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具白骨

女學生休息了一陣子終于緩過勁兒來, 被管理者送回了宿舍，管理者扭頭對池念和姜息揮了揮手，“行了，查寝結束了。你們兩個也辛苦了, 快回去休息吧！”

池念想起來, 又問了一句，“請問在我們之前還有老師來查寝嗎？”

管理員搖頭, “沒啦, 今晚就你們。快回去吧！”

一路回到教師宿舍裏，其他幾個闖關者已經等在門口，看池念跟姜息回來, 都迎上來關切。

齊思思說：“政治老師到現在還沒回來，我還擔心你們會不會也……”

周彤及時打斷了她不吉利的話，看池念身上有傷口，又主動說白天在學校找到些基礎藥品，裏頭正好有消炎止血的。

池念沒跟過去, 在周彤的勸說下直接回了宿舍。姜息随周彤一路到了周彤的宿舍, 找藥品的功夫, 周彤随口問：“姜小姐, 你跟池小姐是之前就認識嗎？”

姜息等在門口，看向周彤的背影, 反問：“為什麽這麽問？”

闖關者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她和池念說的話, 還遠沒有周彤和剛認識的齊思思說得多。

至于她們被分為一組, 又住在一起, 可能是巧合，又頂多是緣定三生牌的附帶作用, 但跟她們一起進來的闖關者不應該知道緣定三生牌的事。

興許是聽出了她語氣裏的質疑，周彤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覺姜小姐和池小姐兩個人比較親近，今天碰巧又聽思思說見到你們……”

沒在意周彤後頭說了什麽，姜息重複了一遍：“親近？”

“也不是親近，怎麽形容呢？就是有一種，莫名很合拍的感覺。就好像已經相處過很久一樣。”

周彤回過頭來，把手裏的藥品遞給姜息，笑了笑，“進來這裏之前，我是個婚戀網站的負責人，經常會接觸到很多婚戀對象之間的關系溝通問題，所以對這類關系比較敏感。”

周彤頓了頓，看姜息沒有反駁，接着說：“雖然您和池小姐都是女性，但是這也不會影響什麽，之前我也接觸過很多同性戀人。畢竟我們進到這裏之後都失去了生前的記憶，所以我想會不會……”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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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彤停下來，看向倏然打斷她的姜息，對上繃帶臉上漆黑無底的眸子，突然覺得有些背後發涼，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又反應過來面前的不過是個闖關者而已，于是咽了口口水，“……嗯，但是也有可能……”

“不會有這樣的可能性。”

姜息冷聲道：“是你們失去了，不是我。”

·

“彤姐？”跟周彤同住的歷史老師任盼走進來，看周彤愣在屋子裏，奇怪地問她：“你怎麽了，想什麽呢？”

周彤有些恍然地問：“任盼，你說過這是你的第三次關卡？”

“嗯，怎麽了？”

周彤點點頭，說：“這也是我的第三次關卡。也沒什麽，我就是突然在想一件事……”

周彤糾結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口：“你說我們這些闖關者裏的……真的全都是人嗎？”

“彤姐！”任盼膽子小，被她說得背後發涼，迅速扭頭看了一眼，走進來關上了宿舍的門，“不是人，那還能是什麽？難道那些東西還能僞裝了混進來嗎？大晚上你亂說什麽呢！”

說着任盼走到周彤身邊，壓低了聲音，“還是你發現什麽了嗎？”

“沒有沒有，”周彤擺擺手，“我就是突然胡亂想了一下……你別多想。”

任盼點點頭，“進到關卡裏已經很吓人了，彤姐你可別再亂想了，我都要被吓得睡不着了！”

·

站在寝室門口，姜息垂眼看向手裏滿滿當當的東西。

有消炎用的藥物，清理傷口用的棉簽，還有止血的紗布。

腦海裏不自覺回想過剛剛聽到的話，觸碰着藥品包裝的掌心滑了滑，聯想到池念發涼的手指纏繞過來的觸感。姜息緊了緊指尖，心情突然有些煩躁。

擡起的眼睫把複雜的情緒一掃而光，只餘下一潭平靜冷漠的漆色。推開寝室門的同時，先前那點錯位的奇怪糾結也通通被抛到腦後。

而首先看到的，是池念坐在窗邊，悠悠向外張望的背影。

細高跟被扔在一邊，光着腳，很容易發現白皙的腳踝上又紅色的勒痕，更仔細一點，會發現腳踝的地方也有些腫起來。

如果不是現在再次看到，姜息幾乎忘了池念居然是穿着這樣一雙鞋在她眼前跑出了那樣的速度。

聽到開門的聲音，池念回過頭來，見着姜息的時候，臉上原本懶散疏離的神情一瞬間消融，倏然漾開柔軟的喜悅波紋，語調甜軟地，“回來啦。”

關門的動作稍微頓了頓，姜息停下腳步。

緩了一秒，繼續走過去。

－－如果曾經有過。

如果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在她打開家門的時候回過頭看她，臉上帶着類似的笑容，對她說一句“回來啦。”

如果真的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

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而事實裏頭從來沒有如果，她的過去裏也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一直走到池念跟前，姜息俯身把手裏的東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來處理一下。”

池念側過頭，掃了一眼桌面上的東西，視線落在消毒用的酒精上，卻說問:“能不能不用酒精消毒？”

姜息随着她視線掃過去，“池老師也會怕疼麽。”

“不怕。”池念笑着搖了搖頭，“好像是因為家裏有人因為嗜酒出了事，所以我聞多了酒精的味道就容易做噩……”

姜息打斷她，“你是闖關者，進入靈域的時候會被清除記憶。”

語氣很不善，是跟之前的不善還不太相同的不善。

池念歪過頭看了看她，突然問：“這些藥是你搶過來的嗎？”

姜息頓了一下，再次有些沒跟上池念跳脫的問話，回答：“是周彤給的。”

池念笑笑，“那怎麽火氣這麽大？”

她伸手過去，把姜息一縷繞在馬尾上的鬓發整理下來，動作很輕巧，像讨好一只炸毛的獸。

姜息側過頭，但沒阻止池念的動作，她逐漸發現壞情緒在池念這裏像是行不通的，只說：“沒有。”

語調如常的冷，卻已經不自知地恢複了些溫度。

最後也還是沒讓池念自己處理，因為直接從窗口跳進樹冠裏，途中又有意要保護被帶出來的學生，有些傷都在腰背，是自己顧及不到的地方。

姜息拿着酒精和棉簽，仔細消毒之後挨着上了藥，池念全程都很安靜，沒再說不用酒精的話。堪稱乖巧地任由姜息擺布。

處理完傷口沒多久，教師宿舍也拉了閘。

宿舍裏的上下鋪的簡單小鐵床，池念睡在姜息上鋪，幾乎沒怎麽翻身，很快就呼吸平穩地入了睡。

姜息在淩晨醒過來，是因為聽到了上鋪的動靜。

昨晚睡得異常安穩的人，現在卻在不停翻身。

今晚應有的睡眠已經足夠了，姜息倒也不覺得被打擾，只是在幾個翻身之後，池念突然坐了起來，開始翻身下床。

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徹底清醒，她動作得很混亂，且非常倉促，到最後一階的時候幹脆踏空了，整個人往後倒。

好在姜息及時拉住了她的胳膊，把人扯回來，“你睡傻……”

話到一半，才發現池念根本沒有睜眼。

教師宿舍是獨棟樓，窗外朝着一片曠野，雖然沒有窗簾，倒也不用擔心會被窺見。

現在月色入窗，正映在池念臉上，落下雪色和銀光。

雪色的白玉樣的皮膚，銀光是上頭新落下的淚痕。

姜息原本要把人扶正的動作頓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的空當，池念反手抓緊了她的手臂，低頭撞進了她懷裏。

确實是撞。力道很大，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整個人埋進去。

姜息原本就是躬身在床邊，猝不及防地被池念壓得往後倒去。

兩個人陷進不算柔軟的床褥裏，不待姜息反應過來，雙肩已經被纖細的手臂攀着攬上來，帶着溫熱呼吸的臉磨蹭着埋進頸側，比起之前那次簡單的埋頭，俨然更加貼近，親昵得過分。

姜息怔了一下，随即想要推開池念，但頸側的布料很快被濡濕了。

一切都像極了當初的重演，預謀性的“作案”。

皺了下眉，姜息擡手按在池念後頸，想把人直接拎出去，在指尖收緊之前又突然想到池念那句“聞多了酒精會做噩夢”。

夜色沉沉，月光偷偷張望，像要打探屋內人的最終抉擇。

許久之後，姜息擡起放在池念後頸手，往下挪了挪，按在池念隐隐發顫的脊背上，輕輕拍了拍。

·

“當當當。”

555從一排文件裏擡起頭，揉着黑眼圈，“誰啊？”

“我我我。”

077從門外擠進來，身後跟着666。

666沖555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是在打招呼。077揮着手問：“怎麽這麽晚還不睡呀？”

“你看看。”555指指臉前的文件，臉色快跟黑眼圈融成一個色，“因為之前的漏洞，需要整理的文檔太多了。”

“喔喔。”077應着聲，一路溜達到關卡檢測屏幕前，擡頭往裏面瞄，“這次的關卡任務怎麽樣？”

“怎麽了？我記得你不是老嚷嚷必須早睡說死也不加班嗎？”555注意到她的動作，跟着看了眼屏幕，“哦，你是想看看老大怎麽樣了？”

077點點頭，“最近大家都好忙，我們也是剛剛處理完考驗場的事。”

“真是，一直忙到現在，我也還沒顧上怎麽看。”555騰出來一只手幫她調屏幕，又說，“不過肯定不用擔心，老大肯定沒問題的。”

077糾正他，“你怎麽還這麽叫，不怕姜息生氣？”

555委屈地撇了下嘴，“我沒當面叫。”

他低頭找着畫面，又聽到077說，“還有叫池念的闖關者，我也想看看她怎麽樣了。”

“跟老大綁定那個？”

“對對。”

想到曾經被闖關者連環噎的過往，555哼了一聲，“敢把老大拖進關卡裏，八成已經被好好收拾一頓了。”

077說：“不至于吧……”

雖然這麽說，但心虛的尾音已經透露了跟555相近的想法。

但等555找好了畫面，裏頭卻是一團漆黑。

077對着那團黑疑惑：“這是先找到姜息的畫面了嗎？我怎麽什麽都看不到啊？”

555解釋：“這大半夜的肯定都睡覺了，教師宿舍拉着燈，當然黑了。”

077努力了一會兒，搖頭，“不行，這能看見什麽啊，你把屏幕調亮點嘛。”

555點點頭，埋頭想辦法調整畫面。

說話的功夫，031推門進來。

077扭頭跟她招手，“快來快來，找到啦！”

招手招到一半，肩膀被666拍了一下。

077回過頭，順着666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她有些近視，視力不如666，只終于勉強看出了一張床，并且隐約發現上頭躺着人。

“啊我看到了，這是姜息正睡在床上是吧？”

但666說：“……你看仔細點。”

“咦？”077聽話地又湊近了點仔細看，随着畫面亮度的又一步提升，清晰地看到了小床上躺着的确實是人

但卻是兩個人

更準确點，是正緊緊相擁的兩個人。

077：“咦？！”

·

熟悉的，被窺視的感覺從斜上方傳過來。

姜息擡眼朝那邊的黑暗看了一眼。

時間流逝得沒有分寸，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埋在她懷裏的池念已經徹底安靜下去。

姜息抽出手，把人扶到床上躺好，自己坐了起來。

窗外依舊是淺淡的月色，幾乎覺得關卡裏的這一夜就要這樣安穩的過去，然而念頭還沒落，走廊裏就傳來了一聲崩潰的尖叫聲。

叫聲很大，像是受到了什麽難以忍受的刺激，突兀地劃破了寧靜的黑夜。

姜息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的池念依然正睡得安穩，只是稍微側了側臉。

聽着走廊裏接二連三的開門聲，姜息俯下身，拍了拍池念的肩膀。

睡夢中的人一時沒反應，只下意識尋着她的那只手過來，用柔軟的臉頰蹭了蹭她的掌心，“還早，再睡會兒嘛。”

“不早……”下意識的話語接到一半，才如夢初醒地發現不太對。

姜息皺了皺眉，抽出手來再次拍了拍池念的肩膀，“外面出事了。”

池念聞言睜開眼看她，有些恍惚的神情，眨了幾下眼，淺色眸子緩緩亮起來。

幾個小時前還幹淨明潔的宿舍走廊，此時卻布滿了斑斑血痕。不只是染滿了地面，甚至兩旁的白牆上都處處是還在滴落的殷紅。

仔細看的話，那些血還不是單純的液體，而是還包含着許多細碎的肉沫。黏膩的混合物一路噴濺而過，仿佛是在拖拽途中還一邊進行着難以想象的殘忍淩遲。

可怖的痕跡可以一路追溯到走廊接近盡頭的房間，在房間門的一旁，齊思思正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依然在難以抑制地小聲哭着。

周彤蹲在她身邊，正抱着她小聲安撫。

池念和姜息一路走過去，空氣裏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且越往那間房間走就越發濃郁。

直到兩個人停在政治老師和體育老師的房間門口，池念擡眼看進去，小小的房間裏空無一人，而在房間中央的地面上躺着的

如果除去那些殘存在骨骼上的細碎組織與碎肉，那完全可以算做是一具白骨。

在白骨旁邊，遺落着零星的碎布料。

池念辨認了一下，在腦海裏還原了那布料原本的運動服樣式，對應上了幾個小時前剛剛敲開她們房門的體育老師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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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好夢啦

最近因為疫情真是太忙碌了，好想可以擁有八只手（八爪魚夢預定）

明天，喔不，今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