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6.
後宮解散的第六天。
烏江想桃桃了。
桃桃精通各種奇淫巧技,本在後宮獨大,烏江一度想立他為後,奈何桃桃接觸外邦的傳教士之後,思想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也不願留在後宮,甚至積極勸說其他妃子離宮,與榴榴聯手放走了歲歲和灰灰。
“現在是桃桃最樂見的畫面了。”烏江嘆道,“可他卻離開了我。”
“什麽畫面?”裴骨問。
“一生一世一雙人。”烏江道。
裴骨的手頓了頓,幽深的眸子盯着他道:“陛下說什麽?”
烏江臉一紅,結結巴巴道:“我是說桃桃一直鼓吹一夫一夫制,把三宮六院視為毒瘤,眼下偌大後宮只有你一人,算是應了他的期許。”
裴骨笑了:“如此說來,我想舉辦選秀,倒是不對了。”
“本來就不對。”烏江道。
“哪裏不對?”裴骨道,“難道陛下天天對着我不會厭煩嗎?”
“當然不會,”烏江咳嗽兩聲,“我是說愛妃何須多慮,以愛妃的姿色,定能長盛不衰。”
裴骨道:“可我全無德才。”
“你識字!會下棋!嗯……”烏江說不出別的了,想了想又道,“其實長得好就成,我很膚淺。”
裴骨被他逗樂了:“哪有皇上說自己膚淺的。”
“嘿嘿嘿。”
烏江跟着傻笑兩聲,見氣氛正好,連忙嘟起了嘴,慢慢湊近裴骨的臉。
眼看着離目标越來越近,形狀美好的薄唇在眼前漸漸放大,即将觸到的瞬間卻是倏地轉了個方向。
裴骨背身抱出一沓奏折:“老臣們跟我說你耽于享樂,成天溺在後宮正事都不做了,你……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烏江眨了眨眼睛。
裴骨張開修長的五指揮了揮。
“陛下?”
“嘤。”
裴骨把奏折放到桌上:“不要逃避,不要撒嬌。”
烏江攥緊他的衣袖,搖了搖:“嘤嘤。”
裴骨與他對視半晌,看那水潤的桃花眼無辜地泛着秋波,最終敗下陣來。
“拿你沒辦法。”
“嘤嘤嘤!”
裴骨摸摸他的頭,然後對門外大喊道:“傳旨禦膳房,做碗大豬蹄!”
小太監精神一振,提上一口氣,朗聲道:“大豬蹄。”
下面的小小太監,一扭頭,傳令道:“大豬蹄!”
“大豬蹄——”
“豬蹄——”
“蹄——”
緊接着,烏江便聽到豬蹄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傳了下去,在宮宇間響蕩不休。
“……”
裴骨攤開奏折,為他蘸上朱墨:“好了,滿意了吧。”
烏江捧住心口,哀怨地望着他。
裴骨捂住他的眼睛:“沒用,只能吃一個,不能多吃。”
“我不要豬蹄……”我要你。
“那我讓禦膳房別做了。”
“不,還是豬蹄吧。”
烏江蔫了吧唧地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批改奏章。
豆腐吃不到,吃點豬蹄也是好的。
他瞄了瞄身側支着手監督他的裴骨,忽然想起了榴榴。
他溫柔賢淑、放蕩不羁的榴榴,此時此刻……肯定是在喝花酒!
7.
後宮解散的第七天。
烏江想榴榴了。
與桃桃不同,榴榴生性放蕩,不滿足于後宮只能侍奉一個男人的規定,幾乎調戲遍了後宮的每一個妃子,不如說他就是為了看美人才進的宮。
榴榴如今應該流連在各種風月場所風流快活吧。
烏江長嘆一口氣,心中有多少羨慕說不出來。
裴骨放下茶杯,道:“陛下又在發呆了。”
“我是在追憶往昔峥嵘歲月。”烏江托起下巴道。
“哦?”裴骨挑眉,“說來聽聽。”
“想當初榴榴和桃桃為了争寵,在我面前表演十八摸,兩人面紅耳赤,嬌喘連連的誘人模樣我至今記憶猶新。”
“他們……摸誰?”裴骨遲疑道。
烏江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互摸。”
裴骨自語:“怪不得後宮都散了。”
“嗯?”
“我是說你心思單純,心靈剔透,很是可愛。”
烏江乍一聽他誇獎自己,十分羞赧,扭了扭身子,道:“你不用費心讨好我,我也是歡喜你的。”
“我倒想聽聽你如何歡喜我。”裴骨道。
“你長得好看。”烏江不假思索道。
“還有呢?”
“身材亦好。”
“只有皮肉嗎?”
烏江握住他的手,兩眼含情,脈脈相對。
“你願意留下了陪朕,最令朕歡喜。”
裴骨抽回手:“我無才無德,怎能獲得陛下的厚愛,實在惶恐非常。”
“不惶恐,不惶恐,”烏江擺手道,“我可以給你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
“什麽機會?”
他等這句話很久了,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球球的□□與桃桃的春宮圖,獻寶似的推到裴骨面前。
“試一試的機會。”烏江激動道,“一回生二回熟,我們多練習練習就好了。”
裴骨面上青紅交織,僵硬地看着桌面道:“陛下若不喜歡我,把我打入冷宮便是,何必出言羞辱。”
怎麽就羞辱了?
烏江苦惱地盯着桌上的寶貝,忽然恍然大悟。
“愛妃天賦異禀,不需要練習。”他雙手一張,把助興的東西都收攏到懷裏,頗為不好意思地說,“然而我……我可能需要你多擔待擔待,提點一點,耐心一些。”
裴骨不明所以,只見烏江清秀的臉龐此刻豔若桃花,烏黑的雙眼似有光華流動。
“我看得多,做得……咳咳,反正你要溫柔些。”
裴骨張了張嘴:“陛下?”
烏江按住他的唇:“多說無益,來吧!”說着,扯開了自己的衣袍,往床上一滾,期待地拍了拍床沿。
裴骨神色複雜:“陛下,你應該知道我不喜男色。”
烏江當他是害羞,出言道:“我從不勉強你,你要是不願意,為何留下來,不跟他們一起走。”
裴骨道:“我說過,宮中好吃好喝,我沒必要離開。”
烏江咬住下唇,昂起頸脖,不甘地瞪着他。
“你今天要麽坐實了妃子的名號,要麽抛棄妃子的名號,你自己選。”
裴骨眸光沉沉地望着他,在一室的靜默中,甩了甩衣袖,轉過了身。
☆、绗
8.
後宮解散的第八天。
烏江想裴骨了。
早知道他就不那麽強硬了,裴骨能留在他的身邊,陪他下下棋,蓋着被子純談天也是好的呀,就連裴骨氣得他胸悶都比一個人孤獨地批奏折好。
烏江對小太監道:“你說愛妃會回來嗎?”
小太監問:“哪個娘娘?”
烏江垂頭喪氣道:“裴骨。”
他原先有那麽多的妃子,個個都比裴骨讨喜,可他現在只想要裴骨回來。
不喜男色就不喜呗,他們可以每天一起啃豬蹄,偶爾喝喝八寶粥烏江也是樂意的。
小太監疑惑道:“裴娘娘不是一直沒離開過嗎?”
“啊?”這下換烏江發蒙了。
“娘娘在冷宮住着呢?”小太監提醒道。
“之前是在冷宮住着,但是昨天離開了。”烏江失落道。
小太監想了想,确定道:“奴才并沒有聽說過娘娘出宮了。”
“什麽?”烏江睜大了眼睛,“他沒走。”
小太監搖頭。
烏江喜道:“擺駕冷宮,算了,擺什麽駕,我馬上跑過去。”語罷,風也似的沖了出去。
小太監慌不停地追在後面。
“陛下等等,等等!”
等什麽,再等,到手的妃子都要飛了!
烏江沖進冷宮時,衣服也亂了,頭冠也掉了,氣喘籲籲地癱坐在門口的樣子着實吓了裴骨一跳。
“這是有人逼宮?”
烏江淚汪汪地抱住他的大腿:“我不要你坐實妃子的名號了,你別走。”
裴骨拉他起來:“好端端地哭什麽?”
烏江抹淚道:“想你了。”
“不過一晚沒見……”裴骨道。
“嘤。”
“好了,我也想你,”裴骨頓了頓,“的龍床。”
“嘤嘤,嗝。”烏江哭着打了個嗝。
“龍床睡起來到底比較舒服。”裴骨笑道,“也結實許多。”
烏江拼命點頭。
裴骨溫柔地用指腹替他拭去眼淚。
“我昨日想了整整一夜,我享受着妃子的待遇,卻不願意實行妃子的責任,是我不對。”
烏江掙口:“不不不。”
“你聽我說,”裴骨道,“我不喜男色,但陛下畢竟不是尋常男子,只是……我不知你受不受得住。”
“受得住,受得住!”
烏江顧不得哭了,低下頭,抖着手解腰帶,恨不得馬上證明自己。
裴骨按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不要急,我們有的是時間。”
“……”
“……”
“我能收回前言嗎,我覺得我可能受不住。”
“晚了。”
☆、後記
番外:
我少時千方百計入了宮,做了一個小小的宮女,倒不是為了有朝一日榮受龍寵,只是想瞧一瞧被作者欽點的白蓮花是何許人也。
要知道白蓮花是遠不同于龍套甲乙丙丁、甚至比主角攻受更特別的存在。
自我入宮以來,春去秋來,過了許多年月,眼看着小皇帝愈長愈水靈,哦不,是愈長愈大,我也從小宮女變成了大嬷嬷,後宮充盈,我看誰都像白蓮花又看誰都不像白蓮花。
在宮中我最喜歡裴妃,因了他最不似白蓮花,每日裏不是讀書便是作畫,在那些不是搔首弄姿就是暗送秋波的妃子們中間格格不入,像個迷了路的羔羊。
那日我喝了球妃賞賜的美酒,微醺時借着酒意問裴妃可知宮中藏着一位白蓮花。
他擡起一眼,反問我何為白蓮花。
我說自然是裝得無害實則內心狠辣的人。
裴妃笑着搖了搖頭,不以為意道:“你瞧灰弟平日裏愛跟皇上撒嬌實際上只是為了讓歲妃吃醋。”
我吃驚道:“怎有可能?”
“不信?”
裴妃将手中的酒壺遞給我。
“你過去添酒,假意摔倒灑在歲妃的身上。”
我本是萬萬不敢的,然而在裴妃淡然自若的目光下,酒氣上湧,莫名壯了膽。
酒水灑上去的一瞬間,我就被灰妃狠狠推開了,如同一盆冷水澆滅了我的酒意,我心想完了,一頓棍罰逃不掉,未曾想,第二日接連收到了灰妃和歲妃的賞賜。
我百思不得其解,去找裴妃,他早知我會來問,從桌上拿起一樣東西放到我的手裏。
“你去送給灰弟,告訴他是球弟所贈。”
“為何?”
他豎起食指,抵在唇邊,低眉斂目的剎那端正的臉龐忽然染了一抹邪氣。
“時候到了,你便會知道。”
我送去的路上忍不住好奇,帶到角落裏偷偷拆開,只見裏面赫然是一瓶烈性□□。
我慌張地收起來,心虛地掃視周圍,心裏難以抑制地騰升出一股異樣感。
那之後,沒過多久,井然有序的後宮亂了套,或許可以說暗藏的湧動浮出了水面。
妃子們一個接一個地離了宮,終于只剩下平素裏不問世事的裴妃。
從未寵幸過他的小皇帝沒了選擇,傳令的太監第一次走到了冷宮。
我看見裴妃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墨筆,随着內侍們走向了權力的制高點。
何為白蓮花?
自然是裝得無害實則內心狠辣的人。
若是有機會再與裴後相談,我一定要說“像你這麽低調的白蓮花真是不多見了”。
奈何新後上位,體恤宮中老人,如我這般入宮十年的宮女一律安送出宮衣錦還鄉。
有些話我注定只能說給自己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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