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風光

午後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正房的屋內,窗子半開着,從窗外飄來陣陣清雅的桂花香味。

初九斜倚在躺椅裏看《詩經》,這是上學時最初級的識字讀物,如今再翻來看,那一首首凝結了古人智慧的詩詞,還真只能拿來當消遣的讀物。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淑女,君子,哈哈。”看到《詩經·關雎》一篇時,初九忍不住笑出聲來,當初學時,沒覺得如何,如今再看,卻覺得實在是有點世易時移。現在的男子多半信奉着女人不壞,男人不愛的道理,殊不知,女人壞到一定程度,怎麽可能還對男子有憐愛之心。書上說的早就不合時宜了。

她合上書冊,擡眼看向窗外,窗外陽光正盛,只是偶爾有雲朵飄過。她從小就體弱多病,幸虧師父收她為徒,才讓她見識了另一片天地。可惜,她身負責任,想要海闊天空,何其之難。

一想到責任,難免又想到了澄澈,看他并非極壞之人,就不知道他是身不由己,亦或者是被人逼迫。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又想到澄澈已經去澡間半個時辰了,男子雖愛潔淨,但也不必洗那麽長時間,又想澡間的水還熱不熱,想來想去,她忽然就決定親自去看看。

她起身從櫃子裏拿了兩件她已做好,卻從未穿過的男裝,她的身量和澄澈差不多,他剛到鳳府,讓人做的衣服也還沒做好,現在,他一定還沒有其他合适的衣服替換,讓他穿那已經濕了的衣服确實不妥。

不及細想,她拿了衣服就往澡間而去。

卻說那澡間在耳房後面,卻又蓋的極為隐蔽,繞過耳房,先看見的便是影壁,走過影壁後面,是個天井。

天井前後是澡間和耳房後身,兩側則都是牆壁,上方就是長方形的天井。這樣的設計不易被外人窺視,又極好的保持了其隐蔽的位置。

初九剛繞過影壁,就看到澡間門口趴着個人,再細看是個穿着灰撲撲大褂的女人,那女人一頭亂發用灰布紮着,整個人都貼在澡間門上,大約澡間門未關嚴,她正一手貼着門板,眼睛努力往裏面看呢。

看到此番情景,初九心中隐然有股怒火,她自己都沒想過這怒火從何而來,便大步走了過去。

她怕驚動裏面的人,并未出聲,只是右手呈勾狀直刺女人面門。

那女人似乎也不是個簡單的偷窺賊,聽到耳邊風聲,臉往旁處一側,堪堪避過了初九這一勾。

待初九再出掌,女人已經急退了數步,臉上的亂發将她的臉遮擋去了七八分,但初九還是看到了她的臉。

女人的臉上有道疤,從額角到右側鼻梁,她的長相偏陰柔,所以這一道疤反而讓她顯得威武了許多。

初九撇下衣服,人已經再次向女人攻了過去,只可惜女人似乎無心戀戰,只是擋住初九的攻勢,趁着空檔,躍上了屋檐,不多會兒便逃走了。

初九站在天井下,望着屋檐,本想追去的念頭因為澄澈還在澡間裏而放棄了。

她拿起地上的衣服,走到澡間門口,本想叩門問問澄澈有沒有事,但眼睛無意間的一掃,讓她一下子頓住了動作。

澡間因為水還熱着,有熱氣蒸騰,但并不影響視力所及看到的事物。

那是個人體,準确的說是個男人的裸體,雖然只是背面,但已經足夠吸引人了。

在水汽蒸騰下的人體背對着她,長發披散在腰背上,水珠沿着發梢淌了下來,水珠沿着光滑的腰一路滑向了雙瓣之間的凹陷,順着那凹陷一路往下是修長的雙腿,那雙腿修長有力。

裏面的人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力與美,他只是如尋常般站在澡池裏搓洗着身上的髒污。

站在外面的初九不過只是一眼,就覺得心狂跳的厲害,她下意識的盯着他的身體看了一會兒,然後她忽然轉開視線,在心中咒罵自己,怎麽可以做這樣非禮勿視的事。

她大大的吸了口氣,又呼出來,上前一步,将半掩着的門關嚴,這一切她都是輕手輕腳的。

做完這些,她轉身往外走,但走出沒幾步,她又轉回來,既然心中沒鬼,離開反而成了一種逃避。

她走到澡間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她閉上眼睛,在心裏默念着武功心法。只是顯然效果并不顯著,她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密汗珠。

就在她無比煎熬的時刻,門從內打開,頭發只是半幹的澄澈打開門,擡頭居然看到鳳初九就坐在門外。

他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她,她,她怎麽坐在這兒。

初九也聽到了門響,她站起身,轉過身的時候,努力壓制下心中翻騰的念頭。

她臉上還保持着冷靜,她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臉。

澄澈身上穿的是自己的粗布藍褂子,布料不好,但好在還能穿。他想到頭發還散着,急忙用自己的幹巾子把頭發纏住,就算他不是清白人家的孩子,也知道不能在不是自己妻子的女人面前披頭散發。

初九看到他這副模樣,反而有點手足無措,她遞過衣服,然後匆匆對他說:“那個,這兩套衣服都是新的,你應該沒什麽衣服,送給你的。”

說完,她就匆匆忙忙往外走,澄澈拿着那兩套簇新的衣服站在原地發愣。

不過,還沒等他想明白怎麽回事,初九又轉了回來。

“你,以後洗澡的時候把門關嚴實了,再洗!”再次說完,她又轉身走了。

留下澄澈一臉的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不過,他把她的話細細捉摸了琢磨,臉由紅轉白,她的意思是,是說她看到了他的,他的……

他木木然的站在那裏,手裏還捧着衣服,剛剛的平靜一下子就被羞恥所取代。她,她怎麽可以,既然看了,她怎麽可以還對他說。

其實初九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他,沒說那個陌生女人偷看的事,也是怕他覺得別扭,可惜,往往事與願違。

初九回到正屋時,心還跳的很快。要說以前,她并非不曾看過男人的身體,但看別的男人身體時,她可以鎮定自若,甚至當男人投懷送抱時,她也可以冷靜拒絕,只是此番無意中看到澄澈背面的裸體時,竟然臉紅心跳,好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她從未體會過。

她往卧房走的時候,路過照衣鏡,鏡面上的女人臉紅的就像是熟透了的柿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得在心中唾棄自己龌龊,怎麽可以總是想剛才看到的情景,但另一方面,腦子裏卻也時不時的會浮現剛才的那副軀體,那布滿水珠的裸背,那沿着臀線滑進凹處的水珠,那微微起伏的雙腿……

初九只覺得鼻子一熱,血順着鼻腔淌了出來,直接就砸在了地上。

她用手接,血又直接淌在了手指上,她看着那鮮紅的血,只覺得渾身都燥熱難當。不想讓自己這麽快失血而亡,她只好坐到床上,盤腿開始自行進入打坐狀态。

叩叩叩--

幾聲敲門聲讓已經進入一個小周天運作的初九不得不收氣,恢複常态。

她快速将身旁的被子拉過來蓋在身上,人半躺着,将氣息調整好,便對門外人說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人很出人意料。

初九心一跳,卻也沒有任何慌張,只是微微一笑,問了句:“請問閣下是?”

龍瑾并未因為初九一句“閣下是誰”而生氣,本來麽,就算身為皇室中人也不必非要天下人皆知,更何況據說這位鳳二小姐還是久卧病榻之人。

龍瑾站在床邊,只是略微打量初九,便自顧自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在下龍瑾。”她只報出了自己的名字,卻并未說出自己的身份。

初九心下已是了然,但面上還是故作慌張,想要起身。

“翼王殿下到此,初九未曾出迎,已是失禮,還請殿下恕罪。”

龍瑾按住初九,臉上還是帶着笑意。

“二小姐,何必如此多禮,本王來府上打擾,還要請二小姐多多關照呢。”

既然人家不需要自己多禮,初九自然也就不做強,又躺回自己的枕上。

她視線滑過門口,看到澄澈站在大門外,于是對澄澈吩咐道:“翼王在此,還不給翼王泡茶去。”

她的聲音并不高,澄澈卻聽清了,他咬了咬牙,本是想向她讨個公道,卻又被使喚了。

初九轉回臉,對翼王笑笑,說:“我喜靜,園子裏伺候的人少,翼王不要見笑才好。”

翼王一直在觀察初九,見她對自己如此多禮,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初九深知多說多錯的道理,既然翼王殿下不說話,她自然也不會多事的喋喋不休。

不知過了多久,翼王忽然來了句:“看起來,二小姐手底下的人和二小姐一樣随性啊。”

初九本是等待着翼王有什麽高見,卻聽她來了這麽句,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着。再想想,澄澈泡茶已經去了半天,翼王也枯坐了半天,茶的影子卻沒見到半個。初九面上顯出尴尬,她這一時裝病,總不好自己親自下地去找人吧。

龍瑾看看初九尴尬的表情,不由得哈哈一笑。她這一笑,倒讓初九的尴尬消失,也輕輕笑了起來。

等澄澈泡好了茶,颠颠的送進來,翼王已經和初九相談甚歡了。

澄澈有點郁悶,本是想要讓初九丢臉下不了臺,怎麽想到自己的計劃居然沒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又來更新了,各位好久不見!O(∩_∩)O~另外,要适應女尊的環境,所以把《關睢》稍稍做了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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