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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起得比多米尼克早得多,他剛沖完澡出來,就有人傳訊他去新的犯罪現場。
一想到還得先拐回自己公寓去換套衣服,他嘆了口氣。要是和斯坦頓過夜,借件幹淨的襯衣,一天就湊合過了,但要穿着找多米尼克借的襯衣,會顯得他跟個扮大人的小孩兒似的。
他還得去刮臉,刷牙。也許他該拿點東西過來了,就備着萬一——
哇喔!他趕緊打住腦補。現在還為時過早,這樣進展也太快了。
當他回到床上時,反骨妹擡起埋在前爪中的頭,好奇地注視着他。她昨晚就蜷在他倆腳中間跟他們一塊兒睡的,由于她表現良好,他倒也不在意。
利維撓了撓她的耳朵,看向多米尼克。他正四肢大張仰躺着,被單松垮垮地搭在腰上。他的肩和胸都寬得驚人,占據了很大的空間,被單勾勒出那健壯的大腿輪廓。他右肩下有一個小小的圓形傷疤,是他在阿富汗打仗時中彈得來的。
利維單膝跪在床上,俯下身來,手指沿着多米尼克有力的方颌一路撫到鼻子上的舊傷。“多米尼克。”他說道。
多米尼克眨巴幾下睜開了雙眼,他對着利維自然而然地咧開嘴笑了。“嘿。”
“我得走了。米拉奇酒店發生了可疑的命案,正好這次輪班到我。”
“唔,行吧。”多米尼克轉過臉來,嘴巴剛好碰到利維的手指,多米尼克便趁機親了親他指尖。利維的呼吸停滞了。“回頭給我打電話?”
“好。”
多米尼克閉上眼睛,翻身滾回自己那一側并把被單拉到肩膀,頭又埋進了枕頭裏。利維盯着他好一會兒,想着要是能留下來多好。他平日裏也開始想念起在多米尼克身邊總能感受到的平靜來。和他待在一起那種全然放松而愉悅的感覺非常棒,利維不需要時刻戒備着,因為他知道沒有什麽能傷害到他。即使那從小就糾纏着他不放、令他備受折磨的噩夢——被看不見的敵人圍追堵截——也在過去幾個月逐漸消失。
利維親了親多米尼克的臉頰便轉身離去了。他沒法鎖上身後這扇門,但估摸着破門而入的人要是發現這公寓裏住的是退役的陸軍游騎兵加一只重逾百磅的私人護衛犬,能立馬把腸子悔青。
多米尼克住的樓構造挺像汽車旅館,所有公寓的門都沖着外走廊而開,利維一路下去走向樓梯時,另一扇門在他身後開了又關。他轉過身,看到了住在多米尼克隔壁的佳思敏·安德森——她和男友卡洛斯住一起。
她是個回頭率十足的美人,淺棕色的皮膚上紋着複雜的紋身,長辮子染成七彩色。她畫着眼尾拖長的眼線,襯得大眼睛神采奕奕,唇上換了個精細的掐絲風格銀唇環,肩上還挎着一只麻布質地的郵差包。
“嘿,利維,”她說,似乎對他的出現一點也不驚訝,“你們倆最近開始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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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吧。”他駐步等她跟上,好跟她一起走向樓梯。“你去上班嗎?”紋身師周日早晨上班未免奇怪了點,但這就是拉斯維加斯。
她搖搖頭。“去農貿市場。早點去好東西才不會賣光。”
“啊。”走下樓梯時,利維絞盡腦汁找着話題。他喜歡佳思敏和卡洛斯,但跟他們待在一起還是有點不自在——和不熟的人在一起他總覺得不太自在,但不只是因為這個。他們都是多米尼克的好友,他們肯定在評判他是不是個合格的伴侶,要是他們覺得他不夠好,多米尼克可能也會這樣想。他們走出樓房外的圍欄,來到停車場,利維便問:“你和卡洛斯昨天過得好嗎?”
“大概沒你們好。”她說着對着他眨了眨眼,讓他疑窦驟生。“再見!”
她快步離開,往她的車走去。利維眯了眯眼,然後聳聳肩走向自己的車。
多米尼克住的地方離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校區很近,從這裏去米拉奇酒店,比從利維位于蘭喬奧奇社區[1]的新住處過去要近很多,所以他等于繞了個遠路,到達現場的時間就比計劃晚很多。他匆匆走過布置成熱帶雨林風格的前廳,經過前臺後的巨大水族箱,意外地看到瑪汀正等在電梯口時才猛地剎住。
他和瑪汀同為兇殺組警探,全組共六人;因為他倆各有所長,互補所短,所以常被分配到一起解決同一個案件。瑪汀住在市郊的日出莊園區,可就算這樣,她也理應比利維早到。
“我本來以為我鐵定是最後一個到的。”利維說着,跟她一起站到電梯口前。“怎麽了?”
“我家裏都是叛逆少年,就這樣。”瑪汀說話帶着濃厚的弗拉特布什口音。她雖然出生在海地,卻是布魯克林長大的。“一整個星期了,米凱拉還在自己瞎想、生悶氣,從她會走路開始我就沒見她發過這麽大的脾氣,現在連茜蒙也被傳染了。我早上走的時候,安托萬那臉色喲——好像我把他扔到狼群裏一樣。”
利維同情地皺了皺臉。
瑪汀膚色深褐,小巧的身材玲珑有致。盡管此刻神情疲憊,她依然把短發精心打理成完美的彈性小卷,整個人像往常一樣一絲不茍。她從頭到腳審視着利維,眼裏帶着洞察一切的光芒,利維不怎麽喜歡這眼神。
“你終于又跟多米尼克滾上床了?”她說道。
随着一聲輕柔的“叮”響,一臺電梯到了,放出來喋喋不休的一家五口。“你怎麽總是知道?”走進電梯後,利維對着瑪汀噓聲說。電梯裏只有他們,但他還是進一步将聲音壓低說:“我不是……難道我走路瘸着腿?”
她抿緊唇,像在憋笑,然後按下二十二樓的按鈕。“那倒沒有,不過感謝你這麽一說,現在我連你在上在下都知道了。你只是——你看起來很放松,你知道嗎?我很少見到這樣的你。還有,你胡子沒刮仔細,領帶也歪着。渾身上下大寫着‘炮後失智’。”
他咒罵一聲,解開領帶重新打好。
一名維加斯警局的警員守在發生屍體的房間門外。利維和瑪汀在犯罪現場出入登記表上簽了名,穿戴好手套與鞋套之後便走了進去。
房間不是很大,但裝修得十分美觀,鮮明的深紫色搭配着紅色,與雪白的床單和窗簾對比鮮明。一對玻璃瓶裏插着盛放的鮮花,正對着超大床的牆上,安了一臺平板電視機。
犯罪現場攝影師弗雷德連同兩名犯罪現場調查員及一位驗屍官一起正忙碌工作着。站在角落旁觀的是喬納·吉布斯,要不是他脾氣火爆,既不謹慎,也不懂世故,沒準兒還會是一名挺優秀的警察呢。
“有什麽發現?”利維問他。
吉布斯對着死者方向點頭示意,屍體橫在靠近床尾的地板上。“史蒂芬·漢斯萊醫生,五十三歲,巴爾的摩人。周一開始他們有個啥‘姑息治療’研讨會要開,一幫人提早來樂呵樂呵——你懂的。”
“我是永遠搞不明白,這些人是中了什麽邪,竟然會選在七月來拉斯維加斯開會。”瑪汀低聲說。
“聽到你嘀咕了。那啥,早上他有個醫生同事跟酒店安保處說他約好了下去吃早餐,但人沒到,電話也不接,敲門也不應,之後是保安發現的被害人。那個同事已經在去分局的路上,吓得不輕。”
利維點了點頭,徑直走向屍體。為抑制不自覺觸碰現場的沖動,他把手插在口袋裏——戴着手套也不行,物證還是越少碰越好。
漢斯萊是個長得挺結實的白人男性,他一頭深棕色頭發,兩鬓有些發白。死者身上裹着酒店浴袍,利維是沒法判斷那下面是不是赤條條的。屍體無可見傷口,但是頭部附近有一堆嘔吐物,嘴部與颏部周圍附着凝塊的膽汁。
“藥物服用過量?”利維問正跪在屍體旁的驗屍官。
“幾乎可以确認,”她說,“初步斷定死亡時間為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屍檢之前,我能說的就差不多就這樣了。”
利維向她道了謝,然後繼續搜查房間。這房間對七個人來說太局促了——算上漢斯萊得有八個——所以他每走一步都得盡可能所搜集點線索。
床皺得一塌糊塗,枕頭扔得到處都是,床罩胡亂堆在一側。床附近的垃圾桶裏丢了兩個用過的安全套。電視櫃上擺着兩支香槟杯,裏面還有殘酒,其中一支上留着清晰的口紅印,旁側有一瓶裝在金屬冰桶裏的香槟,冰都化作了水。漢斯萊戴着婚戒,不過如果發現出事的是同事,利維打賭他沒帶妻子同行。
現場沒什麽與現場有什麽同等重要,徹查之後,他們還是沒發現漢斯萊的錢包和手機。還有,桌上有一堆充電線,但沒看見電子設備。
“你怎麽看?”瑪汀和他在門口重新碰頭時問他。“仙人跳[2]跳過頭了?”
那正是利維的初步結論。“仙人跳”指的是性工作者——或者假裝成性工作者的人——誘惑嫖客來到私密地點後進行打劫,通常肇事者會先給嫖客下藥,讓他們失去意識。這在拉斯維加斯不是什麽新奇的事,不過一般也不會鬧出人命。如果這真是個仙人跳,藥物服用過量大概就是個意外了。
不過……
“如果這名性工作者就準備打劫漢斯萊,為何還要真和他發生關系呢?”他問道。
瑪汀總是能迅速提出反駁,她說:“也許這女的一開始沒想打劫他,但後來被害人說了什麽話或者做了什麽事惹毛了她,她改變了主意。”
“我們并不清楚這人是否是女性。”
“香槟杯上還有口紅呢。”吉布斯插了個嘴。
“塗口紅的不一定是女的。”利維回道。
吉布斯眨眨眼。“行,好,沒說錯。不過我覺得咱們押女的贏面挺大。”
利維聳聳肩;這小子多半是對的。
同一時刻,瑪汀皺眉掃視過房間。“有另一件事——為什麽要在搶劫之後留下明顯的指紋和DNA,何況還意外殺了人?”
現在輪到利維來挑刺了。“假設被害人在該女子離開時還活着,可能她很有把握在這種情況下他不會報案。也可能她只是吓慌神了只顧跑路。”
“一點都不像連環殺手那樣有情調哈?”吉布斯促狹地笑道。
利維瞪着他。“黑桃七血案”在利維的抗議聲中草草結案了,五起人命案的鍋被栽到了已故的基斯·查普曼頭上,盡管利維十分确定他是被誣陷的。利維把兇手留在酒店客房裏的挑釁留言轉交給上司溫警長看,對方眼神怪怪地瞄他一下,說這很明顯是個惡作劇,并問他是否需要休假,好“醒醒腦”。
這話傳開以後,好幾個星期裏,同事們都在對他搞惡作劇,他們在黑桃七撲克上寫下各種傻帽“留言”,四處放:在分局放,在他的車擋風玻璃上放,連他脫下的外套口袋裏也放。利維懷疑這其中有一半都是吉布斯的傑作。
“接着去勘察這層樓剩餘地方的情況,”瑪汀厲聲對吉布斯說,“記下所有不在的人,我們之後好找酒店負責人要他們的信息。”
吉布斯幾不可聞地咕哝了幾句,但還是照着指令朝走廊去了。跟瑪汀頂嘴就等着她臭罵回贈吧,瑪汀罵起人來,難聽得水手都嫌爛耳朵。
“黑桃七”是亘在利維與瑪汀之間的刺,因為她也不相信真兇還逍遙法外。所以他只得假裝這個話題從未被提起過。“照老規矩來處理這個?”他問道,意思就是她來管犯罪現場,而他去詢問第一目擊證人。
她同意之後沒多久,他就出發了。追查吉布斯從酒店保安那兒得來的口供,在他看來不是什麽急事,而且瑪汀會确保案發當晚所有的相關員工都會被問話。于是他就驅車南向,沿着拉斯維加斯長街去往自己所屬的分局,對漢斯萊的同事們展開詢問。
阿妮卡·卡普爾醫生在一間陳設舒适的房間裏等着他,這屋子是警方專門用來對親屬報悲,或者對創傷事件的受害者與目擊者進行詢問的。卡普爾醫生是一名看起來年近五十的豐滿女性,臉上着一道道笑紋,黑發剪成齊耳鮑勃頭。令人想不到的是,有一位看起來比她年輕很多、高高瘦瘦的白人男子陪着她一起來。
利維先向她伸出手。“卡普爾醫生,我是利維·艾布拉姆斯警探。節哀順變。”
“謝謝。”她說着,一邊哭一邊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吉布斯說她被“吓得不輕”;但事實遠不止如此。她的眼睛布滿紅血絲,哭了好幾小時,鼻子都哭腫了。
那名男子倒是沒有在哭,不過他看起來也一樣魂不守舍,面白似鬼,一副仿佛受到極大震動的表情。利維揚起一邊眉以示探詢。
“哦,這位是克雷格·華納醫生,”卡普爾說,“他是史蒂芬和我手下的研究員,我們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共事。”
提到漢斯萊的姓名時,她哽咽了。利維就近摸了盒紙巾遞給她,然後示意她和華納坐回沙發上——之前兩人因他到場而站起來了。他坐在他們對面的扶手椅上,取出一本記事本。
“我明白這一切很痛苦,但你們能否告訴我,你們最後一次見到漢斯萊醫生還活着時的情況?”
卡普爾使勁咽了口唾沫,點點頭。“我們三個跟一些同事昨晚在‘桑巴’吃晚飯,就是酒店自營的餐廳。我記得史蒂芬大概十點離開回房的。說他今晚要早睡——倒時差。”
“你倆有誰在這之後跟他聯系過嗎?什麽方式都行,電話?短信?”
卡普爾和華納搖了搖頭。
“你們也住在米拉奇嗎?”利維問道。
“對,我們其實住在同一層,”卡普爾說,“在為研讨會預訂的那一組客房裏。”
“那您昨晚在那層有看到或聽到什麽可疑的嗎?”這一次,利維轉而對華納提問,對方至今還沒有說過話。
“沒。”華納說,他身形瘦削,聲音卻低沉得出奇。“我說,整晚這走廊裏都是來來往往的人,但……維加斯不就這樣,對吧?”
卡普爾也同意,利維則花了幾分鐘确認他們這次旅程的原因和昨晚的行程。就像吉布斯說的,這次全國研讨會與臨終關懷和姑息治療有關,這一行人在研讨會周一正式舉行前,從巴爾的摩先飛來玩一番。在桑巴餐廳用過餐後,他們還在米拉奇的某一個酒吧裏喝了幾杯雞尾酒才各自散去。
卡普爾去了賭場那層,直到淩晨三點才回樓上。華納不太一樣,他在酒吧喝得爛醉,要兩個朋友扶着才回到客房,還不顧時差給他遠在巴爾的摩的女朋友打電話撒酒瘋,然後在播着收費電影的電視機前不省人事。
“我通常不會喝那麽多的,”他說着用手搓了搓臉,“現在我女友生氣了,我又宿醉得想死,更別提還發生了那麽多事。”
歡迎來到維加斯,利維暗想,但沒把這話說出來,就算是他,也做不出這麽冷漠的事。“今早是因為什麽原因,讓您開始擔心漢斯萊醫生的?”他問卡普爾。
“我們約好了早上九點在‘熱望餐廳’一起吃自助早餐。史蒂芬是……生前是……”卡普爾合上眼睛,過了一小會又睜開并堅持往下說,“守時到病态的一個人。到點了他還沒出現,我就給他發了幾次短信,然後給他打手機。我甚至試過他的客房電話,但只是一直響一直響。這讓我覺得有什麽事不對勁了;我能感覺得到。我找酒店保安來幫忙,然後他們放我進了他的客房。他——他已經——”
她又開始小聲哭泣起來,用紙巾捂住臉。華納用一只手圈過她的肩膀。
利維給她點時間緩緩,然後問:“漢斯萊醫生結婚了嗎?”
“結了,”華納說,“他妻子在家,巴爾的摩——完了,她還不知道這事,是吧?”
“您二位有誰知道漢斯萊醫生有另外的性伴侶嗎?情婦,女友?”
卡普爾緩緩放下遮着臉的手,然後盯着他。“什麽?”
這太尴尬了,但必須得讨論。“漢斯萊醫生昨晚确實與人發現了性關系,”利維說,“我們目前的首要任務是找到昨晚和他在客房裏的那個人。離開餐廳前,他有沒有主動與誰調情、提出要約?”
“沒,”卡普爾說,“就我所知,他是直接回房的。”
“有沒有可能,他安排了援交服務?”
卡普爾和華納沉默了片刻,不自在地瞟了對方一眼,利維需要知道的信息盡在這一眼裏。“這他也……不是做不出。”她小心翼翼開口。
“等一下。”華納坐着轉了身面對她。“我以為漢斯萊醫生是死于什麽藥物服用過量。”
她顫巍巍地呼吸了口氣。“我看到的可不就像是那樣嘛。”
“但所有這些問題……”他對着利維皺皺眉,“你是認為有人過量喂藥給他?例如是某個妓女和他春風一度之後殺了他?”
聽見“妓女”這詞,利維氣得渾身一抽,說道:“我們目前還沒有正式确定死因。在那之前,我不想去妄測。但不管漢斯萊醫生的死亡過程如何,當務之急是找到昨晚和他在一起的那個人。”
“我很抱歉,我想我們沒法在這個問題上幫到你,”卡普爾說,“我們都是第一次來維加斯。我不知道史蒂芬從哪兒找來個……陪同。”
利維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但再沒問出什麽相關的信息了。“你們還準備去參加研讨會嗎?”他們站起來時,利維問。旅客兇殺案棘手就棘手在這裏:等所有重要嫌疑人和目擊證人都各回各家後,警方就有得頭疼了;屆時利維也沒多少辦法能讓他們留下來。
卡普爾點點頭。“我們計劃後半周展示我們研究的突破性成果——史蒂芬一生的大把時光都獻給了這項研究。他也會希望我們留下來,繼續把展示做了。”
“我能問問你們研究的是什麽嗎?利維說着,記了些筆記。
“疼痛信號傳遞與感知中的細胞機制。”華納說。
利維把自己的名分給了兩位醫生,并照慣例告訴他們,要是想起了什麽有用的信息就打給他。他領着他們走出分局,又走回自己的工位上。首先要做的是給巴爾的摩警局打電話,讓他們派本地警員去當面告知漢斯萊夫人其夫的死訊。然後他需要申請一堆搜查證——酒店沒在走廊安監控攝像頭,但電梯和前廳有。他還需要取得客房的電話記錄和漢斯萊的手機記錄。如果漢斯萊是在線訂的援交服務,那他們可就不走運了——畢竟,那臺筆記本不見了。
這些都辦妥後,他還要核實卡普爾和華納的不在場證明,以免留死角,可能再去要幾份研讨會的資料,了解了解漢斯萊的背景。他這一天保準很漫長。
中午,他放下手頭工作去添了杯咖啡,拿了個三明治。多米尼克每周這時候都會去他母親那裏參加家庭聚餐,他尋思着這會兒他也該吃完出來了,就邊吃邊給多米尼克打了個電話。
“嘿。”多米尼克蓋過背景裏的噪音說道,聽起來,他正在他的皮卡裏用藍牙和利維說話。“案子怎麽樣了?”
“我們還沒有百分百确定這是兇殺案,”利維拿餐巾紙擦嘴,“就算有案子,看起來也是過失殺人的罪名。”
“嗯,你要不了多久就能破案的。”
利維嗤笑一聲,說道:“謝謝。午飯怎麽樣?”
“非常棒。吉娜變得好大只。她保證肚子裏裝的不是雙胞胎,但她這個六月孕肚比我們家所有女的在這個月份的都要大。”
“你沒當面這麽說她吧?”利維問。多米尼克在五個兄弟姐妹裏排行老三,吉娜是他最小的妹妹,目前正懷着第一胎。
“怎麽會。我可不想蛋蛋被碾成血漿,謝謝。”多米尼克頓了一下。“是我媽說的。”
? ? ? ? “我的天。”
“嗯,一下子就吵翻天了,争着比誰誰懷孕的時候有多胖——每個人都掏出手機,翻出老照片嚷嚷了一個多小時。”盡管把家庭鬧劇描述得雞飛狗跳,多米尼克聽起來還是非常愉快。“總之,我現在要去健身房跟卡洛斯碰頭,今晚和明晚我要去麥克布雷德實習。不過我覺得我們可以明天下午一起吃個中飯?”
“聽着不錯。”利維說。他已經開始期待了。
“我的時間安排比你的好調節,所以你只要給我打個電話告訴我時間地點就成。”
“行,明天見。”
挂斷電話時,利維不禁清晰地回憶起昨晚的某個瞬間——多米尼克把他按在床頭板上,在他體內猛沖直撞,喊他“寶貝”。這是激情中脫口而出的話,也不知多米尼克意沒意識到自己說過。
他向來不喜歡昵稱,自然是從未和斯坦頓用過。他又開始回想多米尼克用那低沉的嗓音喚他“寶貝”了。他應該讨厭的,但卻禁不住渾身一顫,因為這一次是不同的。
跟多米尼克有關的所有事都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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