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情有幾許

屋外日光漸漸稀薄,翼王龍瑾坐在初九床前,卻也沒有要告辭的意思。

澄澈站在一旁,看起來有點拘謹,心裏卻覺得站在這裏純粹是個擺設。

“二小姐,這次冒昧前來,其實還有一事相求。”龍瑾和初九聊的十分投機,這是表面。實際上一個武将,一個商人所能聊的話題很有限。龍瑾其實心中早有數,會聊這些不涉及政治,不涉及軍事的事,無非也是做個鋪墊,接下來要問的才是她心中所想。

初九眉頭微挑,視線有意無意的捎帶上了澄澈,而此時的澄澈因為久站,精神已經有點渙散。接收到初九瞥過來的視線,急忙站直,目不斜視。

初九心中好笑,臉上卻不漏聲色。

“殿下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人,又有什麽事是初九能夠效力的呢?”

她靠在軟枕之上,看起來實在羸弱,只是能夠撐起一個大家業的人,不是只看外表就能下定論的。

這也是龍瑾會先來拜會初九的原因,與其拐彎抹角的去試探,不如直截了當。

“實不相瞞,如今前線戰事吃緊,以國庫儲備來說,實在難以負擔龐大的軍費支出,本王今次回京,為的其實也是籌集糧草軍費之事。”龍瑾說到這裏,便停住話頭,她無意中掃了一眼澄澈,澄澈倏地低下頭,假作沒有在聽二人談話。

這等有關軍事的重大情報,實不該透露給普通人知道,但事關戰事,她又不得說出實情,只盼望鳳初九會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她想到此處,便把視線調了回來。

初九聽到這裏,心中不無驚訝,如同翼王這等身份的人,不該如此輕易對自己這樣初初見面的人吐露實情,可再看看龍瑾面上表情卻又不像作假。

“殿下不必顧慮,澄澈是我親信之人,但說無妨。”

龍瑾聽初九如此說,便也放下心來,又說:“早年母皇曾賞賜一只燙金琉璃盞給鳳家大老爺,這琉璃盞本是一對。另一只一直留在宮中,本王父後手中,如今父後已不再,那琉璃盞皇姐就交由本王保存。前些日子本王偶得一個小道消息,說兩只琉璃盞合在一起,便可知曉一個秘密,而這秘密與前朝寶藏有關。本王便尋思若是得到這寶藏,軍費之事便不用發愁了,前方将士也不必那麽辛苦。”

初九初時聽她說起此事,心中只是冷笑,想的是剛直不阿的鐵血王爺也不過如此,但她說起軍費及将士之事時,那一雙鳳目中泛起的擔憂,不由得也讓初九動容。

她身為王爺,一直征戰沙場,再看看京中的那些閑散王爺,兩相對比,着實有着天壤之別。

“殿下的意思是?”初九再問。

龍瑾苦笑一聲,才又說道:“是本王無能,先母賞賜之物,其實不該尋回,但實在無奈。若二小姐肯割愛,龍瑾便是赴湯蹈火也會回報二小姐贈盞之情。”

她一番慷慨激昂之言,倒讓初九有點為難,給吧,其實她也不在意,不給,留着,她也沒什麽所謂。

只是,當她猶豫之時,側旁的視線太過灼熱,她很清楚,聶澄澈也是為這而來。

“王爺,能否給我點時間考慮?”初九略作沉吟,便對龍瑾懇求道。

龍瑾一怔,她沒想到初九會給出這樣的答案,她原本想她或者拒絕,或者痛快答應,倒沒想到她說的是考慮,考慮麽,便有一半以上是會答應的了。

“好!既然二小姐如此說,龍瑾先在此謝過了。”龍瑾起身,對初九抱拳說道。

初九也抱拳還了一禮。

“那瑾便就此告辭,不耽誤二小姐休息了。”龍瑾見事情已經談完,便也就順便告辭。

“王爺慢走!澄澈,替我送王爺出去。”前半句初九是對龍瑾說的,後半句則是對澄澈。

澄澈站在原地只是輕聲應了“是”,便送龍瑾出了門。

初九躺在床上,心中難免又是一陣煩躁,龍瑾雖貴為王爺,但在為國為民上,卻是絲毫不含糊。剛才她的一言一行已讓自己動心,後來龍瑾抛去職位,只以姓名相稱,可見,是真心實意。可再一想,聶澄澈似乎也為這琉璃盞而來,這兩日相處,她看的出他并非邪惡之人,要拿琉璃盞必定另有原因,只這原因,他是否肯告知自己,很難說。

往時,她何嘗對與自己無幹的人下這麽些心思,只這聶澄澈,她卻真的放在了心上,不能說她不曉□□,遇到個男子,就披肝瀝膽,只說這看過他的身子後,她就念念不忘,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她不是個貪色的人,所以即便在秦樓楚館,有伎子出入的地方,她也能端住心神。不知怎的一對上聶澄澈,她就很難泰然處之,莫非這也叫一物降一物?

她微微苦笑,卻不想把心裏那個想法抹去。

正在初九心中翻來覆去的想這事時,澄澈已經送完王爺出去,回來了。

他走到床邊,就把初九跟前的光擋去了。

初九本來就斜靠在軟枕上,仰頭看見澄澈時,他的臉上還有猶疑之色。

“想什麽?”她忍不住想要擡手拂去他眉梢眼角的一點愁郁之色,他卻是下意識的一躲。

她的手便那麽停在了半空中,空氣裏飄散着桂花的清香,兩個人之間那種暧昧不清的氣息,就那麽緩緩飄散着。

“你會把琉璃盞給她嗎?”澄澈其實不想問,按道理說東西是她的,她給與不給,都與他無關,他現在的身份是仆人,是侍從,甚至往低了說,他不過是她放在身邊的玩物,他哪裏有資格過問她的事。可事實上,他什麽都不是,他不過是為了那琉璃盞而來,拿到琉璃盞,他便可以交換妹妹,那個他唯一的親人。

他的聲音裏有顫抖,有小心翼翼,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帶有懇求的意味。

初九饒是身經百戰,在商場上百般算計,但在感情一事上還是個新手,很多東西她拿捏不準。

“若我說給,你會不會馬上離開?”她心中想問的是:若我說不給,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為了什麽想要那琉璃盞。可話到嘴邊卻還是變了。是做商人做的,那股子敢做敢為的勁兒已經變成了小心謹慎。

澄澈清亮的眼睛眯了下,然後又舒展開,他薄抿了下嘴唇,然後利落轉身,丢下一句:“你的東西,與我何幹?”

他是聰明的,在外漂泊這麽久,他也學會了看人臉色行事,床上的這個女人或許并不打算給,否則,她又怎麽會這麽問。他忽然之間,有了個決定,他想試試看,她究竟有多在意自己,這樣做也許卑鄙,但他不能因為猶豫而錯失良機。

“等等!”初九拉住他衣袖下的手,她和他其實都在試探,試探彼此究竟能忍讓到什麽地步,他剛才的問,是害怕,而她失策下的反問則給了他一個緩沖的餘地。

她在心中苦笑,罷罷罷,她是女人,何必和一個小小男子計較。

澄澈嘴角微微勾起,只是轉身間,他唇角又收斂了起來。

他的眼中氤氲着霧氣,卻又好似受了很大委屈。

是怎麽改變的,是如何改變的呢?

她想不清楚,他又何嘗明白,只是個人心中都有個小算盤,他算計她,她又想算計什麽?

“我只是個下人,在你面前,我沒資格問。”澄澈看着她,眼中霧氣一散,又有些賭氣的說。

初九看着這樣的一個男子,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好氣。

她微微使力将他拉坐在自己的床邊,看着他舒朗的眉目,雖然他的臉頰還是那麽瘦削,但看在她眼裏,就還是好看。

她起身跪坐在床上,他被推向床柱,那一刻,他甚至覺得心房一滞。

“澄澈,我想說,我有點喜歡你了。”她的唇近的幾乎就要觸碰到他的唇,那溫熱的氣息就灑在他的臉上。

他看着她,耳中聽着她的話,半天才反應過來,聽到她說喜歡,他開始是不信,之後,難免要想到澡間的事。

他有點苦澀,她是想說因為看了他的身體,她才喜歡自己的嗎?喜歡是什麽?短短兩天,她就能喜歡上他?

“我,不需要你負責。”鬼使神差的,他說了這麽句話,說完,他有點後悔了,他不是想要用自己并不存在的那點子美色來誘惑她,讓她別交出琉璃盞嗎?那現在他這是在幹嘛?

他心中颠來倒去的想不出個所以然,女人卻是不再猶豫。

在他還沒明白怎麽回事時,她的唇便覆在了他的唇上。唇瓣柔軟,仿佛有淡淡的桂花香味流連在唇齒之間,澄澈有點沉醉其中。

她的唇緩緩離開他,他的眼迷離着,他微微啓開唇瓣,似乎想要說什麽,她又覆上了他的唇,這一次,她長驅直入,唇舌探入他的口中。

他下意識的回應了她的唇舌的攪動,她發現後,喜悅的與之共舞。

兩個人都在情愛上是外行,可能是人類天生就有相互接觸的本能,本是青澀的試探,卻演變成了唇舌相舞。

澄澈被壓入軟枕之上,他只感覺身體陣陣發熱,而覆在自己身體上的人,手口并用的愛撫着他。

他忘記了要拒絕,也或許是因為多年漂泊,沒有被束縛過,所以少了很多的顧忌。

也不知過了多久,初九喘息着離開了他的唇,手從他的衣襟中收回來,她翻身到床裏邊。

澄澈似乎因為她的離開,還有些失落,只是半晌,他才終于從剛才的激情中恢複過來。

想到剛才的放浪形骸,他難免臉上更紅,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不知羞恥的男人呢?他偷偷拿眼看旁邊的人,只見那人也正笑眯眯的看他。

他呀的一下子将臉埋進枕頭裏,再不好意思看她了。

初九沒想到他對自己也是有意的,否則,哪個男子會任人這般親吻撫弄,只是他害羞的樣子真讓她喜不自勝。

她半翻過身,伸手摟住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聲哄着:“本來,我想問問你到底為什麽想要琉璃盞,不過,若是你真的需要它,我會和翼王說清楚。前線戰備需要,我會從我鳳家的産業裏出,定不讓前線士兵餓着,凍着。翼王深明大義,應該不會為難我們的。”

聽初九這一番話,澄澈身子一僵,他差點忘了他所為何來,他只感到心中慚愧。

“你是不信我?”初九見他半天不動,心中有些焦急,也對吧,兩人才相處幾日,怎麽就能有這樣的信任呢。

“我……”澄澈從軟枕中轉過身,他看到初九擔心的表情,心中微微有些甜,也有些苦。

“要不,我告訴你琉璃盞在哪兒就是了。它就在……”初九剛要說,澄澈便以指擋住了她欲出口的話,他搖了搖頭。

“不,你別說了。琉璃盞我不要了,你送給翼王好了。”他說的并非氣話,他也不是不通曉事理的人。翼王是國家的中流砥柱,若不是她常年駐守邊關,哪裏能有百姓的安居樂業,若是因為他一己之私,讓前線兵士缺衣少穿,食不果腹,他的罪過就大了。

他的眼中隐隐有淚意浮現,初九以為他說的是反話,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麽哄,只重複着說:我會想辦法,想辦法的。

這一晚,澄澈沒有回耳房,留在了初九的房裏。

只不過,他們也并未跨過那一層界線,不是澄澈不肯,而是初九珍惜這得之不易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又寫了個正常的現代文,如果親們有興趣,可以去一觀。那篇文的名字是《心戀——美夢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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