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賀嚴明說的話, 大家還是不敢不聽, 泥鳅判給了遲穗, 衆知青垂頭喪氣地回了村小。

大家情緒低落,倒不是因為這泥鳅黃鳝有多珍貴,而是舍不得這難得的美味。

唐心雨為了借這個機會表現自己, 自告奮勇要給大家做菜。

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最終也只是紅薯米飯外加兩個主菜, 一個野菜、一個野蔥, 她為了襯托自己的善良, 還特意去後山撿了幾個雜菌,炖了一鍋鮮菌湯。

在石板搭建的簡易飯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大家明顯情緒不振。

如果沒有吃過遲穗做的菜, 他們或許覺得已經是難得的美味,可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有了昨晚的酸辣田雞做對比後, 幾個知青都只覺得桌子上的菜寡淡無味。

更何況,一想到遲穗此時正在炒着香噴噴的泥鳅黃鳝,他們就更加郁悶。

鄧芳就不用說了, 她前天才吃過遲穗所做的青頭菌湯,這會兒再喝這個雜菌湯,覺得嘴裏淡出鳥來不說,還隐隐喝出了些腐敗菌菇的異味。

在知青點,每個人都做過飯, 放在以前,輪到唐心雨做飯時,飯菜一端上桌,總能獲得大家的一致好評,可是今天,她如此用心,居然失望了。

“高知青,這個飯菜不合你胃口嗎?”她看着高斯林緊緊皺着的眉頭,忍不住關切的問道。

“沒有。”高斯林面無表情的扒完了碗裏的最後一口飯,然後勉強回了她一個笑臉,之後又繼續心不在焉的夾菜。

唐心雨也沒了再問其他人的心思,飯桌上大家心思各異,吃了飯,然後躺回硌人的木板床,打算進行午睡。

另外一邊,遲穗跟着賀嶼州回了家,因為下工早,中午休息的時間頗長,她不緊不慢的開始做起菜來。

用一個竹篩将泥鳅黃鳝清洗幹淨,然後放鹽去生,幹鍋燒熱煨熟以後,便需要挑出腸子和內髒。

“這個活就交給我來幹吧,你去準備配菜。”賀嶼州剛剛一直在幫忙燒火,這會兒熄了火,去院子裏折了一根小竹枝當作工具,順手接過了她手裏盛着泥鳅的碗。

挑腸子和內髒的活挺髒,他知道遲穗愛幹淨,怕她不好意思開口,便主動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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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穗喜歡做菜,并不代表她喜歡做菜的所有過程,特別是挑內髒這個活,弄得滿手髒不說,還格外的腥,賀嶼州勇挑重擔,她樂得自在。

這個年代,在農村的院子裏,紫蘇和野蔥是很常見的東西,遲穗随便弄了一點,又切了一個蒜頭幾個幹辣椒,等她弄完這些,賀嶼州也把泥鳅處理完了。

把用來油鍋的肥肉沿着鍋擦上一圈,泥鳅下鍋煎至金黃,然後扒到一邊,等炒熟剛剛準備的配料,混合翻炒出香味,末了,撒上一撮切碎的提鮮草,色香味俱全。

“遲知青,你真有一雙巧手。”賀嶼州一邊盛着飯一邊贊嘆,她做的這個菜,剛剛出鍋就完全勾起了他的饞蟲。

遲穗将菜碗放到新做的桌子上,又在牆角邊折了兩朵薄荷,洗幹淨後進行了簡單的裝飾,原木色的桌子,配上顏色鮮豔的菜品,頗有感覺。

在現代時,她雖然不是經常做飯,可是家裏的各種特色碗碟不少,像擺盤的這些花樣,她還特意進行過學習。

雖然說這個年代不講浪漫,賀嶼州也不懂什麽浪漫,可是遲穗做的這些落在他眼裏,就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看上去特別舒服。

“你謬贊了~”遲穗心情極佳的在餐桌前坐下,“事先可跟你說好,我只喜歡炒菜,洗碗刷鍋這樣的事兒,我可不動手~”

她眼底帶着笑意,這番話說出來有一點撒嬌的味道,勾得他心裏癢癢的,下意識的就點頭,“好,都聽你的。”

被細細煎炸過的泥鳅,外面金黃酥脆,可是裏面的肉卻又細嫩爽口,再加上配料的提鮮,從嘴裏化開一股綿綿的肉香,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兩個人你一條我一條,各自下了一碗紅薯飯,然後發出滿足的喟嘆。

賀嶼州收拾完桌子以後,又體貼的泡了一碗茶放到遲穗面前,然後才在她對面坐下來。

他猶豫了良久,終究沒有忍住發問,“你跟知青點那些知青們……是不是處的不太好?”

從最開始相遇時唐心雨的假意“幫忙”,再到後來的知青點出事,今日的打架以及泥鳅的歸屬問題,他可以看得出來,知青點那幾個男男女女,花花腸子不少。

特別是那個高斯林,一雙眼睛賊兮兮的,看上去就不是個正經人。

“唉,其實也怪我以前太輕易相信人…”遲穗斜靠在竹椅上,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原主不是一個耳根子太軟的人,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在城裏上着班了,哪裏用得着在農村裏面吃插隊的苦,工人的工作,是這個年代多少人夢寐以求但求之不得的好事,就那麽白白的浪費了,連她都感到可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原主只是配角的原因,智商堪憂不說,自己的本分也守不住,城裏父母寄來的東西,經常大手大腳的分給知青們,日子久了,他們非但不感恩,反而覺得理所應當,并且從心底裏看不起她。

而唐心雨卻恰恰相反,她會做些表面上的功夫,憑借着一手好廚藝,籠絡人心不說,還從中賺取了不少的利益。

很多知青物質上吃了虧,但在心裏卻對她崇拜愛慕有加。

“我以前不懂事,就覺得高斯林既文雅又好看,一門心思的想着和他在一起,從而做了許多…讓我現在覺得都匪夷所思的事,可能這樣做不僅讓他看不起,還讓別的知青也看不起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外面蟬聲低鳴,夏天的南風從前門吹進又從後門穿出,有一種綿長的惆悵在空氣中散開。

賀嶼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聽到遲穗和自己談心事時,他是開心的,可是一看到她為高斯林這般惆悵,他的心又好像揪在了一起,扯出一股沉重的酸澀感。

雙方沉默了許久,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你……現在,還是想着和高斯林在一起嗎??”

“現在我想通了,高斯林這樣的心思飄忽的男人,并不适合我,我的未來還有無限可能,自然是要為自己而活。”這句話不是替原主說的,而是遲穗自己的心裏話。

以後還會有高考,她會努力考大學,去往到更廣闊的天地。

“我知道潘虹也恨不得我身敗名裂,唐心雨恨不得讓我去死,可是我知道,這些人都不會成功的。”她暗暗給自己打氣。

說實話,她自己也沒有把握,天天和唐心雨生活在一起,說不定哪一天,就被對方暗算成功,何況對方還是這本書裏的女主角,可是戰鬥還沒開始就投降,那也不是她的風格。

賀嶼州聽她說出‘死’這麽驚悚的詞彙,心裏都一跳一跳的,“如果你在知青點過得不開心,你有沒有想過有什麽好的辦法可以解決?”

遲穗看着他擔憂的臉,慢慢的揮散了自己內心的愁怨,內心也變得一片空明。

她眯了一下眼睛,同時将左邊眉毛輕輕的挑了挑,語氣有些調侃,“怎麽?你擔心我?”

賀嶼州被她這大膽的動作刺激到,結結巴巴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那個…我…我…”

他只覺得心口怦怦跳,好像要跳出胸膛似的,額頭上也開始冒出細細的汗珠來,想當年,他作為新兵蛋子,在衆人面前唱歌都沒有這般緊張過。

“恭喜宿主收獲好感度+2,陽氣值+30!”

就在此時,遲穗的腦海裏受到了系統的好感值收獲提醒。

就前幾次來說,賀嶼州每次都是增加了一個好感值,可以兌換的陽氣值也只有10,但不知為何,這一次居然直接增加了兩個好感度,而且每一個好感度上升了5個陽氣值。

“如果宿主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情節,那麽相應的也會影響到書中每一個人物的命運,當他在這本書中所占的分量越足,他的好感度所能兌換的陽氣值也更多。”

遲穗也忍不住有些詫異了,如果說,高斯林的好感度還是只能增加10個陽氣值,是不是意味着賀嶼州在這本書中的份量,比原書中的男主角還重了一些?

看來,得找個機會去試一試,可是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賀大哥…要不,我們合作吧?”遲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過直接,但是早問早做打算。

“什麽合作?”賀嶼州想不清楚,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事情是可以合作的,對方是一個城裏知識分子,美貌女青年,而他只是一個空有志向的退伍兵。

“你看你現在也沒娶老婆,看樣子也沒有心儀的對象,我們名義上又打着處對象的幌子,應該暫時也沒有姑娘敢找你說親了,要不我們來個假結婚,我可以逃脫知青點那些女知青們的暗算,你也可以吃到我炒的美味菜肴,你看可劃算?”

遲穗是個現代女青年,像假結婚這樣的橋段,不管是小說還是電視劇都看了不少,加上賀嶼州又是一個讓人放心的人,她心裏早就能夠接受,有假戲真做的,也有合作共贏的,當然也有不歡而散的。

但不管是哪一樣結局,她都遵循順其自然的原則。

不同于遲穗,賀嶼州是這個時代的産物,他的思想沒有她這般開放,像婚姻大事,還是十分謹慎的,可是喝醉的那天晚上,他都已經占了人家便宜,人家女孩子的清譽又何其珍貴。

最重要的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自己并不排斥眼前這個姑娘,她大膽又可愛,較真又不會讓自己吃虧,而且她還有一副知恩圖報的好心腸。

上一次為了給他治腿,上山采藥還差點出了意外,而這一次為了能給他做泥鳅吃,不惜與高斯林翻臉。

綜上種種,他都應該幫她。

“如果你覺得這樣子可以幫到你的話,我願意。”不知道是經歷了多大的思想抗争,賀嶼州終于點頭。

就像現在假裝處對象一般,假結婚以後,若是她看得起他,願意陪他走過下半輩子,他當然是真心以待,如果對方以後能夠回城或者有了其他更好的出路,他當然也願意放手。

畢竟從古至今,也有婚姻不合而和離的情況并不是沒有。

見他答應,遲穗歡喜的伸出手,“來!”

賀嶼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看着她,“來什麽?”

遲穗也懶得解釋,直接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雪白的手與小麥色的手兩兩相握,然後晃了晃,算是達成共識,

“等這次稻子收完了,咱們去算個黃道吉日,簡單的張羅,就把這事兒給辦了!”

不可否認,她比較急。

——

收早稻也就三五天的活,這一波活剛幹完,就聽到了馬大寶和馬曉慧的結婚辦酒的事。

兩人的喜酒本打算是前兩天就要辦的,可是正值農忙,大家都沒得空閑,所才往後推了三天。

作為一同下鄉來的知青,遲穗雖然心裏不樂意,但是人還是要去的,不然到時候指不定那些嬸子婆子怎麽嚼舌根。

馬大寶這些年做起農活來懶歸懶,可是借着他嫁到城裏的堂姐的面子,投機倒把的事情卻做過不少,所以手裏還算寬裕,這喜酒辦起來還算是客氣。

遲穗和知青點的知青們一起到達馬大寶家裏時,馬曉慧坐在大門口的木制輪椅上迎接賓客。

“心雨……”看着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她緊緊的握住對方的手。

只是幾天的功夫,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經和過去畫下了楚河漢界,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如果當初她能夠聽遲穗的,早一點跑出去就好了。

“曉慧,你這個腿怎麽綁成這樣?疼不疼?”唐心雨和馬曉慧在一起玩的時間不短,再加上馬曉慧一直以來都沒有對她構成任何威脅,所以這番關心的話,還真有幾分真心實意在。

不問倒還好,這一問,馬曉慧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馬大寶确實沒有食言,在她腿出事的第二天早晨,就早早的去了鎮裏買了藥引,馬定發也速度麻利的去山裏面采了藥…她能夠感覺得到,自己的腿正在慢慢變好。

可是馬大寶那個禽獸,竟然趁她腿腳不便,霸王硬上弓,毀了她的清白。

昨天晚上,他一手按着她的痛腳,一邊喪心病狂的對她不軌,并且威脅她,如果不給他生個兒子,以後就讓她拿腳來賠。

“曉慧啊,你也許久沒有跟人聊聊天了,借着這個機會,讓她們好好開導開導你。”馬大寶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們旁邊,臉上露着得意洋洋的笑容。

馬曉慧已經是他的池中之物,他一點都不擔心她會翻出什麽浪花來。

“這個婚可以不結嗎?”唐心雨本來前兩天就要來看馬曉慧的,可是因為遲穗天天讓她心裏堵氣,便忘了這麽一樁事,陡然一聽對方的遭遇,她也産生了莫名的同情。

那天晚上,她是運氣好,賭氣跑出了知青點不說,還在賀嶼州家吃了一頓飽飯,她不敢想象,若是那晚留在屋子裏,說不定也會跟馬曉慧一樣,落得這般凄慘的下場。

這樣一想,她又顧不得同情馬曉慧,心裏暗暗有些慶幸起來。

“如果我的腿能夠恢複健康,這個婚我是打死也不會同意的。”馬曉慧哭紅了雙眼,自從腿出事以後,她就一直在渴望着突然恢複的奇跡,沒想到還是未能實現夢想,

“一切都遲了……”

遲穗和其他女知青一樣,就站在不遠處看着馬曉慧。

突然,她記起小說中的一個情節來,在知青點出事時,原主已經瘋瘋癫癫了,當天晚上,她糊裏糊塗的睡在別人的屋檐下,自然也沒有經歷知青點倒塌的意外。

可是在那一場意外中,馬曉慧的腿還是受了傷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樣治好的,總之很快恢複了健康,并且和唐心雨關系也更加密切。

遲穗想起賀嶼州的腳,她就給他熬了一次草藥,抹了一次萬金油,賀嶼州在第2天就能去幹挑谷子的活,由此可以說明,空間裏面的藥方絕對靈驗。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唐心雨用了空間裏的藥方,治好了馬曉慧的腿,而這一次唐心雨失了空間,也就失了藥方,才有了馬曉慧嫁人的事件。

看來,她真的改變了這本書的情節!

不過,不算遲睡有了藥房,她也不會主動出手去治療馬曉慧的腿,引人多想不說,像這樣神奇的藥方,不适宜暴露在衆人面前。

這個年代結婚,也不會有什麽新奇的婚禮程序,新人穿着一身大紅的衣裳,拜拜父母敬了茶改了口,事情也就算成了。

等那些程序走完,就到了賓客最看重的喜宴,10來個人圍着一張八仙桌,巴巴的等着上菜。

遲穗随了兩毛錢的份子,也不好搞特殊先溜,就跟着大家一起,坐在桌前等飯吃。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菜沒等着,卻等着一個婦人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哎呀,不好了,炒菜的老劉突然覺得頭暈惡心,這菜都洗好了,沒法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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