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人群在經過最初的混亂後, 發現逃無可逃,已經漸漸安定下來, 但驚慌并沒有因此消失,反倒如瘟疫一樣迅速蔓延。
陸星沉剛剛看到了方令斐的背影, 下意識想往那個方向去。
方令安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現在很混亂, 随便亂走可能會出事。”
像是印證他的話, 下一秒,一瞬燈光打在了一個仍舊驚慌失措亂竄的人身上,地上又添了一具屍體。
陸星沉:“我自己去。”
許白河帶着一點不明顯的探究問:“是看到認識的人了嗎?”
不過沒等陸星沉回答, 他又很快說:“幹站在這兒遲早也是等死,多個人就多份力, 要不大家一起去?”
孟璧沒什麽意見, 方令安不敢有意見, 于是一行人向着方令斐的地方挪動。
到了方令斐面前, 陸星沉下意識問:“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這是同樣下意識出口的方令斐。
許白河眼睛一暗, 他面上帶着和善親近的神态,腦海裏響起的聲音卻冰冷刺骨:【使用道具“飛來橫禍”,對象——方令斐。】
1號的聲音急促響起:【檢測到道具波動,有攻略者在附近!】
方令斐心裏一緊,下意識掃了一圈,燈光太暗,他看不很清面前這些人的表情,【知道是什麽道具嗎?】
1號很焦急:【不知道,最重要的是, 系統掠奪回收了一部分該道具的能量,但因為這次的道具等級較高,又是對您使用,可能仍舊會有部分效果在您身上顯現。】
【比如說?】
【比如說如果道具作用是讓您毀容,經過系統吸收破壞,它不會讓您毀容,但很可能讓您一段時間內變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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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令斐:“……”
1號的話落了的下一秒,距離他們幾步遠的一個男人情緒突然崩潰,大聲哭喊着“與其擔驚受怕不如死了算了”,接着拿起旁邊擺設用的花瓶,像瘋了一樣砸向身旁的人。
花瓶直接将他身邊瘦弱的女士砸倒,碎片迸射而出,其中一片直直地向着方令斐的眼睛射來!
【輔助者!】
陸星沉瞳孔一縮,他猝然出手,那半秒之間明明很短,短得碎片瞬息而至,又仿佛很長,長得足夠陸星沉将它飛行的每一毫米看得清清楚楚,等到時間恢複正常流動的時候,陸星沉已經将那片碎片捏在手裏了。
他捏得很用力,指腹被碎片邊緣劃出了一道口子,又在黑暗中轉瞬愈合。
紅裙子的小姑娘往方令斐懷裏躲了躲,方令斐來不及急後怕,先安慰她,“沒事,別怕,碎片被另一個哥哥抓住了。”
眼見道具沒有達到預期中的作用,許白河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
他倒是沒有思維發散到猜到方令斐也有系統,且還能抵擋他們的道具,而是把原因歸結到了陸星沉身上。
方令斐和主角陸星沉原本應該在墜崖劇情點徹底決裂,但現在看來,這兩個人不但沒決裂,關系似乎還親近且暧昧,這樣推測的話,上次主角應當沒有落下懸崖,或許是有什麽意外将這個劇情給蝴蝶了……
許白河在電光火石之間,在心裏這樣分析,這分析看起來似乎也勉強能說得通,但他忽略不了心裏那股不妙的預感。
而且只是一個簡單的C級任務,為什麽會接二連三出問題?
陸星沉從旁邊的裝飾布料上撕下一塊,他把那個用花瓶砸人的直接掼到地上,卸了他一條胳膊,然後把倒地不起的女士拖到角落,迅速給她進行按壓和止血包紮。
“這個你應該用得着。”旁邊突然伸出來一只手,手上是一瓶雲南白藥。
宗慎指了指旁邊座位後面的地方:“我剛剛在那裏藏着,這個是因為平常容易受傷,習慣性随身備的。”
“謝謝。”
“你也是幫別人,何必跟我道謝?”
手機打不通,沒法叫救護車,有雲南白藥已經算很好了,剩下的只能靠這個女士自己。
許白河提議:“還是得先找出口。”
宗慎:“就怕根本就沒有出口。”
陸星沉看向他。
宗慎很坦然:“你們沒有發現嗎?剛剛發生的所有事都很詭異,靈異且超出常理。”
陸星沉:“你為什麽這麽确定?為什麽不能是作案手法比較特殊的歹徒?”
宗慎唇角露出苦笑,忍不住嘆息:“我也不想這麽确定,但是我從小到大經常撞見那些東西。最早的時候還被人當成了神經病,後來還是生了一場大病,家裏人半信半疑找了個道士,才知道是因為我八字輕,天生容易撞妖魔鬼怪。從小到大也不知道多少次因為這種事受傷,我都快總結出經驗了。這回代我爸來參加一下這個會,沒想到又出了事。”
孟璧下意識看向陸星沉,忍不住說:“這倒是跟你有點像。”
青年清貴俊美的臉上難掩驚訝,看着陸星沉道:“你也是這樣?”
陸星沉:“算是。”
他雖然一直被妖魔鬼怪騷擾,但因為那些東西沒法直接傷他,因此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是神經病,不知道跟宗慎這種确定了自己沒病,但是三天兩頭被鬼怪騷擾的哪個更慘。
方令安忍不住問:“你經常遇到,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辦嗎?”
宗慎搖搖頭:“不知道,我以前遇到的,都很直接,直接張嘴要吃我,沒有這回這樣的。”
陸星沉:“……你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清貴青年狡黠一笑,從脖子裏抽出了一只玉佛:“家裏人給我求了這個。”
“這種東西你還是不要随便給人看比較好。”方令斐說,他對這個青年的觀感不錯,大概是因為他的經歷太像某個人的緣故。
宗慎俊美的臉對他報以一笑:“謝謝,不過我想加入你們,感覺逃出生天的幾率大些,就總不好藏着掖着。”
話雖然這麽說,但一般人有的話又有幾個會主動說出來?孟璧不免對他的好感大增,拍了下宗慎的肩膀說:“萬一有什麽事記得保護好自己。”
宗慎慎重點頭。
燈光有一段時間沒有打下,不知道黑暗中死沒死人,往好了想可能沒死,人群裏彌漫的恐懼稍稍平複了點,還有人冷靜了些,對着四周大喊自己有錢,願意花錢買命,不過黑暗中除了騷動的人群一片寂靜,沒人回複。
幾個人一起悄悄進了休息室,陸星沉挑起休息室的窗簾,窗外一片黑霧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方令斐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盤,上面的指針一動不動:“手表指針不動。”
其他人點亮手機,看了會兒,時間同樣固定在下午七點三十。
陸星沉皺眉,目光仍舊看着窗外:“現在是盛夏,七點三十應該還沒有天黑。”
方令斐:“就算天黑了,這個會場是在新區,不是在荒野,外面怎麽可能連燈光都沒有?”
說完轉頭看孟璧:“孟先生怎麽看?”
孟璧深思良久,然後從身上不知道哪裏拿出了一顆珠子,往窗邊一遞,珠子放出了光芒。
但這按道理應當能将百米以內連鬼怪身影都照出來的珠子,現在也就勉勉強強照出了個直徑一米的圓,孟璧頭痛地說:“這整個會場給我的感覺都很奇怪,而且直到現在都沒有确定到底是什麽妖,無從下手。”
孟大師心裏也想冒苦水兒來着,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回這個不好對付,但又不好直接說出來,免得引起恐慌。
陸星沉:“還是需要再去看看那幾具屍體。”
他垂下眼睫毛回憶:“而且我感覺自己漏了些東西。”
被方令斐牽着的小姑娘搖了搖他的手,臉發白,應當是剛剛被吓的,小聲又焦急地問:“哥哥可以不去嗎,我怕。”
陸星沉也并不想方令斐去,一錘定音:“去的人太多顯眼,不如留兩三個人在這裏。”
最後留在這裏的是被小女孩兒死抓着不放的方令斐,以及怕得打哆嗦的方令安。
“注意安全。”陸星沉說,把揣在口袋裏的手拿出來,手裏是一張疊起來的帕子,把帕子遞給了方令斐,然後又像是解釋自己這突然而且奇怪的舉動,指了指小姑娘,“給她擦臉。”
他不知道自己的血對妖物有沒有用,但放血的時候卻沒有一點猶豫。
方令斐鼻尖聞到了一絲血腥味,幾乎在瞬間就意識到了這條手帕上是什麽東西,他握住帕子的手倏然收緊,心裏像墜着塊石頭,卻并沒有在話語中表現出來。
他很明白,那一回讓馳野他們知道陸星沉血液特殊是不得已之計,這種事,知道的自然越少越好,因此壓下情緒,只是平靜道:“一切以安全為重。”
往外走的時候,孟璧問:“你們聞沒聞到一股血腥味?”
“死了三個人,很正常。”陸星沉毫無異色地說,像是他掩藏在黑暗裏,用碎片割了道口子正在愈合的手不是自己的一樣。
“也對。”
在跨進大廳的時候,接二連三的尖叫又響起。
燈光突然連續打下,死亡人數驟增。
原本平靜了些許的人群猛然爆發,備受死亡威脅的人們神經終于崩了,從第一個人奔向了和大廳相連的,黑暗的通道後,其他人也四散奔逃。
陸星沉心下微沉。
他加快速度趕到臺上,這一次,他沒有在意地上的屍體,而是直直看向放在一邊的展品,臉色很難看。
除了他和孟璧,其他人不能夜視,宗慎奇怪地問:“怎麽了?”
陸星沉看了孟璧一眼,孟璧也看了他一眼,無辜的說:“怎麽了?”
陸星沉:“……把你的珠子拿出來用一下。”
“哦對,我忘了他倆看不清楚了。”這麽說着,他摸出珠子,光照出了個直徑一米的圓。
陸星沉目光停在面前的《羅扇圖》上,孟璧也在看,他不但看,還下意識用符紙試了試妖氣,結果當然什麽都沒試出來。
“應該沒問題吧……上面一點妖氣也沒有。”
陸星沉還沒有說話,宗慎先出聲了:“畫變了。”
孟璧:“畫變了?”
這幅《羅扇圖》畫的是仕女出游的場面,人物繁多,足有二三十個,大半手裏都用羅扇遮去了半張臉,唯餘一雙含情妙目,傳神之極。
陸星沉指着坐在畫裏面最顯眼處,畫家用了最多筆墨描繪,衣飾也最為繁複的女子說:“扇子原來不是在這個位置。”
又一指女子身後侍立的侍女:“她們手上原來沒有端盤子。”
這畫實在精細傳神,連重疊在一起的盤子都個數都畫得一清二楚,宗慎數道:“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個?這是什麽意思?”
陸星沉神色很冷:“不是七個,是八個。”
許白河:“還有一個在哪?”
陸星沉食指輕輕移動,最後停在了遮擋着美人面容的羅扇上,“在她手上。”
“八個、八個……”孟璧喃喃自語,他一雙能穿透黑暗的靈目下意識從會場大廳裏掠過。
陸星沉聲音微沉:“這大廳裏,正好死了八個人。”
其他人悚然一驚。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輕笑,在衆人的目光中,那美貌女子緩緩移開羅扇,露出一張含花羞月的臉。
已經死了的主持人先前在介紹這幅畫的時候,也提到過這個占據畫中央的女子,解釋說女子一只手用羅扇遮臉,而另一只手應當是端着茶盞正在喝水,然而現在那羅扇放下來後,又哪裏有什麽茶盞,赫然是一個盤子。
盤子上盛放的不是香花水果也不是珍馐玉馔,而是血淋淋的半顆心髒!
“她的嘴——”許白河臉色難看地說。
圖中美人的嘴角沾着沒有擦的、**的血跡,在他們的目光中緩緩彎了上去,彎出了一個笑模樣,那一雙含情妙目眼珠子挪動。
沒人覺得美,反而背後齊齊生出了一股寒氣。
她挪動的眼珠子最後定定地停在陸星沉身上,然後大口一張,白森森的牙齒将盤子裏剩下的半顆心囫囵吞下去,又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
在她望向陸星沉的目光突然變得垂涎貪婪的時候,許白河突然握住陸星沉的手猛地一拽,險險避開了掏向陸星沉心口的手。
孟璧看準機會,将一張黃符貼在了那手上,黃符一沾上那只手就燃燒起來,耳邊隐隐傳來一聲尖嘯,再看畫面中的女子,她的手上多了燒傷的痕跡。
其他人不自覺站遠了點兒,孟璧把口袋裏的黃符一次性抽出了六張,全貼到了畫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回畫什麽改變也沒有。
陸星沉:“……你的符也過期了?”
“絕對沒有!”就算那個不知名妖精現在要啃他一口,孟大師也要先洗清自己符紙的不白之冤。
許白河帶着忌憚說:“現在該那它怎麽辦?”
孟璧頭痛:“一時之間還真沒辦法。”
陸星沉:“先回去。”
他的潛臺詞是現在也沒有辦法,先回去和方令斐他們會合,商量一下怎麽處理這畫中妖怪,等會兒再來。
孟璧意識間沒明白,但宗慎很顯然聽懂了,表示贊同,許白河跟上,于是四個人小心後退,打道回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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