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閑聊
澄澈留在了惜春園裏,這一變故不單讓後廚裏的一幹人等吃驚,就連管事的也有點猜不透這二小姐是怎麽了,居然願意往自己院子裏留人。
老太爺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先是愣了下,然後笑開了懷,直說這孩子終于想通了。
鳳瀾大奶奶呢則是不以為意,她這個女兒以往雖然是有病的身子,卻和誰都不親近,哪怕就是她親爹也不見她多親近幾回。既然能有個人入了她的眼,也好。
初九的親爹白澤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喝茶,知道女兒院子裏留了個男仆,而且還貼身照顧着女兒,先是一愣,之後就把茶杯放下了,那張清俊的面孔雖無多大變化,眼中卻蒙了一層薄霧。
“讓人給惜春園送幾匹好布,再讓裁縫過去給那個人做幾套得體的衣服,別讓他丢了初九的臉。算了,不要別人,你親自去,看看那人是個什麽樣,他怎麽就會留下了呢。”說完這些,白澤似是有些疲憊,擺了擺手讓季采去做事,他自己便靠回了軟榻裏閉目養神去了。
作為白澤陪嫁的侍從,這麽多年陪着他,季采怎麽會不了解他想的是什麽,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便走了出去,去張羅白澤吩咐的事。
“初九,我兒,你還在怨我麽?”白澤輕輕呢喃着,這問題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根本聽不見他問話的人,他緊閉的眼角旁滑下一行清淚。
二老爺汪季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自己女兒房裏站着,鳳初七正坐在搖椅裏吃着外頭剛送進來的葡萄。
“初七,這可不是什麽好事,萬一那男人有了孩子,說不得鳳家的産業可就……”汪季站在鳳初七旁邊,手上端着個托盤,盤子裏盛的是初七吐出的葡萄皮和葡萄籽。
自己親爹站在一旁伺候自己,鳳初七是沒有半分覺得心疼,她半閉着眼合計着怎麽找個由頭去客院,再求上一求見見邵初辰,邵家堡的大少爺,那可是嫡子,将來就算不能繼承家業,那嫁妝可也少不了。再說她也聽說這邵大少爺可是才名遠播,更別提那長相有多出衆了。
“爹,您能不能別總是擔心着二妹怎麽怎麽樣的,她那身子骨,就算能玩個男人,八成也是傳不了後的。更何況,她日常吃的藥,就算她拼了一條命,只怕也難……”說到這裏,鳳初七停下了聲。私下裏,她還是管汪季叫爹。
汪季聽女兒說到這兒不說了,心中不由得打了個突兒,她,她這意思分明是……。
“初七,你聽爹說,那些個,那些個事,你可千萬別做,二小姐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在這大宅子裏呆了這些年,他早就看透了,若二小姐真是像表現的那麽弱,又怎麽可能将鳳家帶到今天這個光景。只有老太爺和鳳瀾因為鳳初九那丫頭病弱,所以才會被蒙了眼睛。
“爹!我讓你過來,可不是讓你跟我唠叨這個。你快想想我怎麽做,才能取得邵家大少爺的好感,吟詩作對這些我都行,可是,可是那男兒的心思我卻猜不透。”鳳初七的心思都放在了邵初辰身上,又怎麽會聽進汪季的勸告。
汪季嘆了口氣,心裏總是有些不踏實。
“我也聽說了那個邵家大少爺,聽說他出自繡藝世家,興許對字畫啊,繡品什麽的感興趣,你多探探他身邊人的口風,應該能有些收獲。”汪季雖然還想勸女兒,但女兒沉着的臉讓他一時拿不定主意。鳳初七說想要得到邵家大少爺的青睐,他也并不看好。
“爹!你真是我親爹,我怎麽就沒想到呢。”鳳初七轉怒為喜,一下子從躺椅上站起來,一蹦老高,然後抱住她爹親了口,一大串葡萄就被那麽扔在了托盤裏。
汪季被自家女兒親了,臉一下子就紅了,等再想喊鳳初七時,人已經沒影了。
“初七呀,爹也希望你好啊!”
再說惜春園,聶澄澈被初九留在了園子裏,還讓住旁邊的耳房。要知道這時候的耳房與正房是相通的,不但是為了照顧主子方便,更是為了通房侍兒侍寝完了好能盡快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梳洗,等候主子的召喚。
綠意雖是鳳初九的随侍,到底還小,初九也沒那個意思。若是鳳初九沒特意留,他就會回到外面的侍兒房裏去住。
澄澈留下的第二天,綠意照例進了園子,到了正房屋裏時,就看到正在為初九梳頭的澄澈。
綠意眨了眨眼睛,還有點納悶這人是誰。
等鳳初九為兩人介紹完了,綠意行動上沒什麽,但看着澄澈的眼神那就是一把刀。恨不得将澄澈千刀萬剮,恐怕千刀萬刮了也不解事。
“對了,綠意,你吩咐人拿幾匹布料給澄澈挑挑,給他做幾件像樣的衣服,在我這園子裏的人可不能穿的太一般。”初九坐在椅子上,身子雖然靠着澄澈,到底面色好了許多。
綠意哪裏想到自家主子居然還對這個瘦不拉幾的男人這麽上心,還做幾套像樣的衣服,他心裏有氣,便又狠狠瞪了幾眼澄澈,把澄澈瞪的有點不知所謂。
初九正閉着眼任由澄澈梳頭,擦臉,根本沒看到綠意的小動作。
上次的事讓綠意不敢直接沖撞初九,但小動作倒是不怕的。
他瞪完了澄澈,就退了出去,找人給澄澈做衣服去了。
“綠意還是小孩子,別和他一般計較。”雖然沒看到綠意的小動作,但初九還是能猜到的。她柔聲對澄澈說道,不過是希望兩個人之間別有龃龉,日後還能好好相處。
澄澈的手頓了頓,他低頭看着這個靠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早上他被她叫過來時,她便說讓他給她梳頭擦臉。他以前是常給妹妹梳頭發,擦臉沒錯,但讓他這麽對一個大女人,他還有點不自在,但轉而一想他進來不就是要給人當奴仆的,便也就放下了那點子沒用的矜持。
也不知道這女人是怎麽回事,他一進來,剛想給她梳頭發的,她人就像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她是真沒半點危機意識,還是覺得他好欺負,不會對她怎麽樣。
鳳初九靠在身後人的身上,不知怎的竟覺得很舒服,他的身子并不豐滿,也不見得有多健壯,卻很穩當,她靠上去,便如同靠在了枕頭上,讓她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頭發被人慢慢的梳理着,她心中卻也不由得走起神來,這麽多年,她裝病,并非只是為了避禍,更大的原因是想找個合适的繼任者。鳳家現在家業漸大,她絕沒有要獨攬大權的意思。只不過,她那大姐卻也不是個值得托付的将才。思來想去,為了鳳家好,她還是得重新物色人才。
近日裏又因為那燙金琉璃盞的事,也讓她費了不少的心思,那東西中藏了多少秘密,她其實不想知道,但因為有人想動那東西的腦筋,她就不得不多加防範。
一想到那東西,她就又不得不想起身後的人。
“澄澈,你是哪裏人?”頭發已經梳好了,初九卻不想動,她也就真的沒動。
好不容易把頭發梳好,又聽到初九問問題,澄澈愣了下,随即答:“不知道!我從小就被爹娘扔在積善堂的門口,是積善堂裏的叔叔伯伯把我養大的。”
澄澈并不想提到自己的身世,但不知道為什麽卻偏偏對她說出了口,說完這些,他就閉上嘴,不再繼續說了。
初九睜開眼睛,從身前桌子上的銅鏡裏看到澄澈麻木的臉,她有點好奇,這樣的一個男子,又是怎麽會想要那燙金琉璃盞的呢?
“那你,還有什麽別的親人嗎?”初九的眼閃了閃,好似閑話家常般跟澄澈聊着天。
“沒有!”澄澈斬釘截鐵的答道,他的回答很幹脆。
初九點了點頭,說:“也對!”
問了兩個不相幹的問題,初九就又閉上了眼,只是專心的靠在澄澈身上。
澄澈就那麽半拱着身子站在初九身後,就算這樣,他也不喊累,不動地方。
初九心裏對這個人突然有了點興趣,要知道她這二十幾年過的其實并沒有多開心,除了十五歲那年,她得到高人指點,将身上的病根一并拔去,又因為玩心跑去參加科考,得以恢複了真性情外。其他時候,她便不得不過着雙面人的生活。
而對于男人,除了談生意,應酬外,她能不靠近便不靠近,即便被人笑是清心寡欲的尼姑,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男人,之于她不是必需品,也就沒了探索的欲望,現在,她竟是突然對他感了興趣。
“澄澈,我問個問題,希望你不要生氣。”初九突然很正式的說,那樣子說不出的莊重。
這讓澄澈也有點不知所措,他雖然看遍了人間的冷暖,但到底沒有什麽機會和個大姑娘單獨在一起過,更何況這人還靠在他身上,他的心跳的很快,卻還要硬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來,他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小姐問就是了,我,小的哪敢有半點反抗。”澄澈是有點生氣的,她說靠着他,就靠着他,她說要問問題,他就得答,他是奴才麽。
初九聽出他話裏的不快,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直把澄澈笑的臉也板了起來,她才停下。
“我想問的是,澄澈,你可許了人家?”
她這一問,好比晴天一聲雷,把澄澈徹底給鎮住了。
過了半天,他才緩緩地将初九扶正,輕輕推離開他的身子。
“小的只是鳳家招進來的仆,簽的是短期的契約。小姐問這個,是不是有點太多了。”雖然一直用的謙卑自稱,但澄澈還是很氣憤,她想幹什麽?他許沒許人家,跟她有什麽關系。
初九被人給推開,還被扶正,有點詫異。她睜開眼睛,半轉了身子看向澄澈。
他此時正瞪着她,臉上滿是防備。
初九有點哭笑不得,他想什麽呢。
“我想說的是,要是你許了人家,我得想辦法封口。如果沒有呢,等這事了了,我給你找個好的出路,以後,你也能找個喜歡的一起過日子。”
他進了她的園子,還有昨晚,大姐是看到了他的,這樣一來,只怕他的名聲就要毀在她手裏了。
他雖然是帶着目的進來的,但終歸沒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她也不想把事做的太過。
澄澈哪裏想到她是這麽想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才終于啊了聲,便也不做聲了。
“你來的時間短,我這園子裏一般不留男仆住,你住下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得到了我的認可。你的身份自然也與普通仆侍不同。”初九很耐心的為他解釋。
澄澈開始還有點一知半解,但一想到昨晚她把他拉上床,還撕開了他的衣領子,這種種種種都說明一件事,他,他居然成了她的,她的通房小侍。
這麽一想,他的臉扭曲了,他何嘗想過要給人做這個來着,就算是假的,假的也有點太那個啥了。
“我不是!”他忽然低低的吼道,他還是清清白白的男兒家,他才不要做人家的通房。
初九挑了挑眉,看着洩露了一點情緒的澄澈,她居然有點說不出的喜歡,這樣的一個發着光的男子,真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已經晚了,你昨天住在耳房。我大姐又看見了你,說不準,今天已經全府皆知了。”初九忍着笑,還做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
澄澈更氣,他狠狠瞪着她,即便看起來兇,但他就不是那種能兇狠起來的人,看起來倒像是小孩子一時氣惱的樣子,引得初九忍不住撲哧樂了。
“我……你……”澄澈氣憤,卻不知道該怎麽撒氣才好。
初九看着他,眼角餘光卻見到一抹衣角在院子裏閃過,她下一個動作就是把澄澈拉了過來,澄澈沒穩住身子,一下子就坐在她的大腿上。
她攬住他的腰,臉也湊向了他的臉。
“你不是還想找東西的嗎?不給你一個合适的身份,你怎麽能留在這裏仔細找呢。”她的唇若有似無的貼着他的唇角,而那檀香味也就似遠似近的漂浮在他的鼻端。
澄澈哪裏想到她居然用這樣的手段逼他就範,他想推開她,卻被她箍緊。
“乖!有人來了!”她在他耳邊輕聲說,他便僵下了動作。
“二小姐,老奴來給二小姐請安,送禮來了。”果然,門外傳來一個略顯低沉的男聲。
不等初九吩咐,人已經進來了,頭前走的正是季采,他旁邊還領着個穿尋常錦衣緞面長袍的的男人。他們身後還跟着幾個男仆,手上捧着布料,那布料看起來就是上等貨色。
作者有話要說: 好幾天沒來更新了,年關将至各種瞎忙,然後人就有點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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