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破産是不可能破産的, 因為無産可破。

作為一名專業投資人,老王他躲過了無數霸總的明槍暗箭,早就領悟了對付這群妖豔賤貨的終極大招——如果你沒法擊敗他, 那就成為他的隊友。

這貨在投資界是有名的花心大蘿蔔,堪稱撒幣胖天王。

碗裏放着林氏集團,嘴裏嚼着金家食鋪, 小眼睛還一直瞟向鍋裏那些外市搖錢樹,比如某何姓珠寶商, 可謂是浪得飛起。

但這都不妨礙他在大魔王面前點頭哈腰, 選擇從心。

沒辦法,掙錢的那個是大爺,形式永遠比人強。

于是林珅眼睜睜的看着這位“霸總天敵”冉冉升起, 然後一個淩空側翻七百二十度, 花式跪在了渣爹的座下。

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服了撒幣胖天王,林老妖笑呵呵的坐到了主位上,“哎呀,玩笑而已, 你啊, 就是少了點幽默感。”

我缺的那是幽默感嗎?我缺的明明是膽子!

警報解除,王總從衣服裏掏出手帕, 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本次我召開董事大會,是有件事想與諸位商議。”

“我的女兒林珅回到了麟城。”林放和藹一笑, 還真的有那麽一點慈父的樣子, “這丫頭啊,這些年在外面受了很多罪,我啊,舍不得她再出去吃苦, 就想幫她在公司裏謀一個小小的職位,不求大富大貴,只求一個安穩。”

“游子歸家、倦鳥還巢,這是大好事啊!林董舐犢情深,也是人之常情。令嫒秀外慧中,年紀輕輕就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怎麽能屈就普通職位?”隔壁老王連吹帶捧,“我看公司剛空出一個總經理助理,她就很适合嘛!”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王大發其實跟林放不是那麽對付,林珅幾乎要以為他是老頭子請來的托。

這一句句說的就像是事先對過詞,就連職位都猜的一絲不差,真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精。

“哎呀,王總誇的太過了。”林放笑成了一朵食人花,“小珅還是一個年輕人,她還有得學呢。我把她安排到我身邊,也是為了多多歷練孩子。”

言下之意,竟然是當場就要把這事給定下,當即,不少董事陪笑的臉就僵住了。

林放嘴上說的好聽,做的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總經理助理”可不是什麽“小小的職位”,而是實打實的公司三號人物。

王一發能爽快答應,是因為他是不參與公司運營的獨立董事,但其他人就沒這麽潇灑了。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僅憑林放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成了公司的實權人物。就算大家早知道自己在給林家打工,可誰不要面子的呀?

當然,要這群家夥擺明車馬去反對也是不可能的。

畢竟,他們還沒活夠。

董事們流下了屈辱的淚水。

就在大家以為這事就這麽塵埃落定的時候,一條纖細又白嫩的胳膊突兀的從衆人之中擡起,淩駕于無數個毛發稀疏的頭頂,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獨樹一幟的風采。

在看清舉手的人是誰後,董事們的地中海上又挂滿了問號。

“林珅,”林妄言點破了這位“勇士”的大名,“你在幹嘛?”

林珅一本正經的答道:“我在舉手發言。”

“你是小學生嗎?”林妄言是真的想打開她的腦子看一看。

“不,”林珅糾正他,“大學生發言也是要舉手的。”

林妄言想打死三十秒前嘴欠的自己。

“好了,”看不下去的林放發了話,“有話就說,不用舉手。”

于是他們就看到女孩一臉恍然的收回胳膊,從座位上站起身,認認真真的說道:“怎麽說我也和大家是出初次見面,想了想,也沒啥禮物可送,只能給大家表演一段才藝。”

“這也太客氣了,”王總小聲嘟囔,“來都來了,還帶啥禮物……”

大概是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麽競選職位,除了他以外,會議室裏鴉雀無聲。甚至不少人搓了搓眼睛,懷疑自己不小心打了個盹。

見沒人出言反對,林珅用手在嘴巴上比了個喇叭,“金秘書!”

躲在角落裏的金承聞言一個機靈,不情不願的站起身來,用龜速挪到了女孩身邊。

林珅:“今天喜事臨門,我倆來給大家說段相聲。”

金承:“沒錯。”

林珅:“首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林珅,是一名随處可見的煤老板。”

金承:“謙虛了。”

林珅:“而站我旁邊的這個人呢,姓金,是我的秘書。正所謂有事秘書幹,沒事幹……”

金承:“唉唉唉!還有這麽多人在呢!”

林珅:“總而言之,我們今天要給大家帶來一項魔術表演,表演內容就叫做大變活人。”

金承:“哎呦,您還會這個呢?”

“那可是,您瞧好。”林珅一邊這麽說着,一邊擡手,冷不丁的就把青年鼻子上的眼鏡給撸了下來。

沒反應過來的金承嘴巴張成了“o”型,與不明所以的大佬們尴尬對視,直到隔壁王總突然一拍大腿:

“我就說這家夥看着眼熟,這不是金家老二嗎!”

金家的人混進了董事會!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林妄言偷偷去瞟老頭子,就見後者神色如常,頗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動的氣概,只是那面皮怎麽看怎麽有點青。

大魔王變了臉,董事會終于在變成菜市場的邊緣被拽了回來。每個董事都擺出了最為正經嚴肅的面孔,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在衆人頭頂盤旋,硬生生把陽光明媚的樓頂會議室給襯成了大哥砍人現場。

大家一齊眨了眨眼睛。

“林珅,”林放緩緩說道,“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林珅聞言笑了笑,“金二少上門負荊請罪,還說要給我當牛做馬,誠意如此之足,我也不好駁了人家的好意,只好找了個端茶送水的工作給他。”

“因為事出突然,就沒先跟您老人家打招呼,畢竟這是我們林氏煤業的內務,也不好讓外人知道。”

這一番話聽得董事們目瞪口呆。

一幫子人看看老林頭,再看看小林姑娘,看看小林姑娘,再回去看看老林頭,終于後知後覺——他們怎麽嗅到了一絲瓜的味道呢?

偏偏同樣身為老林家一份子的林妄言,靠在寬大的扶手椅上,注視着對峙的父親和妹妹,眉毛一挑,面上透出了幾份看戲時才有的戲谑。

好好地董事會就在這一刻徹底變了味。

“小珅,”林放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惆悵,“你這孩子到底還是跟我生分了啊。”

若讓不知情的人來看,撇去表情有些生硬,還真有幾分老父親的痛心疾首。

可惜,在場沒人買賬。

“就一年的見面次數來看,咱倆确實不熟。”林珅實事求是,“特別是我有一百多個兄弟姐妹的時候,分到的父愛确實少了點。”

不,我還沒生那麽多。

林放面皮抽了一下。

“況且,您還有老媽、大姨太、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林珅掰着手指數了起來,“……十三姨太、十四姨太要照顧。”

“趙秘書、錢秘書、孫秘書、李秘書、周秘書……吳秘書要關懷。”

“鄭小姐、王小姐、馮小姐、陳小姐、褚小姐……衛小姐要光顧。”

“蔣同學、沈同學、韓同學、楊同學、朱同學……秦同學要資助。”

在這清脆的報名聲中,林放的血壓突突飙升。

好不容易等到林珅停下,就見她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伸出手眼看還要繼續數——

“行了!”林放氣沉丹田。

“爸,你怎麽了?”林珅一臉不知所措,“是不是我漏了哪個阿姨沒說?”

“……”林放頓了頓,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爸爸還有些事要跟董事們說,你先出去玩一會兒。”

再看這個倒黴孩子,他血管準得爆!

“昂。”林珅乖巧點頭,臨走前還不忘情真意切的表白一番,“爸,千萬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我和幾百位小媽都會心疼的!”

說完,她就蹦跶出了會議室的大門。

一離開樓頂會議室,金承對林珅豎起了大拇指,“雖然我屬虎,但你是真的虎。”

“噓,”林珅把食指貼在唇上,不顧禮儀小姐異樣的眼光,整個人都趴到了會議室的大門上,把耳朵貼到了門縫前。

而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會議仍在繼續。

偌大的會議室鴉雀無聲,四五十歲的大老爺們個個面部肌肉顫動,仿佛在盡力忍耐着什麽。

他們當中,平日裏被自家的兔崽子氣的頭頂生煙的也不在少數,但這麽見者傷心聞者流淚的事落到林放頭上,怎麽就這麽……喜聞樂見呢?

做得好!就連老林頭的狗腿子都想為你鼓掌。

眼看氣氛就這要這麽僵持下去,王一發摸了摸肚皮,笑眯眯的說道:“哎呀呀,看到林小姐這麽朝氣蓬勃的樣子,我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啊。”

“我當年也是這樣啊,心高氣傲,總覺得自己能闖出一片天地,對父母的安排不屑一顧,還各種找茬破壞,把我爸氣的頭頂冒煙。年輕人嘛,要是光想着在父輩的蔭蔽下生活,沒有點沖勁、闖勁才糟糕呢。”

見有人打圓場,林放才放緩了臉色,“小珅這孩子少時不在我身邊,長成了如今的叛逆模樣,讓諸位見笑了。”

“林董這麽說可就錯了。”一名坐在角落裏的董事突然說道。

這人看上去四十歲上下,生的幹瘦,眼窩凹陷,一看就是殚精竭慮,為公司操心到睡不着覺的好幹部。

只聽他侃侃而談:“令嫒到底年輕,閱歷還少,誤以為這林氏集團跟那些不入流的小公司般一樣是董事長的一言堂,才會如此沖動的頂撞家長。”

“實際上,即便是有林董您的舉薦,她這總經理助理當不當的成,到底還是要看董事會的決議。”

“您說是嗎?”

當然不是!

衆董事對着這位同僚肅然起敬。

能把“舔狗”和“應聲蟲”诠釋的這麽有尊嚴,你可真是個人才!

要在平時,這幾句話足以觸怒林放,然而此時此刻,他只是眯了眯眼睛,慢條斯理道:“那是自然。”

在場的都是人精,自然能聽出這位大爺的言外之意——他後悔了。

林放捧林珅,無非是想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當他發現這件工具沒有想象中好用時,自然就起了換掉的念頭——反正他有一整個備品倉庫,這個有點缺心眼,就換下一個嘛!

但讓他現場打自己的臉顯然不可能,這時候,本是虛設的董事會倒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想通了這一點,董事們頓時就蕩漾起來了。

哎呀,當慣了背景板,突然大權在握,怎麽還有點小激動呢?

“既然如此,咱們就直接投票吧。”冷眼旁觀了許久的林妄言說道。

有了他發話,一門心思假裝自己是雕像的禮儀小姐們終于動了起來。

“同意我妹妹入職集團的,在票上畫圈,不同意的,就畫叉。”說完,青年拿起一張票,用鋼筆在上面寫了一個格外嚣張的“O”。

見狀,董事們紛紛搖頭,怎麽能讓這麽叛逆的熊孩子混進林氏集團高層,這不是明晃晃的給老大添堵嗎,必須不能夠啊!

然後他們就快樂的畫了一個圈。

沒別的原因,匿名投票,爽就完了。

每個人都覺得只有自己叛逆了一回的結果是,當全票通過的結果被公布時,沒人有勇氣去看林老妖的臉色。

門外的林珅:……這都能行?

商場真是變幻莫測,她還是太年輕。

要是說在場中人有誰比林珅受傷害還深,那就只能是被人騙身又騙心的林渣爹了。

董事長大人第一次對那些被他抛棄的純情少女感同身受,目之所及,看誰都像是玩弄過自己的渣男。

可偏偏,他還不能報警。

他恨吶!

最重要的是,林珅那丫頭到底哪來的那些情人名單?裏面甚至數到了他前天剛認識的新寵!

坐在陽光燦爛的會議室裏,林放久違的感受到了自腳底升起的寒意。

相比之下,董事會上的尴尬都不算個事兒了。

散會之後,林放直接坐着專梯回了辦公室,把獻殷勤的秘書直接趕了出去,關着門在屋裏冥思苦想。

整個麟城,能把他的私下動向摸的一清二楚,除了金大福那個妻管嚴,還能有誰?

金承那邊剛負荊請罪,林珅這邊就能點出他金屋藏的那些嬌,這還能是巧合?

好你個金大福,平日裏裝的那麽憨厚,原來也會在背地裏搞小動作!

林放是越想越氣,直恨的牙根癢癢。

要說他和金大福的恩怨,能追溯到兩人都是窮小子的年代。那時候他倆一個在老城區支了個小攤賣包子,一個意氣風發邁出校門,正打算在商界大展拳腳,怎麽看都不該有什麽交集。

然而,他們不僅有了,還結了怨。

他倆結怨的理由也異常簡單——三觀不合。

直到功成名就的如今,林放已經修煉成了千年的狐貍,唯獨一想起金大福,肺管子就瀕臨爆炸邊緣。

思來想去,他最終還是給保安部打了個電話,“去把金承給我抓起來!”

我沒法搞我親閨女,我還沒法給你兒子點顏色看看?

與此同時,他的懷疑對象正跟在新鮮出爐的林特助身後,兢兢業業充當着跟班角色,怎麽也想不到一口黑鍋正從天而降。

而林特助,正在自家大哥面前裝小綿羊。

早在董事會剛結束,林副總就在禮儀小姐的通風報信下将偷聽二人組抓了個正着,此刻正在例行審問。

“怎麽,皮硬實了?”林妄言冷笑道,“不僅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還敢頂撞老頭子了?”

“不是,我怎麽就不三不四了?”金承一聽就跳了起來。

然後他就狠狠挨了林珅一記鐵砂掌。

“是是是,大哥你說的都對。”女孩就差“咩咩”叫兩聲了,看上去那叫一個乖巧。

林妄言抄起手,“說吧,你今天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我就是不想趟這攤渾水。”林珅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着林妄言的臉色,見他并沒有因把林氏集團比為“渾水”而不快,才放心的說了下去,“要說我對林家一點想法都沒有,那肯定不是實話,但這塊蛋糕太燙了,要想要咬下一塊,必須要燙下嘴上的一層血皮,而我也不是非要吃到蛋糕才能活,既然這麽危險,那我寧肯不張口。”

“只是沒想到,我都這麽折騰了,竟然還是被選上了。”女孩無奈的攤手。

“你說的……是真心話?”男人看她的目光染上了一絲打量。

“當然是真心話。”林珅挺起了胸膛。

她名下的煤礦可是有作者親自開的“哪怕老板不務正業,也能百分百安全盈利”的石墨烯金手指,超長續航,終身保修,唯一的缺點就是老板以後會換人。

這麽一想,氣氛突然就悲傷了起來呢。

“反正……”林珅含糊了一下,“我已經夠有錢了嘛。”

“這倒是真的。”林妄言聞言也笑了一下,“比你有錢的,整個麟城也找不到幾個,又談了上一門好親事,就連王一發都要賣你個面子。”

這麽說着,他擡手一指女孩胸前的歐珀項鏈,“不過你确定剛剛說的想法,項鏈的主人也贊同嗎?”

“要知道,何家可不是慈善家。”

林珅一時語塞。

她确實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誠然,在原文中,男主那位無名氏姐姐最後遠嫁他鄉,成為了林家唯一逃脫了死亡結局的人,但她的離去難免萦繞着點狼狽而逃的意味。

何清琉說,何家無意于摻合林氏內務,可當他有機會從林家這塊熱氣騰騰的精美蛋糕上咬下一塊時,還會這麽說嗎?

等等。

林珅突然給思維踩了一個急剎車。

林妄言說的固然很有道理,但這關她什麽事啊?

何家想要分一杯羹也好,林氏集團可能面臨的危機也罷,都是繼承人才需要去煩惱的事好嗎?

反正老林家都是塑料親情,就算老公和大哥打起來,她也只會為掙錢養家的人搖旗吶喊。

想通了這一點後,林珅看林妄言的眼神立馬就不對了。

你這濃眉大眼的竟然也會挑撥離間!

見到自己挖的坑被人發現,林妄言臉都沒紅,絲毫沒有破壞親妹與未婚夫感情的愧疚,“喲呵,你比以前聰明了嘛。”

“不過說真的,要是你那未婚夫真的想摻合這事,你打算如何應對?”

“那肯定是幫他啦。”林珅想都沒想,“老公的錢我能不能蹭到是個未知數,但大哥的錢你一定不會給我花!”

想空口套路你珅姐?不可能!

她可是“向錢看同萌會”老會員了。

“林、小、珅,”林妄言吐字極重,甚至有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思,“你可真是——”

林珅一看不好,趕緊找補,“但是換了其他人、我肯定幫你啊!”

林妄言瞥了她一眼,正待說什麽,就聽到“叮”的一聲響起,身後的電梯門打開,一串穿着警衛服的彪形大漢走了出來,在三人面前一字排開。

“林總。”他們一齊說道,“林董讓我們把金二少扭送去派出所。”

“什麽?!”

金承驚的瓜都掉了。

“裝什麽裝,”林妄言語氣涼涼,“你敢來這裏就要做好出不去的心理準備。”

“老板!”金承立馬轉向在場唯一的救兵,甚至不惜抛棄節操,誰知,卻看到後者一臉納悶。

“你咋還沒走啊?”林珅歪了歪頭,“缺心眼嗎?”

我缺的最大的心眼就是信了你的邪!

吃瓜誤事啊!

“姓林的,你竟然過河拆橋!”金承字字血淚,只見他猛地沖向林珅,然後從她身側一拐,鑽進了消防樓梯。

“別跑!”

領頭的保安大喝一聲,立馬擡腿追了上去。

等到大部隊浩浩蕩蕩的追了過去,林珅顫巍巍的一句“這是頂樓,別沖動”才冒出個首音。

女孩望着門戶大開的樓梯口,樓道上方應急标志閃爍着幽幽的綠色光忙,仿佛在發出無聲的嘲笑。

“就算他能跑到一樓,她吞了一下口水,“大門一關,不是也出不去嗎?”

“蠢貨沒藥醫。”林妄言嗤笑一聲,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名還留在原地的保安,“你還有事?”

“林董說了,要我把林特助送到車上。“那人答道。

送到車上?

林妄言有些愕然的看向年輕的保安,随後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說到底,老頭子還是怕這丫頭和金承湊到一塊兒,又鬧出什麽幺蛾子。過了今日,她也算是正了八經的集團高層,就算這丫頭打定主意白拿錢不幹活,到底也跟林氏的顏面挂了鈎。

“行吧。”他瞥了一眼林珅,嘴裏“啧”了一聲,“既然如此,路上你就好好跟她說說集團的規章,省得她丢人現眼。”

說完,男人徑直走向電梯,按下了開門鍵。

電梯門應聲而開,林妄言走入其中,先按下了“1”,又按下了關門鍵——不去親眼瞧着保安抓住金承,他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電梯門緩緩關閉,也将女孩與保安的身影隔絕在外。看着屏幕上飛速減少的數字,林妄言突然身體一僵。

他忽然意識到——方才那個保安,是個他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保安部來了新人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名連他都沒見過的新人,是怎麽一眼認出林珅的?

那個人有鬼!

意識到這一點的那刻,林妄言當即按下了最近的樓層,等到電梯停下,又立刻去按頂樓的按鈕。

然而,一下按完,按鈕絲毫沒亮——有人在更低的樓層叫了梯。

當機立斷,林妄言沖出了電梯,轉而按下了向上的叫梯鍵。

指示燈亮起,顯示的電梯所在樓層卻是地下車庫。

“該死!”忍不住咒罵了一句,林妄言掏出手機,撥出了出去。

等到對面一接通,他就噼裏啪啦的交代起來,“聯系監控室,讓他們把頂樓的監控畫面全部切出來,全部給我盯好了,看到小姐的情況立馬告訴我。”

“頂樓往下五層的保安停止巡視工作,全部走樓梯去頂樓,直到他們找到小姐并确認她安全為止。”

“哪個小姐?”看着顯示器上逐漸攀升的樓層數,林妄言冷聲說道,“你以為我戶口本上還有幾個妹妹?”

與此同時,留在原地的林珅看着大哥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眼角餘光掃到等在一旁的保安,心裏突然“咯噔”了一聲。

這人戴着與衣服同色的棒球帽,帽檐蓋住了大半張臉,僅是看下巴就能看出他超乎尋常的年輕。

林珅感覺到自己心跳正在直線加速。

不,不是心動,而是心慌。

上一次她有這種感覺,還是在去白瑞店鋪的扶梯上。

一股涼氣正順着女孩的腰部往上爬,在她的腦海中,那個驚鴻一瞥的油漆工逐漸與眼前的保安身形重合。

“不按電梯嗎?”目光往樓梯方向一掃,林珅穩了穩神,笑着說道,“老爸就是愛操心,我自己一個人也行的。”

“林氏集團的高層都在下一層辦公,但林總似乎沒有回去。”保安的聲線帶着微微的沙啞。

看着停在一樓的電梯,林珅沒有說話。

“林董說了,要我務必護送您離開。”保安一邊說一邊向前邁了一步,“我本來是想這麽說的。”

話音剛落,林珅猛地的前沖,剛邁出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拽了回去!

“別動。”

男人的手臂肌肉硬的像石頭,讓林珅有了被鐵枷捆住的錯覺。

緊接着、頭頂便傳來了青年特意壓低的聲音。

“監控室顯示屏的電源線被我提前切斷了,要恢複恐怕得花點功夫。”

“如果你叫,我就卸掉你的下巴。”

“如果你試圖逃,我就踹斷你的腿。”

短短兩句,來人便透出了無邊的兇狠。

“少俠,冷靜。”林珅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試圖自我搶救,“有什麽困難,你可以跟我好好商量。你不說,怎麽知道我不答應呢?”

“就拿綁票這件事來說,你要是願意把從老林頭那要來的贖金跟我對半分,我也不是不能主動配合的呀。”

“對半分?”保安語調古怪的重複了一遍。

“好吧,我也覺得對半是有些過分,但講價的藝術就在于給雙方留下充足的發揮空間嘛,”林珅試探道,“要不,六四?”

這一次,對方也不廢話,直接把她往會議室方向拖了過去。

此時的會議室空空蕩蕩,林珅一路被硬推着走,一有回頭的跡象就被死死捏住下巴、疼的眼角都沁出了淚花。

“綁匪”的目的很明确,直奔林放那臺專用電梯而去,抓着林珅的手往電梯上的指紋解鎖機上怼。

出乎林珅意料的是,指紋機發出“叮”的一聲,竟然真的亮起了綠燈。

“你小時候跟着林放來公司玩過。”見她一臉震驚,“綁匪”開了金口,“陸姬琦花了大價錢買通電梯維護公司,讓他們一直保留了你的指紋。”

沒等林珅消化這句話,就聽他繼續說道:“要不是他們為了抓金承開啓了門禁系統,我也不會打你的主意。這電梯直通地下車庫,只要你聽話,我保你無事。”

什麽人才需要千方百計的潛入,再鬼鬼祟祟的離開?

答案很簡單——小偷。

得出這個結論,林珅緊繃的身體微微松緩了一下。

還願意出言解釋和安撫,就說明對方暫時沒有轉職去當殺手的意願。

況且,聽這個人的語氣……他八成和原身是認識的。

配合男人進入專屬電梯,為怕自己從電梯的反射中看到什麽要命的東西,林珅甚至還主動閉上了眼睛。

在高速電梯中閉眼并不是一個好主意。

失去了視覺後,其他四感在短時間裏被迅速拔高,鼻尖萦繞着身後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鼻煙草味,腳下像是開了一道無底深淵,林珅能鮮明的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

因此,當身後人開口說話時,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你好像一點也不好奇我是誰?”保安語氣玩味,“還是說,你已經猜到了?”

大哥,我都這麽識相了,咱能不自己拆臺嗎?

一驚過後,林珅真是恨不得化身流淚貓貓頭,“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

這棒槌是要害她呀!

“別裝了,林珅!”誰知,身後人像是被激怒一般,伸手就去扯她衣領,“你怎麽能忘了我是誰?難道你——”

男人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林珅只覺得脖子上有什麽東西向後收緊,勒的她肉疼。

怎麽回事?

這家夥難不成是要勒死她嗎?

腦子短路了一瞬,随即,她意識到了——對方是在看她脖子上的項鏈。

那條約等于金承一條命的黑歐珀項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這一刻,林珅她戰神附體。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擡腳對着青年就踢了過去!

猝不及防之間,“綁匪”被踢了個正着,小高跟與小腿肚進行了親密友好的深入交流,那感覺之酸爽,當場就讓青年倒吸一口冷氣,松開了拿着項鏈的手。

“啪!”

林珅踢完之後,一腳踏到了電梯壁上,鞋跟與牆面撞擊,讓整個電梯廂都抖了三抖。

她維持着雙眼緊閉的狀态,擡手對着青年鼻尖的位置一指,“你媽媽沒告訴過你,不要對女孩動手動腳嗎?”

“我……”

“我什麽我!”林珅身體前傾,手肘搭上了膝蓋,“弄壞了這條項鏈,老娘死給你看,知道嗎?”

“綁匪”小哥:???

“我死之前一定會在地上寫上你是兇手。”女孩惡狠狠的說道,“你給我小心點!”

她正說着呢,電梯忽然停止了下墜。在“地下車庫到了”的電子音中,林珅收回右腿,對着風吹進來的方向一點下巴,“愣着幹什麽,給爺爬!”

被搞的一頭霧水的“綁匪”臉漲的通紅,眼眶都隐隐帶出了點血色,最終還是很恨的瞪了她一眼,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電梯。

他剛一出去,林珅立馬睜眼撲向了控制板,左手死死的按住關門鍵,右手握拳,砸向了警報鈴。

刺耳的鈴音在電梯內響起,另一頭很快被接通,傳聲器裏傳出了林妄言急切的聲音,“林珅,你在哪兒?”

啊。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女孩靠在了冰冷的金屬壁上,緩緩的蹲了下去。

她這才發現,背部的衣料已經被冷汗打了個濕透。

等到林妄言率人趕到,費盡功夫叫開電梯門,看到的就是自家妹妹跌坐在地,一臉的驚魂未定。

林妄言愣了一下。

在此之前,她還從未見過這位異母妹妹如此脆弱的一面,比起他印象裏那個滿臉高傲的少女,更接近少時偷偷設想過的模樣。

然而,這一瞬的錯覺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言子,快扶朕起來。”林珅堅守着最後的優雅和倔強,“朕腿軟了。”

“……你還是閉嘴吧。”

話雖如此,林妄言還是上前把這小兔崽子給提溜了起來。

兩個小時後,林珅坐在大哥的敞篷跑車裏,體會到了風馳電掣的快樂。

他們剛在警局做完筆錄,如今正在回家的路上。

經過了這麽一上午的折騰,林珅深深的懷疑自己是出門沒看黃歷撞了邪,決定回家後好好用柚子葉搓一搓。

倒是林妄言自打從警局出來就一直板着一張臉,活像是有人欠了他五百萬。

好吧,區區五百萬還不能讓林氏集團的少東家黑臉,謹慎起見,讓我們在數字後面再加一個“0”。

他不發話,林珅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一直等到車子在花園別墅前停穩,林妄言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扭頭看向了她。

“你真的沒看清那人的長相?”

面對男人的提問,林珅右手舉起,恨不得對天發誓,“保真!”

一邊說,她還一邊比劃,“我這一路都把眼睛閉的死死的,生怕一個不好,他就要殺我滅口。”

林妄言無語了一瞬,“……你這慫到底是随了誰?”

女孩想了想,“可能是隔代遺傳?”

林妄言簡直要氣笑了,“你當我沒見過爺爺奶奶?”

“那不能夠啊!”林珅趕緊安撫,“我說的是我這邊,我媽這邊,他們慫,他們特別慫。”

然而這話說完,林妄言不僅沒感到安慰,反而臉色更難看了一些,直接開車門趕她下車。

被扔在大門口的林珅有些茫然。

前有林渣爹制衡朝堂的陰謀被挫敗,中有搗蛋鬼妹妹被人挾持,最後去警局還觀賞到了對家金二少被警察叔叔教育,這一天對林妄言都不只雙倍的快樂了,他這一肚子郁氣到底是哪來的?

大哥心,海底針,她這破漁網是參不透了,得借個深海鱿釣船。

這麽想着,林珅慢吞吞的往家走。

奇怪的是,平日裏恨不得一路跪迎她的老管家和郝女仆都不見蹤影,就連被她打發回來報信的宋園丁也沒有露面。

穿過漫長花園才走到家門口的珅公舉難得有點委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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