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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裏頭, 由璀璨火焰凝就華美羽毛的大鳥,和由幽深海水鑄成鱗片的長龍打在了一起。
海浪滔天,覆蓋着海面的火焰應陸星沉召喚而動, 如同岩漿傾瀉, 望過去一片末日之景。
但好消息是因為他主動抽調,覆蓋了幾乎整個海面的的火焰大半彙入他化作的三足金烏,不再讓人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近距離圍觀神話生物打架是很震撼,但在場的人還是覺得保命要緊, 紛紛變原型的變原型,運起法器的運起法器, 趁此機會向着海岸的方向奔逃。
逃的時候,孔雲不自在地問方令斐:“你要不要走?”
問完又惡聲惡氣道:“我可不是擔心你, 只是剛剛你救了我, 不想欠人情而已!”
方令斐為他的口是心非無語,不過還是搖頭道:“我不走。”
孔雲很酸:“是哦,反正他也不會吃你。”
孔少主對于陸星沉想吃他的設定接受良好, 那可是三足金烏,作為站在妖族、特別是羽族頂端的妖族, 想吃弱小的妖, 有什麽不對嗎?
他在意的是陸星沉只想吃他,卻放着方令斐咬了好幾口而不動。
酸, 就很酸。
憑啥這麽偏心呀,而且偏心也就算了,居然還嫌棄他, 最後因為那狗屁理由不吃了。
什麽他有腳臭口臭,你都不驗證一下嗎?
——不是,你這想法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孔少主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不對,他覺得自己只是不能忍受被人嫌棄。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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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令斐不知道對方腦殼裏正在煮酸湯牛肉面,每根面都九曲十八彎,緊緊盯着陸星沉道:“我在這裏等他。”
剛說完,一個被那兩個妖掀起的大浪打來,差點沒把他直接拍水裏。
陸星沉意思意思,揮了個小火苗過去,将向着方令斐而去的第二個浪蒸發,他雖然在打架,但一直豎着耳朵,也聽到方令斐的回答,覺得儲備糧很有自覺,應該給點獎勵,至少別讓他被淹死。
除了滿意之外,心裏還有點美滋滋。
嗨呀,他眼光真好,儲備糧都這麽有思想覺悟。
心裏愉快的陸太子如同磕了藥,打得越來越兇狠。
到了他和應龍這一層面,許多法術不但浪費時間,而且已經沒了什麽意義,決定勝負的更多是□□力量和天賦能力。
他們的打架也就因此變成了我給你一爪子,你給我一口,看起來野蠻又不講究。
但正是這樣原始的對戰,才更讓人覺得可怕。
因為那是撇去了所有花裏胡哨,完全的力量碰撞!
海面上的三足金烏和應龍越打越兇殘,陸星沉原本還占據着上風,但随着應龍的神智越發蘇醒,這點上風漸漸沒了。
這也正常,雖然三足金烏血脈遠高于應龍,但陸星沉又還沒進化完全,而且現在仍舊是個半大的的崽,半大孩子跟多年老鬼大家,他不吃虧誰吃虧?幸虧應龍也沒法離開封印,打起來束手束腳,否則結果還真不大好說。
不過就算是這樣,局勢也逐漸向着不利于自己傾斜。
方令斐看得焦急萬分,特別是陸星沉似乎打上頭了,許多時候根本不做防守,帶着一股即使自己受傷,也要先在對方身上戳個窟窿的兇狠。
這一場戰鬥的轉折點是在應龍徹底醒過來的那一瞬間,海面上巨龍兩個黃色燈籠一樣的眼睛中央突然有了兩個漆黑瞳仁。龍身上原本由海水凝成的深藍色鱗片,也逐漸變作黃色,質地趨向于江葵雲先前拿出來的那一片。
剛剛徹底清醒,應龍先是為身體上的疼痛仰天長嘯,憤怒地嘶吼,然後就看到了陸星沉,這一下連憤怒都先給扔一邊了,驚呼出聲:“三足金烏!”
他先是驚懼,這也好理解,他打上了人家長輩留下的東西的主意,這東西還挑血脈,在還沒完全将東西據為己有的現在,可不是得驚懼嗎?
但驚懼完很快又是一喜,因為應龍看出了陸星沉這只三足金烏還沒成年。
嗨呀,沒成年好啊,毆打未成年最快樂了。
而且他立馬想到了三足金烏沒成年的崽子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只要吃了他,就有可能完全控制元珠!
多麽令人垂涎的好處!
陸星沉當然發現了對方眼中貪婪而又毫不遮掩的食欲,傲慢和暴戾在胸腔沖撞,緊接着化為冰冷的怒火。
他還沒有取得傳承記憶,但血脈裏的傲慢已經下意識告訴他,自己才應該站在最頂端!
任何挑戰他地位的妖,都應當被毫不留情地撕碎!
但不同于剛剛的暴戾不計後果,現在的陸星沉,越發憤怒的同時也越發理智冰冷。
兩只妖再度打在一起。
就在應龍以為自己吞這只小金烏的過程雖然會費些勁,但結果一定會如願的時候,陸星沉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之處。
陸星沉發現,這條長蟲尾巴一直沒有離開那海中漩渦。
而之所以與他對戰的時候沒有受到這一點的掣肘,是因為它足夠長。
若按照一般思路,現在有不敵之勢,就該正好退走,反正這長蛇尾巴被漩渦約束沒法動,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但陸星沉思路明顯不屬于正常情況,或者說,頂級獵食者的本能,讓他在看到對手弱點的第一反應,不是借此逃走,而是伺機殺死對方!
他重新化作人形,背後翅膀一拍,将速度提到極致,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一旦窺見漏洞就扯下應龍幾片鱗片。
為此羽毛受損的憤怒都被暫時壓了下來。
同陸星沉一樣,應龍被扒的鱗片用足夠靈力就能重新長出來,但架不住生生被拔鱗片太痛苦,幾次下來腦子裏就只剩下憤怒。
一片又一片,一片又一片,第十一片的時候,應龍終于忍無可忍。
他看準時機,吐出毒水形成千重巨浪阻斷陸星沉退路,而後嘴巴一張,帶着寒光閃閃的牙齒直直咬過來!
四周去路盡數被阻,陸星沉卻沒有半分畏懼,一雙燃燒跳動着金色火焰的眼睛微阖,洩露出一絲冰冷的肅殺。
他的背後,那一對展開足有十幾米,華美至極也璀璨至極的翅膀上,紛紛揚揚的赤金色翅羽突然開始脫落。
小臂長的羽毛看似輕飄飄,卻輕易切割開了那重愈千斤的毒水巨浪。
翅膀完全化作羽毛落下去後,陸星沉從天上墜落,他在過程中調整角度,現場取材,扣住一片鱗片延緩下落趨勢,順道又霍霍了應龍一大片鱗片。
應龍簡直快要氣死!
特別是陸星沉變成人身後,雖然力量降低,機動靈活卻大大增加,遛他如同遛狗。
這能忍?當然不能忍!
憤怒的應龍在陸星沉身後緊追不舍,但他大概在封印之地沉睡太久了,沒适應尾巴不能動的戰鬥方式,也沒仔細想陸星沉為什麽一直遛他。
然後,
就,
把自己打成了一個結。
“……”
陸星沉看着應龍急于解開,然後拉扯之下,一頭栽到了海裏,帶着嫌棄嘲笑:“愚蠢!”
講真,他還沒有被打死一定是因為武力值太高。
應龍現在就很想打死他。
然而剛睡醒,身體确實不那麽靈活,他狠狠地想,這回鐵定要讓這只雞跑了。
但他沒想到陸星沉不擔沒跑,還“咚”地一聲踩在他腦殼上,接着用鞋底擰了擰。
應龍:“……”啊啊啊啊啊,我要吃了他!
陸星沉一點不覺得自己過分,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一身用火焰凝成、便于戰鬥的衣服,其他什麽都沒有。他略作思忖,而後眼睛一亮,又趁應龍不備,從他身上拔了一塊柚子大小的鱗片。
然後避開應龍噴過來的毒水,颠了颠,帶着點招人恨的嫌棄,用鋒利的邊緣,對着應龍雙目之間,額頭正中心的地方一撬!
陸星沉早就發現了,明明逆鱗才該是龍族身上最在意的地方,然而好幾次他攻擊将要到眉心的時候,應龍卻寧願暴露逆鱗也要護住這個地方。
對方那樣在意,這裏必定有蹊跷。
至于什麽蹊跷,沒關系,挖出來就知道了。
這種根本不确定有好處,只是出于好奇就去手賤的任性屬性有時候真是能恨得人牙癢癢。
比如說應龍現在。
陸星沉挖得起勁,應龍徹底暴走,在他打算拼着重傷,也要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雞崽下肚子的時候,陸星沉因為還沒完全進化成三足金烏,人形□□的力量和強度不夠,又用鱗片挖的時候太用力,還沒把應龍這裏的防禦給破開,先把自己的手給割傷了。
“……”他就很憤怒。
憤怒的陸星沉冷冰冰地評價手裏的工具:“醜,又醜又難用。”
應龍:“……”你站在這裏不要走,等我解開結打死你。
擡起手,輕輕舔去掌心血液,陸星沉冷笑一聲,拿起鱗片打算繼續挖,他覺得自己一定要把這條長蟲的額頭給挖個洞,不然抵不了被割傷的手。
然而動手的時候,他突然發覺不太對。
在應龍眉心、沾了他剛剛落下的血的地方,有什麽東西正想要破開對方的血肉,掙脫束縛飛出來。
沒有舔幹淨的血液順着指尖又滴了一滴到那裏,那塊皮肉顫動得更厲害了。
顫着顫着,在陸星沉的目光中,一顆珠子露了出來。
那珠子璀璨如同太陽最熾烈的精華凝聚,從看到它的第一眼起,陸星沉就再也無法将目光從它身上挪開哪怕一寸。
原先還能忍受的饑餓仿佛燎原大火,突然自胃燒了起來,而身體是一捆幹柴,在這饑餓大火中沒有一絲反抗之力。
本能在催促陸星沉去吞了它,吞了它,至于吞了之後怎麽辦?他不知道,但陸星沉卻下意識覺得那極其重要。
應龍終于打開了身體,感覺到那顆埋在眉心的元珠居然有不受控制之态,又驚又怒,這下是徹底什麽也不顧,一心想弄死陸星沉了。
“可惜……”陸星沉看了氣勢洶洶的長蟲一眼,他知道自己今天拿不到珠子了,但就這樣放手,也絕不為他體內的兇殘血脈所接受。
長發長睫,面容俊美到無以言表的男人突然微微垂首,他看似修長單薄,實際卻蘊藏着恐怖力量的手放在左眼上,然後生生地、生生地将瞳孔裏金色的火苗扯了出來。
火苗被扯成金色的絲,最後一點徹底離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右眼火焰飄搖,發尾光焰大盛,然而大盛之後就如同開到荼靡的花,瞬間萎靡了下去。
硬生生從把眼睛的一部分扯出來的感覺是什麽樣的?
除了痛還是痛。
但洪荒血脈自來就追求鮮血、追求暴戾、追求力量、也追求痛苦。
将手上這縷幼弱到仿佛風一吹就會熄滅的火焰拍進了應龍眉心那顆珠子內,陸星沉閉着的左眼一條血痕突然碗延而下,唇角卻輕輕笑了。
若其他人這樣,該是猙獰醜陋的,但他實在得天所愛,俊美得過了分,因此不顯猙獰,只有令人戰栗的冰冷和妖異。
而這個俊美得叫人移不開實現的人帶着狀似溫和的笑,輕輕對應龍說:“它是我的。”
仿佛天生如此,理所應當。
傲慢又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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