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山裏的空氣還是特別好的, 溪水涓涓, 藍天青草, 花香缭繞, 适合人修養。

蘇爸和蘇媽從小雨回來之後就滿是驚喜, 她們抱着女兒又是親又是笑的, 可是小雨卻不是很對勁兒。

她回來後沒像是以前那樣嘴叨叨個不停，直接就發燒了, 吃了藥，她一頭紮在床上睡了幾天。

中途, 基本上除了吃飯上廁所洗澡就是又睡覺。

似乎累了許久一樣。

爸媽一直守在身邊。

她們都心疼極了, 回來的時候就聽見小雨說了一聲：“放心, 債被還完了。”就再也沒有說別的。

她小小年齡承受了這麽多, 想必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以前小雨睡覺都是非常沉的, 除了流口水，幾乎一天都一動不動的。

可如今，她居然睡着也哭了, 流着淚喊着：“正直, 阮憶, 正直……別走……來……過來……”

這兩個名字來回叫着，蘇爸和蘇媽面面相觑，心疼又不敢去問。

小雨醒來是第四天, 她好久沒有這樣的長時間休息了, 起來後身子像是擡不起來一樣, 頭跟壓了磚頭一樣, 整個人都睡酥了。

蘇媽端着早就炖好的皮蛋瘦肉粥，“小雨，媽媽喂你喝粥。”

小雨勉強的笑了笑，“哪兒那麽脆弱，拿來我自己喝就好。”

話是這麽說，粥接過去，小雨沒喝幾下就想起了跟阮憶在一起的片段。

那時候阮憶總是胃疼，還幾乎天天都有應酬，她心疼她，想着做一些營養好喝的粥哄着她喝下去，養養胃。她是心疼阮憶，後來阿倫告訴她，自那之後，阮憶無論幾點都要回工作室，就一句話：“我要去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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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粥，媽媽的手藝，家的味道。

小雨的眼圈又紅了，蘇媽看着心疼極了，她抱了抱女兒：“怎麽了，是不是城裏壓力太大了，要是那樣就回來吧。”

這樣的話放在以前，蘇爸和蘇媽是絕對不會說的，她們奮鬥了一輩子，不就是想要讓女兒出人頭地麽？可是這些年，家裏經歷了這麽多，所有的富貴繁華不過是昙花一現，經歷的時候沒有覺得多麽高貴顯赫，可是一旦跌入谷底，人情冷暖才真的讓人心寒，遠不如家裏，她和蘇爸也商量了，如果小雨願意，就讓她回來，好好的守在她們二老的身邊。

小雨聽了搖了搖頭，她的手握着勺子倒着粥，沉默了一會兒，她問媽媽：“媽，如果我這一輩子都不要孩子，你和我爸爸會生氣麽？”

一句話已經讓蘇媽的心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其實小雨的很多性格，都遺傳她了。

她已經開始一連串的補腦了。

糟糕，糟糕，完蛋了，女兒為什麽說這樣的話？

怪不得……她回來後這樣的虛弱，又說把債都還了，還倒頭睡了這麽久。

蘇媽忍不住卻瞥女兒的肚子，心如刀割，一定……一定是跟哪個富商搞上了，人家幫她把錢還了，然後女兒把孩子拿掉了……中途又做了手術，然後把子宮傷了，從此不能再有孩子了是不是？

小雨看着媽媽那變化了無數種顏色的臉，忍不住皺眉：“媽，你在想什麽？我沒有打胎，沒有談戀愛，我好好的一個人。”

蘇媽長呼一口氣：“你咋不早說，吓死我了。”

小雨：………………

原來，她在爸媽心裏就是這樣一種形象存在。

蘇媽可是個聰明人，她一擡頭叫了一聲：“她爸，你過來。”

“哎。”蘇爸掀開簾子進來了，前半生，他忙于事業，對蘇媽一直心中有愧，感覺虧欠了人家母女倆，現在閑下來了，真的是個蘇媽來了一個恩愛第二春，倆人恨不得天天膩歪在一起。

“你閨女說了，以後不想要孩子了。”

蘇媽說這話的時候也不是很認真，她總感覺蘇潇雨在跟她開玩笑。

蘇爸聽了怔了怔，他随即笑了：“那也行，就咱們一家三口過着，我和你媽把你當一輩子孩子帶，等以後老了，你就去後院張老頭開那個養老院，以咱小雨的性格，肯定能一天天跟那些老頭老太太玩麻将玩的開心，就她的牌技，也許以此發家了呢。”

蘇媽想着那畫面忍不住笑出聲，“那回頭不得把人家別的老頭老太太氣死啊。”

蘇爸也是笑，倆人很快的笑成一團。

蘇潇雨默默的黑了臉，沉默了一會兒，她看着爸媽說：“我不會去養老院的，我有喜歡的人，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笑容瞬間褪去。

蘇媽錯愕的看着小雨：“什麽時候的事兒？”

蘇爸也是僵硬的看着蘇潇雨：“哪家的臭小子？”

小雨沉默了一會兒，她把粥碗放在了一邊，“就是之前打電話跟你們說的正直。”

蘇爸、蘇媽：……

OMG！！！

她們還沒有看出來，女兒竟然這麽長情。

而且……那畢竟是小時候兩個孩子的玩笑，她們根本就沒有放在身上。

蘇爸和蘇媽心裏百感交集，倆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蘇媽小心翼翼的說：“小雨啊，爸和媽不是老古董，只是你們兩個女孩在一起，以後在社會上怕是會有很多煩惱啊……”

小雨懶洋洋的靠着床：“不會，她是總裁，憶風的總裁，随手一扔就是一個金疙瘩，能把煩躁直接砸死。”

蘇媽：……

女兒久違的怼人功夫來了。

蘇爸擦了擦額頭的汗：“可是就是我們這兒同意了，人家爸媽也不能同意啊，人家是豪門。”

這是典型的抛繡球轉移矛盾。

小雨頭都沒擡：“她家世代都是同性戀，倆媽，倆奶奶，哦，媽媽很喜歡我，前幾天才見了，奶奶更是讓我直接叫她奶奶。”

二老：…………

沒辦法了，很多路都被女兒堵死了。

雖然會讓人傷心，但是蘇媽還是咬牙狠心說：“小雨，咱家吧……以前雖然也算是家世也算是不錯，但是現在不同了，我和你爸爸除了債沒有什麽留給你的，可是對方，人家堂堂總裁，追求者什麽的肯定也是特別優秀的。”

小雨打了個哈氣，“她就喜歡我一個，念念不忘的迷戀了我好些年，對別人都龇牙咧嘴的，就看着我這張臉笑，看着我發呆。”

說着，小雨摸了摸自己的臉，贊許的看着爸媽：“除了債，你們還給我留下一張如花美臉。”

蘇爸和蘇媽算是聽明白了，倆人黑着臉無語的看着小雨：“你拿我們二老開涮呢？”

小雨笑了，她傾身上前，胳膊一左一右的勾住爸媽的脖子，像是小時候一樣撒嬌：“你們都能接受我不結婚不找對象，怎麽就不能接受我愛上一個優秀的女人呢？”

蘇爸和蘇媽聽着也在理。

跟在阮總身邊就這點好，套路人一套一套的。

小雨開始利用爸媽的同情心了，發揮倒打一耙的精神：“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是嫌正直身體不是很好，怕我以後受累要一直照顧她？還是說因為生了我，我又不能傳宗接代，所以感覺跟白生一樣？”

蘇媽一聽就不樂意了，“你怎麽把我和你爸看的那麽低？身體不是很好怎麽了？你們都是女的，就應該彼此照顧啊。”

蘇爸也是不開心，“什麽傳宗接代，說的那麽難聽。”

倆人說完，一起看着小雨，明白了。

這不是挖坑給她們跳麽？

雖然到最後爸媽也沒說同意或者不同意，但是小雨心情卻放松了很多，到了晚上，她在家裏四處看着，回到家這幾天，她光是睡覺了，都沒有參觀一下。

“小雨，看爸爸把院子收拾的怎麽樣？”蘇爸開始顯擺，“咱雖然不如以前富餘了，但在家裏還是能住的不錯的。”

這是爺爺留下的老房子，格局都是舊時代那種四合院，這是放在農村，要是放在北上廣，可不是所有人都住得起的。

小雨看着心裏開心，“真不錯，爸，你回頭把東面那個房間收拾出來，我到時候和正直回來就住那。”

蘇爸被酸的牙疼，他看着小雨，善意的提醒：“你不是說……人家還沒答應跟你在一起的麽？都想着住一起了？”

小雨：…………

這真的是親爸。

一棒槌給她打回到了現實。

蘇媽在旁邊弄烤架，小雨說饞燒烤了，她準備給女兒打打牙祭，“不過，小雨，聽你說正直這麽多年也怪可憐的，孩子一個人除了奶奶們多孤單，你要是真的決定跟人家在一起，就別像是以前那樣，正經點。”

小雨一聽就蹿火了，“我怎麽不正經，我這些年我都沒談過，還是初戀呢，回頭我把人帶回來你們可別給我瞎說。”

蘇媽和蘇爸笑了，“你都不知道，我們一會兒來，村裏的小輝啊，隔壁村的宋林啊，都過來打聽來了，還都拿着你小時候送人家的東西過來，跟讨債似的，這要是讓你的正……”蘇媽想了想，換了一下：“阮總知道，得多生氣啊。”她從蘇爸眨了眨眼，蘇爸了解，立馬把話接了過去，“就是啊，像是這樣的有錢人，爸爸比你接觸的多，一個個強勢霸道的很。”

小雨：……

這倒是實話，爸媽這是往她心窩子上紮針啊。

不過……這針紮的也有點甜蜜呢。

晚上。

小雨吃完烤串，躺在床上，她一手拍着自己的肚子，滑動着手機從裏面翻看以前偷拍阮憶的照片，喃喃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為什麽非要定一個月呢？正直，你也太小瞧我了。”

別說是一個月。

就是一年半載。

她也不會動搖的。

沒有孩子又怎麽樣？

她要把正直一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寵溺。

什麽四十歲的魔咒，什麽身體不好，開玩笑，在她的呵護下，那什麽狗屁魔咒一定不會實現。

小雨在老家整整待了十五天，她實在熬不住了，跟爸媽說了一聲，帶着行李準備回北京了。

臨走前，蘇爸和蘇媽想要給她那很多東西，小雨都給拒絕了，“哎呀，別拿了，我就一個人不好拿。”

蘇媽臉酸的都要變形了，“怎麽着，下次等你阮總開車帶你一起回來。”

“不然呢？”小雨洋洋得意，“她就是總裁還能不回來見婆婆麽？”

蘇爸聽了疑惑的問：“婆婆？”

可不是麽。

小雨美滋滋的，腦海裏都是阮憶害羞的樣子，她雖然在工作上雷厲風行，但以後在家裏還不是聽她的？

回到北京。

小雨直接去了一趟靈光寺。

這一次，天氣不錯，沒有下雨，憶念法師依舊是在寺院門口，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兜售香囊，而是拿了幾串佛珠在那推銷：“來咯，來喽，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本院憶念法師親自開光，保你生活美滿，財運滾滾，升官發財……唉唉哎？小雨，你怎麽又來了？”

小雨美滋滋的看着憶念發誓：“阿姨，我來找你聊聊天，順便把我媽媽曬得鹹菜給你帶一點。”

憶念法師站直身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你的稱呼似乎不對。”

小雨也是這幾天在家裏待的吃多了，腦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疑惑又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媽？”

……

腳下一個踉跄，憶念法師差點摔出去，因為今天是十五，寺廟來往的信徒比較多，還有一些等着一起去念佛堂誦經。

主持就站在一邊等着憶念法師，憶念法師和小雨長話短說，小雨先是表達了一些自己的心意，然後又說了說正直這些年的情況，最後的重點是說了一下孩子的事兒和四十歲的魔咒。

憶念法師原本是笑着的，到後來聽得面色猙獰，“正直簡直是胡說八道，有被害妄想症，她怎麽會——”

“咳。”

主持在旁邊出聲示意，她看着憶念法師：“佛家聖地，注意言詞。”

憶念法師立馬恭敬合十，點頭：“是，主持。”她再轉過身來看着小雨的時候，竟然帶着一份儒意，憶念法師看着她，用格外溫柔的語氣說：“小雨，你且放心，正直的性格就是如此，她怎麽會有什麽所謂的魔咒？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再說了，她的身體裏有一半我的血液，我們阮家的人各個活過烏龜，長命百歲，此外，我記得她十八歲的時候，她奶奶說帶她去檢查過身體，一切妥當，零部件沒有什麽損壞，怎麽要不了孩子？哦，貧尼今天說的有點多了，在此，為你總結一句——正直在扯蛋，請你萬萬不要相信。”

說完這話，在小雨目瞪口呆的注視之下，憶念法師和主持轉身準備往念佛堂走，末了，她回頭看了看小雨：“還能叫我一句媽媽麽？很好聽。”

小雨笑了，她不僅叫了，還跳起來手給了個飛吻：“好的，媽媽，再見！”

主持蹙了蹙眉，憶念法師淡淡的笑了，她轉身離開，只是走之前，她從背後偷偷伸出一手，跟她比劃了一個OK的姿勢。

那一刻，小雨既是開心，又是心酸。

如此……她該是放心正直的吧。

好了，好了，正直，我的正直，滿嘴跑火車的正直，心裏有點小變态的正直，一直在扯蛋的正直。

你的寶寶，小雨寶寶已經解決一切困難，要來找你了，要來給你驚喜了！

總裁室裏。

安保部新來的經理，宋詞一五一十的把小雨這些天的行程給她彙報：“回家後蘇小姐大概一直在吃，我們的人見到她的時候圓了一圈，看見她的父母送她出村，她揮着手喊了一句記得把我和正直的房間收拾出來。”

阮憶抱着雙臂，站在落地窗前聽着，沒有什麽反應。

宋詞頓了頓，繼續說：“到北京後，她找了一個酒店入住，随後就去了靈光寺見了一位法師。”

阮憶轉過頭看着宋詞，宋詞是新來的，并不知道阮總的母親在此出家，他認真的彙報：“蘇小姐和法師談了很久，離開前，法師對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蘇小姐揮了揮手，說了一句讓人疑惑的話做了讓人很費解的動作。”

阮憶目光一變，她看着宋詞：“是什麽？你一五一十的學來。”

宋詞想了想，學着她的語氣，揮了揮手，他一個一米八幾的大漢，一下子跳了起來，兩腿和兩手有着少女擺的弧度，他的手放在嘴上，來了個飛吻，笑眯眯的說：“好的，媽媽，再見！”

阮憶：………………………………

“咚”的一聲，宋詞才剛落地，門外，就聽見推椅子的聲音，緊接着是阿倫和李嫣的驚呼聲：“哇，小雨，小雨，你怎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