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一美人（八）

這麽巧？趕上了現場版？

謝東離眨了眨眼睛，非常乖巧地沒說話。

為表誠意，他也沒去做多餘的動作，只将手上的發冠丢開，以行動示意自己的确是“配合”的。

看到他這麽上道兒，背後沒有露臉的女刺客反而冷哼一聲，道：“你倒是乖覺。”

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對方似乎沒有殺意，謝東離便也不擔心自己的生死大事，他垂下眸子思忖片刻，才輕聲道：“我只是個普通人。”

言外之意自然是摻和不了你們武林人士鬥法，也請不要誤傷他這個可憐的路人。

【宿主，你扮演的是主角，我們這次不是炮灰劇本。】

404耿直地拆穿事實。

謝東離：……

重裝系統之事果然刻不容緩。

然而，不僅是系統404對謝東離的話不感冒，女刺客更是……

未想到這句話不知哪裏戳到對方的笑點，她扣着謝東離的手未松，整個人倒是自側邊傾身上前些許，像是趴在他肩頭低笑着。

“你可真會開玩笑，你要也是個普通人，那就沒什麽人不是的了。”

謝東離：……

不不不，小姐姐你可能對我有什麽誤解。

404暗戳戳地表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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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有個明白人看到自家宿主有多狗了，可真是不容易。

“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不打算殺你，”女刺客抵在他脖頸的手微動，輕薄鋒銳的刀刃緊貼在肌膚上，傳遞着刺骨的涼意，“不過也要你聽話才行。”

聽話？

這可真是……太容易了。

真的，他也最喜歡聽話的玩具了。

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謝東離也不管身側之人能不能看到，依舊在盡職盡責地凹人設，低垂的眉眼透露出一股子讓人信服的“柔弱”氣質。

“那是自然。”

兩人對話也不過是片刻時間，本來寂靜的藥王谷卻好似是迎來了難得的喧嚣時刻，就連此處都能聽到喧鬧之音。

想着自己這一時片刻的還是安穩的，謝東離也不愁，索性開口和女刺客聊了起來。

“這外面的都是你們的人？”

聽着動靜還蠻大的，倒不意外“劇情”中的藥王谷會被毀于一旦了。

一方有備而來，一方全是弱雞，誰勝誰負當真是一目了然。

只不過，現如今中間有個莊周夢蝶的塗蘇攪和進來，倒不能确定是否會一如劇情發展了。

“怎的，你要為這藥王谷鳴不平？”

女刺客冷笑着，倒也沒拒絕回答問題，只這話音兒聽着好像還有什麽背後隐情的意思。

還未等謝東離問出來，那女刺客倒像是故意要跟他講的樣子，話音兒一轉提起了鳳凰花，“你可知那鳳凰花是生于何處？”

鳳凰花？

謝東離想起白日裏還有人約他去看呢，只他們還沒來及去，就遇見了這來路不明的女刺客。

要說鳳凰花長于何處？謝東離只聽塗蘇提起過只言片語，還是季陽先提及去看，塗蘇也并未拒絕罷了。

難不成藥王谷的此間災禍倒是起于鳳凰花嗎？

謝東離心下只信了三分，要說藥王谷有什麽惹人觊觎的，除了還陽丹，還有那一門被人奉為回春聖術的藥典。

而不曾為外人所知的，應當還有昔年自魔教手中奪來的藏寶圖殘片才對。

他不就是想要來看看那東西到底長什麽樣子才來的，不然誰樂意跑這麽遠，沒得麻煩。

只謝東離思緒流轉，女刺客可是一點不知。

“你用的是還陽丹對嗎？”

當然，女刺客并不清楚謝東離知曉多少，她此次的任務也只是這一樁罷了。

像是提到了什麽極其厭惡的事情，她擡手在謝東離身上點了幾下，便也不再扣着他的脖頸，直接拽着人向外走。

“那你且來看看什麽才是讓你還陽續命的還陽丹。”

也是這一轉身的功夫，謝東離才看清這女俠的臉，倒還真是曾見過的。

當日在青州城內有過一面之緣。

戲精程度堪比某人，唱念做打無一或缺，卻還是被季陽無情拒絕的那名白衣女子。

也不知是不是不擔心被人看見，女俠只穿了一身夜行衣，卻未曾蒙面，素白幹淨的面孔在夜色中顯得分外沉凝。

“果然是你。”

女刺客沒想到謝東離還能認出來自己，轉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一雙眼底帶笑的桃花眸，驀地愣了一瞬。

那雙眸子裏是清透明了的溫和，她卻看到了溫和後的冷徹，便連其中倒映的自己的影子，也更像是落在虛無中。

眼前之人，才是最無情。

良久，她輕嘆一聲：“我也沒想到此次要找的會是你。”

“看來不少人都被你騙了。”

往日裏平和的藥王谷早已失卻安寧，便是謝東離如今正往後山去，也能聽聞谷中嘈雜的人聲，亦能看到那逐漸彌漫開來的濃重火光。

藥王谷本就在十萬大山之中，地處神州西南，四周多是峻峭險峰，藥王谷養殖藥材也并不全是在谷內平地。

最起碼鳳凰花就沒有養在谷中。

夜色漸深，謝東離看着他們二人已經距離藥王谷有段距離，便是喧嚣聲也只餘下隐約。

謝東離不曉得這女子為何對這件事還挺執着的，只安靜地繼續向前。

此處山路難走，所幸藥王谷裏的大夫們應當武功都不是多好，種植的地方自然也不算遠，兩人只是走了片刻就到了。

綿柔的花草芬芳随着夜風徐徐而來，絲絲縷縷的蔓延着，又小心翼翼地糾纏在他們的呼吸中。

謝東離停下腳步，看到了前方一處小型谷地，形如凰羽的奇花綻放在凄寒夜色中。叢簇疊枝，花影重重，豔得似血，烈的似火。

自上向下，只能看得到詭谲魅影。

“你聽到了嗎？有人在哭呢。”

黑衣小姐姐擡手點了點前方的小山谷，清冷的女音在夜色中莫名帶了些許冰寒，又或許并不是錯覺。

“你知道這裏有多少無辜慘死之人嗎？”

謝東離垂眸看向谷底，細密綿長的花香味兒直沖鼻尖，沿着經脈血肉在體內盤旋流轉。

僅僅是這香氣，就能安撫他病骨之中的不适。

小姐姐沒管謝東離知不知道，直接拉着他上前半步，冷聲道：“你可知曉，你每用一顆還陽丹，都是一條人命？”

鳳凰花是藥王谷獨有的奇花靈藥，傳聞可生死人肉白骨，便是藥效不如傳說中那般神奇，也足以受不少人追捧。

更何況，作為多年來将還陽丹當速效救心丸來嗑的謝東離，更是清楚知曉鳳凰花的功效有多神奇。

別看他嗑藥的時候沒什麽反應，可要是沒了這藥，這殼子估計早就涼了。

如今也不過是他小心謹慎地抽出一絲魂力慢慢療養罷了，多得力量也不能用，軀殼太脆弱，根本容納不了他的靈魂本源。

“鳳凰花，意為鳳凰浴火涅槃重生。”

“只是一命換一花罷了。”

謝東離垂眸，默不作聲地看着黑衣小姐姐拽着自己小臂的手，思考着自己萬一要是被丢下去該怎麽自救。

他沉默的姿态好似一盆冷水澆下來，黑衣小姐姐也收起了怒容，轉身看向他，繼續說道：“不管你知不知道，這些花以後都不會再出現。”

自然，還陽丹也不會再有。

沒等謝東離回答，黑衣小姐姐就從懷裏摸出幾只火折子，細微的火光在夜色中亮起，随着夜風落入前方山谷中。

謝東離注視着飄落的火光。

好似那日晚霞落下的最後一抹餘晖。

他明白，藥王谷便如這餘晖和殘火，便是還能有門徒行走于世，也必将不複往日。

揭穿此事的人定不會為他們的所作所為隐瞞，此間之事定然會昭然于世。

熟悉的寒氣攜着血腥味兒再次襲來，謝東離最後看了一眼眉目冷凝的女子，閉上眼陷入昏迷。

只在最後一瞬，他好似看到眼前黑暗中有虛幻流光一閃而過。

謝東離再醒來時，口鼻間是清淡的幹草氣息，身下傳來颠簸的震感，耳側還能聽到些許細微的說話聲。

“就這麽扔着行嗎？”

“大人吩咐的你還想做什麽？”

“這不是看着車裏兩個人呢，萬一……”

說話的聲音粗啞低沉，聽着不像是什麽好人。

“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另一個聲音制止了他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行為，伸手撩開車簾向內張望一番，發現躺在幹草上的兩個人都沒什麽動靜，才又收回目光。

馬車內，謝東離依舊安靜地躺在原處，腦海裏傳來系統404一驚一乍的呼喊聲。

【宿主！你被偷出來了！劇情進度40%了！】

404沒想到走劇情原來還有這種方式，就是被人打暈帶走換了個地圖而已，結果劇情進度就一路直飙。

說好的這種懲罰世界劇情很難走呢？

謝東離：……

這個系統不太會說人話吧？

“什麽叫我被偷了？不會說話就去多逛逛系統論壇，學學別家的小可愛。”

404愣住，等了兩秒鐘，才小聲問道：【宿主你怎麽知道系統論壇的？】

系統之間自然也有自己的交流方式，可在時空局中宿主和系統雖然是伴生狀态，卻也是互不幹擾的。

系統論壇就是數據團子們的交流基地，從不對宿主開放的。

系統并不是倚靠世界能量生存，每次完成任務都有固定積分，自然不會為了私心對宿主做出諸如電擊什麽的不人道行為，它們僅僅是在任務中進行輔助而已。

要說謝東離是怎麽知道的？

自然是有人給他開權限再加上放水，不然他一個非人類非系統，哪來的門路混跡各個小世界。

此處便要提到時空局，時空局是個正經的受三千世界認可的組織，旗下各大系統也是有正經編號和上崗證書的，正式工作之前還有實習期。

404記得自己就是才度過實習期沒多久，結果手氣不好，抽宿主的時候随機到了這麽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宿主，上來就是懲罰世界，也讓得它沒什麽用處。

在懲罰世界裏系統用處不大，除了追任務進度，其他真沒多少事兒。

謝東離的一絲神魂纏在系統散亂的數據流中，也順着延伸到世界之外的數據看到了別的系統，更是看見了404在系統空間內的悠閑生活。

說實話，謝東離有點羨慕。

他以前獨自呆在禁忌海的時候可是滿目蒼涼，除了海天一色就是日月同輝，五彩斑斓的黑也不是沒見過。

反正是什麽都有，又什麽都沒有，只要他想，萬物皆可出現。可那又怎麽樣呢？他很清楚，活的一個沒有，他所創造的那些都是假的。

再後來……

他就遇到了那個人。

“我能看到，你還挺舒适的啊。”謝東離躺着只動了動手指，感覺不太舒服，卻也沒怎麽動彈。

當然，他也不打算告訴小團子自己是怎麽“看到”的，系統這麽傻，他還是別老騙對方了，萬一越騙越傻就不好了。

404的注意力果然一瞬間就被宿主疑似“控訴”的語氣吸引了，急忙将數據流從論壇裏抽出，回過來專心和自家宿主交流。

只是它可能忘了，它雖然不是人，但它的宿主是真的狗。

【宿主你別難過，要不我給你放別的宿主的沙雕時刻剪輯，開心一下？】

喔，單純又呆萌，果然沒感知錯誤。

謝東離輕應了一聲，腦海中就多了不少高清剪輯紀錄大片，随點随放，還有配樂。

等等，竟然還有彈幕？？？

謝東離：……

系統這日子未免過得太爽了點吧？？？

“別放了，你還是說說劇情進度的事情吧。”

謝東離有一秒的心塞，果斷關閉掉屬于別人的快樂彈幕時光，系統看實時他只能看轉播錄屏，沒有比這更讓人難受的了。

404速度飛快地将自己的珍藏收好，然後從數據裏拽出來一條，認真道：【當前劇情任務進度40%，宿主已完成感情線3/5。】

【宿主加油啊，完成任務我們就能回去啦！】

“回去幹什麽，不想回去。”

謝東離想到星海波瀾之下的禁忌海，無風無波，靜得聽不到生命存在的氣息。

禁忌海之中本也沒有生命的存在，除了他。

這也讓他難得生出點兒人類才有的情緒，是抵觸。

404卡住，宿主不想回去？難道又要面臨任務失敗嗎？

等等，為什麽是又？

還沒等404的數據在緩存裏找到緣由，謝東離就先聽到身側輕微的呻.吟聲，還伴随着些許不□□穩地呼吸。

謝東離睜開眼，就看到另一人與他相隔不遠，大約是生病了才會發出難受的聲音。

他想了想，還是坐起身來。

許是對他的武力值太放心了，謝東離并沒有被綁住手腳什麽的，僅僅是丢在車裏任其昏迷而已。

謝東離伸手去探那人的額頭，卻又突然停在半空，微傾身看向那張萬分熟悉的平凡面孔。

這麽巧？

那人睜開了眼，正對上一雙眸光清亮的桃花眸，眼底還有未曾隐藏的……是擔憂嗎？

分別時的美人面與之前相比似乎長開了些，早前還有幾分稚嫩，如今看起來便秾麗許多。

膚色素白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鴉羽般的長發未曾束，依舊如上好錦緞一般垂落在身側，反倒襯得那人愈加膚白如玉容色灼人。

細長的眉微微蹙起，眉間攏着一抹似有若無的愁緒，細密卷翹的睫羽低垂着，讓那雙眸子中的清澈也蒙上了陰影。

謝東離也沒收回手，反而順勢将手落在對方額上，冰涼的指尖貼着滾燙的肌膚，似是春雪落于燃盡的枯木之上。

隐約間似乎有細微輕響，星火終将熄滅，枯木亦不可逢春。

着廣袖的手收了回來，袖擺在對方臉頰一掃而過，謝東離微翹了翹唇角，說：“好巧，樓公子，你也被抓了嗎。”

樓西越的臉色是不正常的紅暈，眼眸中的幽深黑暗此時也好像被蒙上了病容，看起來頗為無害。

他說：“不巧，我是來找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修細節情節及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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