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播報音
“……天……”
坐在監控室裏, 守域人瞪眼看着屏幕裏的畫面,随即又回過神,下意識往周圍看了看。
一時竟然有些……偷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的局促。
……這闖關者,也未免太會了點吧?……不過短短幾個照面, 居然就把病人迷到了這種程度……
又瞄了一眼屏幕, 守域人清了清嗓子,打開了守域人專屬頻道。
那頭的人很快接通了, 問了句, “怎麽?”
守域人簡單整理了措辭,“你說讓我好好盯着的……呃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比較重要的情況啊, 就是……發現那個闖關者跟一個病人走的很近。”
頓了頓,補充,“還是一個挺難搞的病人。”
那頭的聲音冷靜地問:“哪一個病人?”
守域人答:“不滿者。”
那頭又問:“怎麽近了?”
“呃,就是……”守域人想了想,幹脆直白道:“她們接吻了。”
那頭突然沒了回答, 只聽到幾聲像是敲擊鼠标的聲音, 挺急促。
在轉椅上直起了脊背, 穿着白大褂的人俯身看向面前被調出來的院內監控。
治療室外的走廊一片黑暗, 唯獨有兩個人影。
貼得很近,一方被另一方抵在牆上, 正擒着下巴親吻,但看起來卻又絲毫沒落下風。
纖長手臂慵懶地攀在對方肩上, 迎合的姿态愉悅且熱烈。
勢均力敵, 萬般相配。
但盯着看過幾秒, 轉椅上的人呼吸倏然重了幾分,握着鼠标的手突地一揚, 把無線鼠标摔了出去磕在地面上,當場四分五裂。
“這什麽聲音?”摸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守域人被突如其來的摔打聲哄得一愣,疑惑道:“怎麽了?你那頭怎麽了?”
通訊另一頭的1121默了半晌,在守域人幾乎要懷疑通訊是不是已經被掐斷了的時候,聽到了一句語調非常不愉快地:“那根本不是不滿者。”
·
三次鈴聲警告之後,闖關者是被抱着回來的。
安靜地蜷身躺在不滿者懷裏,呼吸淺緩,像個精美的洋娃娃。
已然睡着了。
其實一開始池念還是醒着的,但姜息的懷抱實在太穩當,堪稱優質搖籃。
加上她繃緊的神經終于松弛了下去,這樣被搖過一陣子,就撐不住睡了過去。
幾個病人原本是打算趁着她們沒回來,要把四個小床都霸占掉,可先前被闖關者睡過的那張床像是被人下了咒,一靠近就凍得他們直打哆嗦。
所以最終也只能幾個人狼狽地擠在一處。幾個暴脾氣的幹脆不睡床了,癱坐在一旁的地面上。
在門被推開的瞬間,齊齊瞪向進門的人。
但推門而入的不滿者只當沒看見他們,一路走近床邊,将懷裏的闖關者安放在床上。
一路抱上了床不說,還開始動作溫緩地給人蓋被褥。
靠坐在牆邊的單足者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我看你是瘋了吧,對一個闖關者這樣?”
盲目者接了一句,“但我們不就是瘋子嗎?”
“對啊!”才吃飽喝足的饑餓者拍着手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卻沒了聲音,覺得自己嘴裏好像平白多了一大團雪,又涼又悶,叫他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其餘病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看見饑餓者大張着嘴的怪異模樣,還想跟着取笑,卻一張嘴就有了同樣的感受。
幾個病人都瞪大了眼捂住自己的嘴,驚異又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房間裏的燈突地熄滅了。
失控者暴怒地擡起了手想要錘在牆上,卻才舉起就動彈不得。
手臂上像是被纏滿了絲線,但此時房間裏熄了燈,根本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麽。
這情況是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詭異。
一股濃重的寒意順着後頸攀爬而上,幾個向來身為掌控一方的病人,現在卻反被未知的東西克制住,一個個都警惕地收了聲。
小小的房間倏然陷入了寂靜。
但縱然現在靜下來,先前的一系列動靜也鬧得挺大,還沒進入深度睡眠的池念翻了個身,揉着眼從床上坐了起來,看向對面一個個僵住不動的病人,“他們怎麽了?”
剛醒過來,懶散拖長的尾音帶着柔軟的啞,眼尾有些紅,不知道是才被揉的還是先前的顏色沒褪去。
姜息側過臉去,“太吵。”
這幾乎是頭一次聽到不滿者講話,從裏頭窺出了真實的性別,幾個病人都愣了愣。
狂戀者從下鋪起身,“嗚嗚嗚嗚!?”
意思是“你是女的?”
平時不多的交集裏,不滿者幾乎不跟他們湊在一處,交談什麽的更是沒有過,頂多是給過個幾應聲的喉音。所以狂戀者從沒聽過不滿者真切的聲音。
但才哼哼完那句,便覺得耳朵裏也多了一團雪。
什麽都聽不到了。
池念坐在床上,挽起褲腳看了眼腳踝上的淤青。
姜息的目光随着落在上頭,随即有帶着涼意的銀絲輕輕纏繞上來,潤開一層鎮痛的清涼。
池念說:“之前我做夢的時候,有一只手拽住了我的腳踝,然後就這樣了。”
“倒是不怎麽疼,要不是舒暖提起來,我還沒有發現。”
只是看起來有些吓人,其實沒有什麽大感覺。
姜息應了聲“嗯”,但帶來清涼的銀絲沒停下。
池念倚在床邊的欄杆上,把腳踝往外伸了伸,方便姜息動作,低聲繼續:“看來夢裏受到的傷害會跟現實相通。”
“那我是不是不要睡覺比較好?”
話是這麽說,但才講完就打了個哈欠。
且悠然地倚在一旁,完全要沒有強打起精神的意思,俨然是打算一會兒就要睡。
不過睡前還有些事要做。
等姜息将銀絲收起,池念起身走到盲目者身邊,扯了下病人的衣袖。
寬大的衣袖往上一撩,露出了一截骨瘦如柴的胳膊。
池念用手指朝那截胳膊的手腕處戳了戳,盲目者臉上的表情當即輕輕扭曲了一下。
池念收回手,彎眸笑笑,“被擰斷手的時候,是不是還挺疼的?”
盲目者尋着聲往後退了半步,嘴裏的雪團突地消失了,他咳嗽幾聲,“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怎麽,難道一會兒還打算來我夢裏嗎?”池念直起身,悠悠轉了轉手腕,緩聲道:“要是再來一次,斷的可就不會只是手了。”
“……”
當了這麽久病人,什麽都遇見過,但還從沒被新來的病人威脅過。
可偏偏盲目者現在……還不太敢直接還嘴。
因為之前的夢境裏,沒能把闖關者拉進泥沼不說,反倒還被對方生生掰斷了手。
作為幾個病人中危險等級最低的一個,這不是盲目者第一次受挫,卻是第一次受挫的這麽厲害。
心情複雜的盲目者沒有眼睛,沒辦法瞪眼,但一張臉已然憋得有些扭曲。
并不知道在先前的夢境裏發生了什麽,也沒發覺盲目者的不對,一邊的單足者冷哼了一聲,一覺出嘴裏的異物消失了,馬上道:“再來一次,怕你沒命活着出來!”
池念轉頭看他,“是嗎?”
“具體怎麽個沒命法兒?”
明白這是在套話,單足者冷笑道:“我不會說的。”
池念聞言點了點頭,卻又說:“單足者,這個名字不太好聽。不如換一下。”
單足者愣了愣,沒明白闖關者是什麽意思。
只看着她走到自己跟前,彎眸眨了下眼,緩聲繼續道:“無足者……”
池念擡腳輕輕踢了踢病人僅剩的那只腳,“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
單足者默了默,反應過來之後,徹底被闖關者的狂妄激怒了,“艹,你敢!?……”
“敢”字後頭的反問聲調還沒結束,幾個病人眼看着闖關者改了方向,朝着一旁的屍語者走過去。
一把扯開了屍語者的衣袖,将裏頭藏着的剪刀拿了出來,又返回單足者身前。
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得行雲流水,在他們都沒做出反應的時候,剪刀鋒利的刃已經抵在了單足者身上。
而刃口一路往下,池念蹲在地上,動作懶散地轉着指尖的剪刀,用剪刀背磕了磕單足者那只完好的腳踝,“我覺得,你最好扶着點什麽。”
閃着銀光的刃口敞開,對準了單足者後跟處的腳筋,“畢竟一剪刀下去,站應該是站不穩了。”
漂亮的臉上神色如常,甚至帶着點少女樣的天真稚氣。而出口的聲調很平緩,懶散的尾音甜美又柔軟。
要不是把話裏的內容聽得萬分清晰,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這樣一張臉的人,正用這樣甜美的語調說着如此內容。
終于發現不太對的單足者扭頭看向四周,才發現幾個病人都瞪眼看着他,別說動作着來幫個忙,壓根連聲音都還發不出來。
而他自己也一樣,此時渾身上下像被纏滿了奇怪的線條,想往旁邊躲一躲都辦不到。
……
這一刻才終于明白,掌控權已經徹底不在自己手裏了。
感覺到那鋒刃越壓越近,皮膚上滑過了一陣溫熱,似乎是已經出了血。
越繃越緊的神經徹底斷開,單足者喊道:“我說,我說!”
“只要你睡着了,在夢境裏我們就可以攻擊你。如果成功讓你害怕到了極點,或者在夢境裏死……出了意外,就算我們成功!”
“按照醫院的規則,要是成功了,我們就可以得到各種獎勵……!”
悠悠收了收手上的動作,池念問:“那要是失敗了呢?”
“失敗了……如果我們失敗了,就跟你一樣,在夢裏遭受到的傷害會變成現實!”
所以闖關者們要想熬過去,就不能害怕,必須勇于做出抵抗,只有逃脫他們的攻擊,才能順利活下來。
眼看着還沒完全收起的剪刀,單足者急聲道:“這也不能怪我們啊,是你選中了我們到房間裏,只要你一做夢,我們就會自動進入你的夢境,這事我們也控制不了啊!”
就像是惡靈的觸發狀态,一旦同房間的闖關者入夢,他們就會自動進入同一個夢境,并且不自覺地開始做出各類攻擊行為。
闖關者點了點頭,垂眼像是在複盤聽到的內容,也不知道對于這些答案是否滿意。
在單足者繼續緊張了十幾秒之後,聽到了一陣鈴聲。
[洗漱時間到,請抓緊洗漱,按時就寝。]
外頭的鈴聲落下,卻又響起一聲:“請以下七位病人前往院長辦公室。”
播報音響在走廊裏,把七位病人的名號挨着報了下來。
聽着廣播裏的聲音落下,幾個終于恢複行動能力的病人都迅速出了門,單足者更是逃一樣蹦了出去。
池念将剪刀收到腰後,走上前捏了捏姜息的掌心,“等你回來。”
腳步稍頓,姜息回頭看池念。
像這類的話,是以前沒有聽到過的。但在遇到池念之後,似乎總在聽,也總在親身經歷。
回握了一下池念的手,姜息松開她,“嗯。”
·
幾個病人一路離開了三樓,到上一層之後便沒了燈光。
黑暗裏的走廊幾乎難以視物,但對于惡靈來說并不算什麽問題。
其他病人也已經非常熟悉醫院內的構造,摸黑走起來沒什麽壓力。
走到一半,前頭的盲目者突然往後退了一步,同時大聲道:“什麽東西?”
這一退撞到了後頭的失控者,當即聽到一聲伴随着砸牆聲的怒音,“你他媽發什麽瘋?!”
“不是,剛才真的有東西過去了!”
“什麽東西?”單足者扶着牆往前蹦着,一邊哼道,“我看你是瞎子多作怪。”
正吵嚷着,一陣嘶嘶的聲音從衆人頭頂迅速滑了過去。
很輕,卻被聽的真切。
确實有什麽東西。
類似于摩擦音的聲響隐約遠去,空氣裏泛起了一股滞留的海腥味。
走在後頭的狂戀者扭頭看了看,突然喊道:“哎?那個家夥去哪兒了?”
·
脫離了病人的隊伍,姜息垂眼看向濡濕的地面,腳尖往旁挪過去,避開了上頭的不明積水。
斷續的水漬一路蔓延向遠方,在空氣中留下了淺淡的海腥氣息。
一如之前在北區監獄的時候。
而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了一個模糊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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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了CuPot小天使的魚雷>3<鞠躬躬感謝,抱住小天使舉起大魚雷快樂轉圈圈~
大家晚安好夢啦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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