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番外四

沈斐在路口,把自己的帽子又壓低了些,鬼鬼祟祟貼着牆根兒到了一個巷子裏最裏面一戶,敲了敲門。

“誰啊”裏面傳來很兇的一聲,過了很久才過來拖着腳步過來,不甚利落的樣子。

門一打開,裏面露出來半張臉,一看見門口的沈斐直接又一下把門關上了:“滾蛋!你來幹什麽?!誰告訴你我在這裏的,不想再挨打就趕緊給我滾!”

沈斐被關門的力道震的一退,咽了口口水,又湊了過去:“錢,錢我給你放門口了...,我這就走,你出來拿啊。”

沈越一聽又一把把門拉開了,喘着粗氣,臉也泛紅,真是惱急了,他厲聲斥道:“拿走你的錢,誰要你現在出來假惺惺。”他直接一把拽住了沈斐的衣領。

沈斐有些害怕,他不是怕沈越在這裏控制不住情緒打他,而是怕他身上真留下個什麽印子讓陸決亭回去看見了,怕是不好解釋,一般的謊話哪能糊弄住的了他啊。

而現在這副樣子的沈越,哪還能遭住陸決亭的什麽手段啊。

沈斐往後一退,掙了掙:“你先松開。”

沈越眼睛赤紅,用力一推,松開了:“滾,怕挨打就趕緊滾啊!”

“跟你住一塊,那男的讓我來的,我來看看你。”沈斐繃着臉啞着嗓子說完,被推的一個趔趄,扶住了牆面,幹咳了幾聲。

沈斐這麽一路找到這麽偏僻的地方,又要躲着陸決亭,一路神經緊繃,到這腦門上溢出來汗珠,臉色倒是慘白。

“就你這副樣子,你來看誰啊!你有病嗎?!這麽喜歡以德報怨嗎?!裝什麽聖母啊!”沈越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沈斐的身體不好,怕是那年的車禍,傷了身體的根本。

他語氣很兇,吼完眼睛就紅了。

“你...”沈斐聽他這麽不識好歹的樣子本來也要生氣,被他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束手無措。

沈越猛的轉過身去,往裏走,走路的姿勢很是變扭,右腿像落下了很嚴重的殘疾,沈斐往裏望去,看見院子裏牆根兒杵着的拐,知道沈越平時走路是要拄着拐的,這個時候在自己面前要強,才這樣走過來。

他看着敞着的門,遲疑了片刻,走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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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沈斐給沈越偷偷塞錢接濟他,一開始沈越不收,還要罵他,再後來态度有些軟化,甚至每次都能進來坐上個十來分鐘。

這樣的生活,盡管沈斐一再小心,持續了沒多久,便還是叫陸決亭發覺了。

那天下午,沈斐看着陸決亭陰沉着一張臉,把一張單子拍到自己面前,上面記錄了他這半年來的每一筆開支。

“你取那麽多現金,是給誰啊?”陸決亭盯着沈斐質問道。

“我花了。”沈斐還故作鎮定地回道。

“你花了?好,你跟我說說,你花哪了?怎麽用得着你花錢了!?”陸決亭聽他嘴硬,心裏更是窩火。

“我花我自己的錢!有什麽問題嗎?!”沈斐這些時間裏倒是被陸決亭慣的膽子大了些,他知道陸決亭再生氣也不會拿他怎麽樣。

陸決亭直接站起來一拍桌子,手都震得發麻,漂亮的臉氣的發青,也不再跟他繞彎子,直接咬牙切齒怒斥道:“沈斐,你說你怎麽這麽不長記性!他把你害這麽慘!你還上趕着去幫他!”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反正你以後是不會再有機會見到他了。”陸決亭最後說完,拉着臉轉身就要走。

沈斐這時候才知道,這是真的把他惹毛了,他不動自己是不假,但肯定會教訓沈越。

他看着陸決亭的背影說:“我二叔養我這麽多年,說是他把我撫養長大的也不為過,他就沈越一個兒子,我不能..,我不能這麽看着不管他,我不能。”最後一句的聲音越說越小。

陸決亭停住了走到樓梯口的腳步轉過身來,臉色是半點兒也沒有緩和。

“他傷害過你。”陸決亭只說了那麽一句,表明了這一點,因為傷害過你,所以沒辦法原諒。

沈斐走過去,離他近了些,看着他說道:“你也傷害過我,我不是也原諒了嗎?恨一個人很累的。”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的,沈斐。”陸決亭重複了兩遍。

我當然知道不一樣,沈斐其實明白,陸決亭一直耿耿于懷什麽。

他嘆了口氣,走過去抱住了陸決亭緊繃的身體,把頭放到了他的肩頭安撫道:“可是他不是故意的,他沒料到我要跑,後面會有車過來。”

“我以後聽你的話,你讓吃的飯我都吃幹淨,你讓喝的補藥,也都喝,我會好好的跟你一起生活,一直陪你很久,很久。”

沈斐說完,微微拉開了身子,仰起來頭湊到他唇邊,讨好似的親了一口。

“一點誠意都沒有。”陸決亭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走了,不太滿意地盯着沈斐的嘴唇。

沈斐只好又湊上去,主動吻他,張開嘴去伸出舌頭。

陸決亭這才一把攔住他的腰,手撫上他的後頸,抱緊他來了一個難舍難分的深吻。

吻着吻着,手也開始不老實的往沈斐衣服裏探去。

最後分開的時候,他被沈斐濕漉漉的眼睛,水光紅潤微微張着喘息的嘴唇勾得火起,心裏罵了一句,直接攔腰抱着沈斐,回了卧室。

“那坐在老爺子手旁邊的那位是誰啊?以前沒見過啊。”陸家的一個小輩低頭跟旁邊的人嘀咕着,這麽陌生的面孔,看着也不是陸家的人啊,可是竟然能在陸決亭的生日宴上坐在陸源勝旁邊,身份自然不會是多簡單的。

“你剛回來,可能不認識,那是陸決亭的相好~”他堂哥給他一邊解釋,在咬到相好兩個字的時候還刻意挑了挑眉。

“看不出來,咱們這位陸總,好這種乖乖仔啊。”

“啧,你看不出來的還多着呢...你都不知道,那一年他家那位遭過一次綁架....”

他這麽一開口,右邊坐着的也來了興趣,湊過來耳朵聽。

正在這時,陸決亭上臺發表完了講話,下來了。

他一下來,臉上剛才在臺上的謙謙公子般溫潤而雅的面目立馬就變了,臉上的笑意也蕩然無存。

沈斐看見他下來,趕緊往旁邊讓了讓,讓他過來坐下。

陸決亭臭着臉不吭聲,沈斐在旁邊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在底下又輕輕蹭了蹭他的手,他磨磨叽叽最後還是吃了。

陸源勝眼神往兩個人身上轉了一個來回,小兩口鬧個變扭,他自是不會多說什麽。

也沒事人一樣給過來敬酒的人笑呵呵的打圓場。

陸決亭這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基本算是來者不拒。

等到司機送他們回去的時候,陸決亭坐在車後座,表面看起來清醒自若的樣子,其實眼神已經有些發愣。

過了會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多委屈一樣去拽沈斐:“連陸思思都給我送生日禮物了,你為什麽不給我準備。”

沈斐另一只手在兜裏,攥緊了一個絲絨盒子,感覺手心有些出汗,攥緊了又松,等過了會又攥住了。

“我就是不小心,忘了....”沈斐眼神往窗外飄,幹巴巴的說。

陸決亭其實也沒指望沈斐給他準備什麽,可是真的沒收到沈斐的禮物心裏到底有些不爽,借着由頭半真半假像是很生氣的樣子不過是想讓沈斐過來哄哄,再不然晚上的時候能讓他試個新姿勢,盡興一些,作個生日禮物,也是妙極。

他這麽想着,又一邊享受着沈斐在旁邊給他小心翼翼體貼入微的布菜,面上不顯,心裏更覺舒坦。

一來二去,前來敬酒的,他都笑臉相迎,仰頭飲下。

等到了散場,已覺得頭有些昏。

等一路好不容易回到家裏,沈斐扶着他進了卧室。拿出來毛巾給他擦臉,他看着沈斐又變了臉色,很是生氣一樣,憤恨不滿的語氣,帶着不甘與委屈:“什麽路也衡,沈越那些人,怎麽能跟我比呢,蠢得要命....”

“是是是,哪能跟你比呀,你聰明絕頂。”沈斐一邊給他脫衣服,一邊回道。

“你能不能,不看他們。”

“好,不看。”

如果陸決亭說了什麽,他沒應,陸決亭就會以為他沒聽見,會一直重複。

到最後,陸決亭嘴裏就一直叫沈斐的名字。

他念一聲,沈斐就:“嗯”一聲應下。

沈斐低下頭看着陸決亭盯着他臉,突然不說話了。

沈斐吸了一口氣,手伸進口袋裏,把那個絲絨盒子拿了出來。

打開了,遞到了陸決亭面前。

那裏面是一枚銀白色的環,一枚戒指。

陸決亭看着那枚戒指,神色恍惚,他手指輕顫,拿了出來,帶到了手上。

舉起來看了看,然後突然手握成拳,放到了身邊。

過了一會兒,又舉起來,張開手掌,另一只手伸出來,摸了摸無名指上的那個圓環,像是在确認是不是真的有。

然後他又偏了偏頭,看着沈斐問道:“我喝多了?”

沈斐這麽看着,心裏就倏然一酸,他擡起來自己的手握住了陸決亭的手,他手上一有個一摸一樣的戒指。

陸決亭的手還要再動,沈斐立馬又說:“別看了,是真的。”

他又聽見陸決亭在小聲說着什麽,他湊近了些聽。

然後回道:“是的,你得到我了,我喜歡你。”

陸決亭突然就笑了。

他一把把沈斐拽到了身上,翻了個身壓住他,在沈斐的肩窩發出來悶悶的笑聲。

陸決亭撐起來身子,臉上笑着湊過去吻他。

沈斐看着臉上方的笑容,他覺得陸決亭這樣的人,要真是喝多了,出去這麽笑,絕對要出事。

那年的年末,陸決亭跟沈斐去國外領了證,回來的婚禮上,只是宴請了幾個熟人老友。

沈越人沒來,禮錢倒是托人送了過來。

沈斐收了,瞞着沒讓陸決亭知道,但是其實他想,陸決亭應該是知道的,不過是裝不知道的樣子。

他在自己的事情上,其實只要他說,陸決亭都會讓步,他沒注意過,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陸決亭是個自以為是的高手,其實他也是第一次愛人,要不來,就想辦法搶,偏還要裝做一副什麽都懂的樣子。

他一直以來把陸決亭想象的太過無所不能,妖魔化,其實在愛情面前,陸決亭也不過是一個求愛不得的普通人。

他在自己車禍之後,會在午夜因自己的一個細微的動作,而驚弓之鳥一般緊張不安。

會在院子裏種下一滿園,他自己都沒在意過的粉薔薇。

沈斐這麽多年以來,夢醒時分,想起來那一句陸決亭在他耳邊說過的話。

“我一直選你,并且堅定是你。”

可是他忘記了,這是什麽時候陸決亭對他說的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對陸決亭的事上,一向記性不好,但是他決定以後都要好好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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