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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光的座位在後面,不過三秒鐘,何光就把自己的數學卷放到了百裏的手中,百裏瞪大眼睛看着這滿篇沒有一個錯的試卷,豎了一個大拇指。
“學霸啊,這正确率和參考答案有的一比,優秀!”
“我就是抄的答案!”
百裏滿頭問號的看着何光,何光抱臂也倚在了門框的另一邊,“我沒寫,老師講的時候填的答案。”
百裏聽罷又豎了一個大拇指,“身為數學課代表不寫數學老師的作業,夠狂,夠作死。”
“你誇獎了。”
兩人正聊着,就看到秋南山風風火火的跑了過去,百裏喊了一句,秋南山聽到了聲音停了下來,轉身看了半天,才看到向他揮手的百裏。
百裏和秋南山算是發小,他們在一個小區,從光屁股的時候就開始一起玩了,彼此熟的已經是不能再熟了。
秋南山上來就打了百裏一拳,一點都不客氣,“我剛還上去找你,結果你小子在這兒,我的東西呢!”
百裏痛苦的捂着被秋南山打到了地方,一臉正在被謀殺的表情,“秋南山,別一上來就動手動腳的,小心我躺下來碰瓷啊!”
“也行,但你能在躺下來之前把我的東西給我嗎?”秋南山做勢還來再來一拳,但百裏早腳下抹油躲到了何光的身後。
百裏交出去了一張複印卷,可秋南山還伸手要着,“兩張,還有益由的,我等會兒順路就給他了。”
百裏索性把手裏的剩下的複印卷都給了秋南山,“拿走拿走都拿走,還有一張是學委的,你可別私吞啊!”
秋南山掂了掂手裏卷子的重量,算是驗貨,然後沖着百裏一個抱拳,“這次合作很愉快,我很期待我們的下次合作,再見。”
說完,秋南山又風一陣的跑了,百裏從何光的身後走了出來,剛想說話結果忽然發現手裏少了什麽,一拍腦袋才想起來他把剛才何光給他的數學卷也給秋南山了。
百裏也留了一句有緣再見,就跑去追已經進了教室的秋南山,何光在門口站了站,聽到上課鈴響就回去坐到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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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何光就加入了他們背地裏交換卷子的學霸隊伍。
其實何光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可是攔不住百裏每次都來找他,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何光沒辦法拒絕百裏的要求。
百裏找何光的次數很頻繁,基本隔幾天就會下來,哪怕是不借卷子,也要把人拉出來聊兩句,百裏又是個很能和人聊得起來的人,所以一來二去的,大家都覺得他倆關系不錯。
事實上也的确不錯,何光覺得百裏這個性格很讨喜,如果能夠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的。
從某個角度來說,秋南山和百裏是一樣的人,他們會照顧別人的情緒,和他們聊天永遠也不會感覺到尴尬,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們又是完全不一樣的人,比如秋南山可以和所有人都是朋友,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七班的益由,而百裏可以和所有人都是朋友,但又可以和所有人都不是朋友。
百裏是天生的自來熟,也是天生的臉盲,一個人曾經認識的人隔得久了不見面,下一次見面他就無法和正确的名字聯系到一起,所以他總是很快能在一個新的環境裏交到朋友,但又能很快在一個新的環境裏忘記舊的朋友,朋友更新換代的快了,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這是秋南山說的,彼時是春季運動會開幕式剛結束,他們幾個日常交換卷子的人約到一起去六班的教室鬥地主,何光,百裏,秋南山,益由,還有七班的學委,學委也是和百裏秋南山一起長大的朋友,五個人兩副牌兩個地主。
打牌就有輸贏,有輸贏就有懲罰,懲罰是真心話大冒險,他們玩了一個早上,每個人都輸過,只有何光保持着常勝的記錄。
秋南山說過自己三歲還尿床的糗事,益由朝着樓下大喊我是super man,學委說他暗戀的是七班的王歡,而百裏更是抖得連家底都不剩下了,從小時候貪玩被打,到長大了早戀被打,一件一件都被說了出來,說到後面,秋南山和學委都開始回想百裏遺留沒說的事情。
秋南山:“我記得幼兒園他把褲子穿反,還被全班女生嘲笑來着。”
學委:“何止幼兒園,他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也穿反了一次,要不是我提醒,他就那麽去上學了。”
秋南山:“我又想起來了一個,你們知道百裏當年第一次收到情書的時候做了什麽嗎?”
學委向下接着:“他買了個相片框裱了起來,還放在自己的床頭櫃上。”
百裏抱拳懇求着:“各位大哥,饒了我吧,我還要不要面子了。”
秋南山:“都是自家人,要什麽面子。”
學委:“就是,面子這種東西要他幹嘛,對了,我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秋南山小學的時候牽着他家那條阿拉斯加出門遛彎,結果掉進下水道,要不是我和我爸正好路過,秋南山可能就待在裏面發酵了,那味道真的讓我是此生難忘。”
秋南山踢了一腳學委,學委早有預防躲了過去,然後繼續爆料,“還有啊,秋南山回去之後一直都待在廁所裏不願意出來,用掉了他家的一整瓶沐浴露,還把秋姨的香水當身體乳抹,氣的秋姨差點當場打死他。”
秋南山踢不到,索性站起來,而學委早一溜煙跑到了秋南山夠不到的地方,還不忘求救外援,“益由,拉住秋南山那條瘋狗,我的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益由看了一眼兩人,“我就是個看熱鬧的,不提供不拉架服務。”
學委大哭:“你哥哥我真是白疼你了。”
學委又把眼神放到了何光的身上,何光兩手一拍:“別看我,我就是一打醬油的。”
學委仰天長嘆:“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秋南山繞着教室抓學委,但學委像條泥鳅一樣,怎麽都抓不住,秋南山跑了兩圈就回到了剛才的位置上,“小子,是你先惹我的,你別忘了你在我手上的把柄,百裏,你知道那小子初一那年為什麽請了一周的假嗎,他一個人在家偷喝他爸的紅酒,結果喝醉吐得滿地都是,還把他家的電視放到浴缸裏泡壞了,而且……”
秋南山沖着學委一笑,不理會學委委屈的表情,而且勾/引着聽衆們的好奇心,“他做的那個事情一般人都做不出來,要不是我那天正好看到了,我自己都不行,你們知道嗎,他喝醉了之後抱着馬桶不松手,還把他把的珍藏紅酒倒進馬桶裏說是太苦了,後來他就喝馬桶裏的水,然後被他爸打的滿地打滾了……”
學委大喊:“我沒有!”
剩下的人捂着耳朵,“我聽不見。”
學委氣的坐了回去,一臉的生無可戀,而百裏還在火上澆油,“我忽然想起來,他請假回來之後和我說他是去療傷了,他說他那段時間他和班花表白失敗,心裏太難過就去外面晃蕩了幾天,小子,沒想到啊,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了,能耐啊!”
學委已經不掙紮了,“我騙你什麽了,我就是去外面晃蕩了幾天,市醫院的骨科,不算是外面嗎?”
秋南山:“我作證,他确實去了,他爸太生氣了,他媽讓他出去躲躲的。”
學委摸着自己的腦袋大聲的嘆氣,“你們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麽嗎?”
秋南山:“刨腹自盡。”
益由:“我可以提供刀。”
百裏:“與世長辭。”
何光:“我可以幫你買棺材。”
……
學委:“我是那種人嗎,我當然是不屈不撓互相傷害了,我可是特別有料的人,秋南山和百裏小時候那點事情我可是門兒清……”
秋南山一拍桌子,笑的咬牙切齒:“您說,您盡情的說,反正我也有你的一大把料。”
倒是百裏跳了起來,“你說秋南山無所謂,但你要是敢說我,我就讓你嘗嘗斷子絕孫的滋味。”
學委焉了下去:“休戰,休戰,請讓我們一致對外好嗎?”
四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何光的身上,何光正在洗着桌子上的撲克牌,“你們輸了才真心話大冒險的,我可是何·東方不敗·光啊!”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把游戲中,何光成功的被吸引到了所有的戰火,從未有過敗績的何·東方不敗·光終究是晚年不保了。
百裏:“說吧,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何光剛想選大冒險就被秋南山攔住了:“別大冒險了就真心話吧,我可還等着你交底呢!”
何光挺起了脊背:“那你想知道什麽?”
秋南山:“你有沒有早戀過?”
何光:“這個問題不像你風格啊!”
秋南山:“別轉移話題,說,有幾個前任。”
何光看着這些好奇的腦袋,伸出了兩只手在那裏算着,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沒有,家裏管得嚴,我還沒早戀過。”
益由:“那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何光:“就一個問題,這多了啊!”
結果何光被針對了,學委拉着凳子湊近了看着何光:“這局游戲規則改了,我們要一人問一個。”
剩下的人都舉手同意了。
他們幾個認識的時間都長,秋南山,百裏,學委三個是發小,益由又是秋南山的鄰居,他們早就對彼此的那些事情心知肚明了,倒是何光,讓他們很有興趣。
何光嘆了一口氣,“你們這樣光明正大的作弊真的好嗎?”
百裏:“我覺得甚好”
秋南山:“我覺得肝好。”
益由:“我覺得肺也挺好的。”
何光又嘆了一口氣,“那我是不是大腸也挺好的。”
結果何光被秋南山拍了一巴掌,“趕快回答,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何光:“我又是作業又是手機還有電腦,哪有時間喜歡別人。”
學委:“那你小時候有沒有做過什麽只有你知道別人不知道的蠢事?”
何光:“有,你們知道農村的旱廁嗎?我八歲前平均每個冬天都要掉進去一次,或者是兩次。”
學委:“完蛋了,我腦子裏有畫面了。”
秋南山:“這可比我掉進下水道刺激多了。”
百裏瞟了一眼秋南山:“你知道的這麽清楚,是不是也掉進去過。”
秋南山:“不敢不敢,這種事情讓何光去做就可以了,我掉下水道就夠了。”
益由看着秋南山笑了起來,笑罷幾個人就盯着百裏,現在只剩下百裏還沒有問了。
百裏撓了撓頭,拍了把秋南山的肩膀:“兄弟我決定把這個機會送給你。”
百裏覺得自己沒什麽可問的,但秋南山可是個好奇寶寶,“要不你說說你記得最清楚的爸媽打你的原因。”
何光仰頭想了想,“好像是七歲那年吧,我走丢了,我媽和我爸混合雙打來着,但也沒有讓我下不來床,我第二天還是照常去上學了。”
秋南山:“七歲,記憶不錯啊,那最近呢,最近幾年你就沒惹你爸媽混合雙打嗎?”
何光低下頭看着桌子上貼的課表,語文數學化學物理英語,這是周一早上的課,英語數學語文政治自習,這是周二早上的課,數學英語語文自習歷史這是周三早上的課,化學數學地理自習,這是周三下午的課,“沒有。”
何光陷入了沉思,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八歲前的事情了,他以為是自己忘了,其實他都記得的。
何光從有記憶開始就跟着父母東躲西藏的逃債,到底欠了多少債何光不清楚,何光只是知道經年累月之後的那逼債已經利滾利的再也還不起了,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借的高利貸,爸媽沒說,何光也忘記了問。
躲債八年,何光練就了一身偵查與反偵察的本事,他會替父母做前面的偵察兵,也會一個人藏在出租屋裏假裝無人存在,那是食不果腹饑寒交迫的八年,但每一天何光都覺得快樂。
何光的父母都是及時行樂的人,他們每次在新的城市賺到錢之後想到第一個就是滿足自己的欲/望,吃豐盛的自助,穿暖和的衣服,最後才是交積欠的房租和逃避黑社會的追債。
八年來何光輾轉于不同的學校,認識不同的夥伴,還要防止被追債的人發現擄走,那時候的何光覺得自己和電視劇上做卧底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樣偉大,他們一樣會流轉與各種各樣的環境,他們一樣會小心提防外來的危險,他們一樣會在壞人的拳腳下滿身傷痕,他們一樣會在最後擁有幸福的結局。
八歲那年,何光的父母忽然帶着何光回到了他們的老家,他們帶着何光買了新的衣服,像往常一樣,他們帶着何光吃了可口的晚餐,像往常一樣,他們帶着何光去了他們曾經的親人的家中,然後趁着月黑風高丢下何光走了,這是第一次。
第二天何光就聽到父母跳樓自殺的消息,之後就再也不覺得自己是卧底英雄了,他哪怕多困難多貧窮多危險都沒有丢下過自己的父母,終究還是丢下自己走了,而他在這個新的陌生的房子裏,被房子的主人丢棄在一邊。
何光看到自己在房子主人的眼中就是一坨黏人的肮髒的煩心的垃圾,而對待垃圾的方式總是不那麽的溫柔和善良。
何光黑了瘦了焉了。
大半年後,擦玻璃的何光從二樓摔了下去,摔斷了一條腿,後來何光就被送去了福利院,再後來,何光就被何定國收養了。
何光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見到何定國的那天,那天何定國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站在院子裏分發零食文具和衣服,他笑的很溫柔,哪怕是被孩子們黑色的髒手碰髒了褲子,他也是笑着摸着孩子的頭,手裏又多給了幾個糖果。
他來過很多次,而且他看起來真像一個好人,他的眼睛總是帶着笑,他說話總是那麽溫柔,他的穿着總是那麽得體,他每次來的時候總是那麽大方,所以當後來他說要收養何光的時候,何光沒有絲毫猶豫的就答應了。
何光的手心忽然一涼,擡起頭就看到學委在對自己說:“不是吧,看來你爸媽近些年來的戰鬥力有所下降啊!”
何光搖了搖頭:“不,是因為他們在我八歲那年就死了。”
氣氛忽然陷入了冰點,哪怕是秋南山和百裏都想不到一句能夠打破僵局的話,他們距離生活的痛苦太遠,以至于無法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陳舊的壞消息。
生活把他們放在蜜罐裏,以至于他們天生就以為生活是甜的,離別和痛苦距離他們十萬八千裏,他們一時半會兒還無法真切的感受到,何光是他他們完全不一樣的人。
而其中的百裏用自己那雙滿是心疼的眼睛,将何光的身影刻在了自己的腦海裏,百裏的心裏湧起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介乎于可憐和感興趣之間,這種複雜的情緒牽引了他很長一段時間,以至于讓他一個臉盲的人無論分開多久都能迅速的認出何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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