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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這一幕,但江葵雲還沒死, 她的心髒比一般人更偏右一些, 顧遐這一擊沒有直接穿透, 所以她還能掙紮。
江葵雲擡起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顧遐鉗制着她腕子的手。胸腔裏傳來劇痛,但她沒有任何動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沒人看清楚顧遐是怎麽到的她身後, 但向這個方向攻擊的人并沒停下手,現在顧遐在他們眼裏, 跟江葵雲形象已經快差不遠了,更何況他們還是母子, 就算顧遐出手搞江葵雲, 也只讓人覺得是在窩裏鬥。
江葵雲唇角勾起, 對顧遐說:“你的心足夠很, 這很好,像是我的兒子。”
顧遐:“你說過曾經預料到自己也會不得好死, 今天由我這個親兒子動手,算不算不得好死?”
“我不會死。”江葵雲笑着說,那片懸浮于身前, 光芒黯淡了些許的鱗片飛過來, 貼上她的眉心。
而後她慘白得如同下一秒就将駕鶴西去的臉色,漸漸變紅了一點。
顧遐将手又刺進去了一截,江葵雲的前胸能明顯地看到透體而出的一個指節。
穿着道袍的女人放緩了聲音,輕輕道:“好吧, 我是人,也總會死的,現在你的手已經穿透了我的胸口,我是一個人,這種情況下只剩下了等死。遐遐,你為什麽還要把手放在媽媽的胸口裏?讓我死得痛快一點難道不好嗎?”
顧遐的手往回抽了些許,江葵雲唇角勾起隐秘的笑,但還沒等她的笑徹底形成,一種另類的觸感讓她徹底僵硬了。
她感覺到,顧遐縮回去了部分的手,卻并不是真的抽離了,而是在她的胸腔內攪動,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很快,江葵雲就知道他在找什麽東西了。
是她的心髒。
顧遐眉眼含笑:“媽媽提醒我了,你這麽多年來幹了那麽多壞事卻還沒被天道劈死,想來後手一定很多,我人年輕,經驗少,應該多防着點兒。”
他這樣說着,就打算捏碎手裏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
和他動作同樣快的是江葵雲,那片黃玉質地的領片嵌入她眉心肉中,傳遞出了一道能量,這道能量在江葵雲的身體裏游走,從眉心轉瞬來到心髒,而後讓心髒在被顧遐捏碎之前,包裹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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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遐打算落空,但他的手仍舊緊緊握住那顆心,不允許它逃脫,江葵雲更是沒什麽好辦法将這只帶給自己生命危險的手弄出去,兩個人就這樣以互相挾持的狀态,僵持住了。
在這期間,顧遐目光一直落在海面躲避着狐尾的陸星沉身上。
那目光裏蘊藏着直白的癡迷和嫉恨。
癡迷是對陸星沉,嫉恨是對方令斐。
他的目光太過熱烈,以至于江葵雲都感覺都到了。
江葵雲虛弱地咳了兩聲,然後笑了起來,她看向了緊緊挨着腳下小舟的另一艘荷葉小舟,那上面站了一對在雨中瑟瑟發抖狼狽不堪,簡直恨不得昏過去的夫妻。
“你們想平安離開這裏嗎?”她聲音輕輕地,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母親。
但很顯然,顧家夫妻沒覺得這聲音溫柔好聽,表情反倒像是惡鬼在召喚,又或是豬籠草張着它能消化蚊蠅的嘴,等待獵物上門。
兩個人連連後退,直到小舟因為他們的動作猛地一動,有翻船的危險,這才停了下來,坐在舟上抱在一起。
江葵雲仿佛沒有看見他們的恐懼,笑着說:“你們想平安離開這裏嗎?過來,拿走我手上的控制器,按下它。”
顧家夫妻不為所動,恨不得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
江葵雲嘆了口氣:“只要按下它,就能獲得離開這裏的資格。”
你是在騙傻子哦。
顯然顧家夫妻雖然沒這麽說,但他們心裏是這麽想的。
江葵雲又嘆了一口氣,撩起眼皮,雨水從她臉上滑落,她再度笑了起來,不像剛剛那僞裝出的和善笑容,這一回,即便她在笑,氣質也是陰鸷的,她說:“過來,按下我手上的開關,否則你們很快就可以去死了。”
随着她的話,那一艘由荷葉組成的小舟,竟隐隐出現了潰散的跡象。
“啊!”顧夫人死死拽住一片荷葉,吓得涕淚滿面。
海底深不可測,還藏着恐怖的怪物,他們絕對不能落下去,落下去絕對活不了。
江葵雲:“我數三聲,1、2……”
小舟從江葵雲數數開始,不但潰散加劇,而且開始變得逐漸受暴風雨和海浪影響,搖晃得厲害。
顧父臉色蒼白,看了一眼正在躲避狐尾,身上還纏着一個人,看起來有些左支右绌、并不很厲害的陸星沉,咬咬牙,匍匐着向江葵雲那裏爬去。
顧夫人還在哭,但并沒有阻止他。
他們交談的聲音并不算很大,但在場一大半不是普通人。
孔雲怒上心頭:“卧槽,那些人真是太不要臉了,我去殺了他們。”
孔明身上的白西裝此時已經變得皺皺巴巴,被他幹脆地撕了下來丢了,現在身上只有一條平角褲,和先前文質彬彬的樣子判若兩妖。
他攔下了孔雲:“你受不住那個鱗片的威壓,而且別忘了這裏還有一只九尾天狐。”
妖族有等級,奉行弱肉強食,就如同野獸,對待強大的生物恐懼俯首,對待弱小的生物撲上去咬殺。
但縱使是野獸面對強大的敵人,哪怕俯首稱臣,心裏也總有想要啃一口對方的肉的**。這在妖族更是如此,強大的對手不但代表危險和死亡,也代表機遇和挑戰。吃掉他,或許就能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沒有妖族不會這樣想。
但那片鱗片和水底下的九尾天狐不一樣,只要稍稍接近它們,身體各處就在叫嚣着逃、快逃,又或者是在敦促着趕緊臣服。
“艹!”孔雲咬牙切齒。
妖族之間,同一個階層的或許會有強弱之分,但威壓對彼此作用不太大,除非實力過于懸殊。然而現在的妖族顯然和九尾天狐應龍這種不在一個階層,差距太大的時候,光憑威壓,就足以令他們身體的本能瘋狂叫嚣,下意識不敢行動。
顧遐表情陰郁,他知道與江葵雲交談不過是做無用功,确定他無法殺死自己,江葵雲就不會有所忌憚,因而他直接看向顧氏夫妻,語氣森冷:“海上風大浪急,腦子容易不清醒,做什麽決定前最好仔細想想。”
言下之意很明白,敢去按開關,他就要他們的命。
顧父臉色蒼白,他這個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此時正将手插在親生母親胸口,神色冷酷又陰郁,他絕不懷疑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顧夫人眼中淚水流得更急了。
江葵雲并不着急,她只是操控着載着顧家夫妻的荷葉小舟進一步潰散。
潰散的小舟變成了一片片寬大的荷葉葉片,而依靠這艘小舟求生的顧父和顧夫人雙雙掉入水中。
冰冷的海水灌入腹中,水下不知名魚類游過,冰涼的觸感擦過腳踝,頭頂天空昏暗壓抑,雷霆震怒,閃電自萬裏高空碗延而下,伴随閃電落下的暴雨又急又孟,打在臉上顆顆作痛。
他們從來沒有這樣和死亡接近過,仿佛死神正貼在耳邊,吹來冰冷的吐息。
終于抓住一片荷葉穩定住身形,顧夫人崩潰大哭:“我不想死,老顧,我不想死。”
顧父臉上的青筋一根根蹦出:“我按、我按。”
荷葉慢慢向他們身邊聚集,顧父爬上荷葉,任由那片葉子将他送到江葵雲站的小舟上。
顧遐目光冰冷,他插在江葵雲胸口,正死死握住心髒的手一動,顯然想先騰出來送顧父一了百了。然而剛一放松,江葵雲額頭的鱗片就輕微顫動,那顆被他捏在手裏的心髒同樣顫了顫,想掙脫控制。
一旦掙脫,顧遐并不認為江葵雲還會給他機會再将手插進來。
他度過了很多世界,擁有很多道具,但主神空間最終目的是攻略主角掠奪氣運,而非與人厮殺對戰,這方面的道具本就極少,更何況這個世界的水深不可測,江葵雲為了給自己逆天改命籌謀幾十年,準備了怎樣的後手他都不會驚奇。
現在看似他占了上風,但游刃有餘的其實是江葵雲。
顧遐臉色很難看,不得不再度攥緊了那顆心髒,他仰起頭,對着正試圖将九尾狐尾巴打個結的陸星沉喊道:“哥哥小心!”
陸星沉眼尾看到顧父的手已經伸向了控制器。
他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并不奇怪顧父的選擇。
背後華美璀璨的火焰之翼在靈力催動下猛然變大,打算将兩個人一同包裹,抵擋過于近的距離爆炸的傷害。
顧父嘴唇微張,牙齒輕輕哆嗦着。
江葵雲笑容溫柔:“是一個被放棄了的兒子死,還是自己死,這不是很好決定的事嗎?你是他的父親,給了他生命,現在要他還回去又有什麽不對?再說,你只是受我脅迫,就算法律來定,也不會判你有罪。”
這前後三句話顯然很好地幫助顧父在心裏找到了推脫的借口,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咬咬牙,食指猛地向開關按下去!
但這一按并沒有成功,因為一支光之箭矢破空而來,正正好射穿了江葵雲拿控制器的手。
而後箭矢去勢不減,帶得江葵雲身體往一邊傾斜,顧遐鉗制她手腕的手也輕微松動,還沒等江葵雲自己按下開關,那控制器一滑,“撲通”一聲,落入了水中。
射出這一件的方令斐眉頭微舒,松了口氣仰起頭,卻發現陸星沉正看着控制器落水那裏,雖然發絲盡數被雨水打濕,但仍舊看得出目光沉沉。
他一愣:“怎麽了?”
陸星沉翅膀拍打在一條狐尾上,避開了狐貍的攻擊,輕輕道:“那裏的海面下,似乎有人。”
這樣說完,他靠近方令斐,在方令斐耳邊極輕極輕地道:“等會兒我引開狐尾,送你出去。”
“你——”休想
剩下兩個字還沒說完,陸星沉手已經放到了方令斐後脖子上,輕輕一捏,巴在他身上的人就暈了。
他快速再次化出一只光鳥,光鳥爪子鉗着方令斐肩膀,抓起人往那群聚在一起的道術師飛過去。
途中翅膀一拍,落下的羽毛點燃了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海面上,正攻擊着衆人的海獸,哪怕是在暴雨中大海上,那些輕飄飄的羽毛也在接觸到了海獸的瞬間将其燒成了飛灰。
光鳥最後将方令斐放到了孟璧身邊,又啄了孟璧一口,确定對方看見了才消散。
而在做好準備用光鳥送方令斐出去的同時,陸星沉就故意露出了個破綻,吸引到了九尾狐的注意。
九尾天狐未必不知道他故意這樣做,但對比起來全無什麽價值,吃了還嫌骨頭多的方令斐,陸星沉這株人形大補靈藥存在感實在太強,讓它不惜代價也想要吃到嘴裏,為了這個,它不願意放棄任何可能。
至于抓住方令斐脅迫?在洪荒成長的大妖九尾天狐觀念中,怎麽可能有強者會為了一只蝼蟻損害自己,要是那蝼蟻懷上了對方血脈,還能考慮考慮。
陸星沉顯然對狐貍的這種心理有所預料,順利利用此将方令斐安全送出後,他唇角微抿,扯出一抹鋒利的笑,打算等會兒先拉開與游輪的距離,再好好與九尾天狐“敘舊”。
正在這時,耳朵突然捕捉到了特殊的聲音。
倏然轉頭,下一瞬,寬大的羽翼合攏,将他包裹成了一個橙紅色巨繭。
身側游輪在巨繭剛形成的那一瞬間爆炸開來,劇烈熾熱的火光如同在海面盛開了一朵豔麗的毒花。
陸星沉體內靈力飛速消耗,後背沒有被羽翼包裹的地方的肉被炸得模糊一片,而血液順着傷口滴滴答答連城一條線,落到了海中。
在血液接觸到海水的幾秒後,他身體正下方那小塊的海水突然沸騰起來,如同有什麽東西突然被驚醒,正在歡呼雀躍。
但這響動因為狂風巨浪肆虐,無人注意。
同樣暫時沒有被人察覺到的,是昏暗的海面不知何時漸漸起了霧,霧中,那勾連天地的龍卷風如同可怖的洪荒巨獸,猝然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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