知道呢?但皇上口谕,還請王爺遵從。”

“那是自然。”玉王爺點頭不疊,便命人去叫叁叁了。

聽到傳召,叁叁心裏忽然有些緊張:來了嗎?要來了嗎?

這倒和史書裏記載的差不多,艾青青是被正式納妃之前被送去皇宮的。

也是在送去皇宮的路上,焉薄晚搶親了。

然而,叁叁的心裏還是很不踏實:史書上面并沒有寫當時焉薄晚在禪宮呀?

現在焉薄晚遠在禪宮,能趕得及搶親嗎?

叁叁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是期待焉薄晚搶親成功的。

甚至說,如果焉薄晚沒來搶親,叁叁會很難過。

這種難過,當然有任務失敗的沮喪,但更重要的是……

叁叁真的不想和焉薄晚以外的任何人成婚。

玉王爺把叁叁親自送到門外,見叁叁臉色不好,便問:“怕嗎?”

叁叁深吸了一口氣,強笑說:“怕也沒有用。”

玉王爺也笑了:“我這兒有一份上好的‘護菊寶’……”

“……”叁叁擺擺手,“不用了,大內應該也有。”

“那怎麽一樣呢?”玉王爺說,“你是從我府裏出去的,我的王府就是你的‘娘家’了。從‘娘家’出去,什麽都不帶很奇怪吧?”

“從‘娘家’出去,帶着‘護菊寶’也很奇怪吧……”叁叁低聲抗議。

“拿着吧,是我一點心意。”玉王爺熱情地将“護菊寶”塞進叁叁的兜裏。

言談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側門外了。

側門外停着一頂素色的轎子,紋飾很少,顏色灰暗,很難讓人聯想到這是皇家禦用之物。

可能是因為國喪未過,也可能是怕引起路人注意,這轎子有種過分樸素之感。

玉王爺已經充分帶入了“娘家人”的角色,忍不住跟大太監抱怨道:“就一頂素轎子從偏門出去,悄悄兒地又從偏門擡進宮?這怎麽跟偷人似的?”

大太監也有些尴尬,卻不接話。

旁邊的小太監則說:“咱們師父是宮裏頭一名的大太監,皇上最信任的內官,時時刻刻伺候皇上不離身邊的。皇上點了師父來親自接貴人入宮,這是天大的恩寵。”

這些輪到玉王爺有點尴尬了。

那大太監便挺了挺胸膛,笑道:“這次只是入宮相談罷了。封妃典禮已經辦得如火如荼了,到時候必然是極為風光的。您放心吧!”

說完,大太監就做了個手勢,請叁叁上轎:“貴人,請。”

叁叁看着衆人的臉色,頗有一種“大姑娘被押着上花轎”的窘迫感。

這頂轎子便被擡起,往宮裏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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