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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窦還不開
作者:舍木氓生
師生年上,關于藝考的故事,江措*葉司嶼。名字短的是攻。
全文共分為五卷:
第一卷 :情窦還不開;第二卷:大風吹來了;第三卷:人随風飄蕩;第四卷:此生多勉強;第五卷:把故事重頭講。
第一卷 情窦還不開
江措敲了敲桌子:
“手機,都交上來。”
剛剛已經收過一波手機,現在是提醒遲到的學生,也沒覺得會有幾個人主動上交,江措打開電腦,準備上課。
這時候突然有個學生走了過來,一只手拿着手機,遞到自己面前。手機不是什麽大牌子,但是幹幹淨淨的,包裹着透明的塑料殼。這倒奇了怪了。
江措接過手機的同時擡頭,交手機上來的同學也盯着自己,眼睛很幹淨,這是江措對他的第一印象,幹淨裏還帶着一點怯懦。
江措點點頭:
“行了,回座位吧。”
那學生進來的晚,前面的位置都沒了,自己搬了樓下的桌椅坐到教室最角落的地方,安安靜靜地、不說話也不睡覺,就是江措講課的時候他聽的尤其認真,小白脖子伸出一截,用那種幹淨又好奇的眼神盯着江措,像一把鈎子,鈎得江措心癢。
第二節課讓他們寫了個影評交上來,催了半天也沒幾個人交,江措便自己下去收,最後才往剛剛那學生邊上走,江措剛到他的位置,他立刻把手裏的本子交到江措手上,像是一直在觀察江措的動靜,時刻準備着一樣。
其他男生都是草率地交了張紙,只有他是準備了一本本子,封面上寫着三個字:葉司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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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有個挺好看的小男生。”
江措發了條微信到他們幾個玩的好的朋友群裏。
一分鐘不到就收到了大家的反饋:
“禽獸啊!!!!!”
“哇還有沒有啊我也想要!!”
“照片呢?長什麽樣?”
……
江措抿嘴一笑,視線落到新消息界面,那個頭像後面跟着好幾條未讀消息,江措眼神冷了冷,點開,最新的一條是:爺爺問你要不要去公司實習,崗位已經安排好了,別不理媽媽好嗎?記得回消息。
江措嘴角露出一抹諷刺,和往常一樣,把那個對話框删除。
在講臺上講電影的同學已經講完,期待的看着他等他點評,江措看了眼屏幕上被自己暫停的韓國倫理電影,語氣平淡卻隐着一絲不被發現的嘲諷:
“倫理綱常再亂的電影也都可能來自生活,沒有什麽電影完全不從生活取材,你對劇情的點評太武斷也太片面了。”
随後,江措拿了名冊,目光直截了當地移向那三個字:
“葉司嶼,你上來講。”
時間過去一分鐘,小孩兒還坐在座位上羞澀地不願意站起來。江措站起身,目光看向最後的位置,聲音斂了嚴厲,溫和道:
“來,簡單的講一講。”
小孩咬了咬下唇,才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到講臺前。
“……”
走到講臺的葉司嶼手足無措,前面的學生都是面對全班講的,只有他,躊躊躇躇的大半個身子都對着江措,江措微微側身就能和不到一米開外的男孩對視。
江措坐在講椅上,側身擡頭,望進微微低頭、臉上充滿慌亂的男孩眼中,露出他不多見的笑容:
“可以對着我講。”
男孩這才拿了自己寫的筆記舉到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起來,聲音小得只有江措聽見。
一塌糊塗。
雖然他長得好看很合自己的心意,江措還是忍不住給這篇影評作了個評價。
下課後江措收了電腦回辦公室,姜瑜和另外兩個老師也在收拾東西,午飯時間給學生留兩個小時,他們老師也能回去休息。
“這些小孩以前上過影評課嗎?”
江措眉頭微皺地問,手裏拎着電腦包看姜瑜鎖辦公室的門。姜瑜嗓門在學校就是出了名的大,邊給有了年頭的鎖頭上勁,邊扯着嗓子回答江措的問題:
“上過啊,高二升高三了,都上了一年了。”
“那怎麽還?”
江措想問,那怎麽還寫的那麽差,跟沒上過課的一樣。姜瑜上完了鎖,突然拍了拍她锃亮的腦門道:
“哦!有,有倆沒上過,中途調來傳媒班的,一個是身高不夠從舞蹈班調來的,還有一是轉學來的,具體原因我沒問。怎麽,點到這倆了?”
江措抿嘴,葉司嶼,是哪一個呢?
江措和姜瑜都是京影導演系新大四的學生,姜瑜從大一起就開始搞非法藝考培訓班,專門找一些城邊邊上小縣城的二三流高中忽悠,這些高中升學率往往不高,上面又有升學率的指标,不達标隔兩年就轉成技校。所以這種高中的領導們各種想辦法,美術生、舞蹈生、音樂生,主攻藝術,因為大學好考。
姜瑜正好趕上這個好時候,又因為她本人善于游說交際,所以一舉拿下京市邊上朗州市的兩所三星學校的傳媒班代理,摸爬滾打幹了兩年,應付校長、教導主任、應付得如魚得水,混到今天也在京市攢了套房。
江措這個暑假本來打算去美國堂姐那裏呆着,順便拍個小紀錄片,還沒啓程就被姜瑜抓壯丁,請他吃了頓火鍋,聽她講了兩個小時如今非法培訓班的形勢是多麽惡劣,這次升學率要是沒有了她在這個學校的代理就要被別人拿走了。
江措聽明白了她什麽意思,夾了筷毛肚問:
“讓我去教?”
姜瑜立馬狗腿地點頭,把江措誇得他媽都不認識,隔壁桌投來不解的眼神,江措連忙制止住她:
“待遇呢?”
江措這麽說就代表他同意了,姜瑜出了一身虛汗,江措能來當老師,還什麽待遇啊,當然是他提多少給多少。
江措不僅是他們這屆學生裏最有才的一個,大一拍個倫理片橫掃一堆大學生電影節的獎項;還是他們京影一堆蛇精臉男裏面的一股清流,那長的,如果姜瑜不是T絕對拜倒在他的牛仔褲之下,有個校花學妹,表演系的,聽說現在一部戲也百萬了,還是天天騷擾江措,問他要拍的片子裏有沒有角色适合她,她總堅信,江措不是個十成的gay,她一定能掰直江措。
江措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去非法培訓班當老師,但想着,人生經歷嘛,當導演很多事情還是要親身體驗的。
下午江措上的是B班的課,晚自習就給他們放電影看,他把電腦連上班裏的投影就回辦公室吹空調了。
下午給A班上課的是他們學校一播音系的學妹,大二升大三的,晚自習給A班放好電影後回辦公室,看到江措也在眼睛就亮了。走過來乖巧又甜美地自我介紹:
“江師兄,你好,我叫佟夕,是播音系的大三生。”
佟夕沒想到暑假出來賺個外快居然能和江措成為同事,之前聽姜瑜師姐說江措也來教書她還不信,這回看到真人才覺得這得是攢了多久的運氣。
要和江措師兄當一個月的同事啊!
江措從書裏擡起頭,抿嘴笑了一下:
“你好。”
“學長,你怎麽有興趣來當老師的?”
佟夕搬了張凳子坐到江措辦公桌旁邊,一看就準備深聊的架勢,姜瑜在另一邊辦公桌探出頭看好戲。
江措眉眼長得非常好看,眼睛很大,瞳孔是很純的褐色,和亞洲人偏黑色的瞳孔有些不一樣,眉骨長得也像歐美人,連帶着眼睛更加深邃起來。佟夕盯着人眼睛都發直,江措放下手裏的書:
“體驗生活。”
他眨了眨眼,似乎是剛剛想起什麽一樣,語氣溫和禮貌道:
“你幫我去喊一下A班的幾個同學好嗎?”
江措能找她做事佟夕自然點頭如搗蒜:
“好啊,師兄你要喊哪幾個學生?”
江措靠着上午上課點名時候的記憶,報了幾個名字出來:
“陳敘洋、常宇、馬清。”
江措頓了一下,繼續道:
“葉司嶼。”
佟夕用播音主持标準笑容對江措笑了一下,然後起身去A班叫人。等佟夕走了,姜瑜才幸災樂禍地開口:
“果然江校草的魅力在哪都适用。”
江措撇了她一眼沒理,很快佟夕就把幾個學生叫來了,有兩個是班裏比較皮的,除了葉司嶼,還有一個是江措點名當課代表的學生。
“你們把那邊的凳子搬過來。”
江措看着站在辦公桌跟前的四個男生道,餘光瞥到佟夕,她看着江措準備給這些學生上小課的架勢,只能安分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另外三個男生高二就是一個班的,很熟悉,所以三人打打鬧鬧的搬了凳子坐一排,葉司嶼還是小心翼翼,跟在他們後面,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江措眼看着葉司嶼坐在了三個男生的後面,又因為個子的原因只看到一個頭頂,無奈地說道:
“葉司嶼,你坐這兒。”
江措盯着錯愕地擡起頭的葉司嶼,這小孩很怕成為焦點,其他學生聽到江措喊葉司嶼,都紛紛回頭看他,葉司嶼的臉很快紅了。
他硬着頭皮,低着頭搬着板凳,坐到了江措身邊。江措微微勾唇,才拿起手邊上午他們交的作業。
“把自己的找出來。”
葉司嶼伸手從最上面把自己的本子拿了過去,另外幾個男生翻紙翻得滿頭大汗,還交頭接耳“看到我的沒?”“這沒寫名字…”……
江措抿嘴:
“以後都給我準備本子,別從什麽筆記本上随便撕紙下來寫影評。”
說完他眼帶笑意地看了眼葉司嶼,發現小孩也在看他,被當場捉住偷偷看自己後葉司嶼把頭一縮,恨不得把臉埋進本子裏。
找了一分多鐘,另三個男生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作業紙。江措先接過常宇的作業紙,看了下四人道:
“沒講評到的人先看自己的影評,到時候自己來跟我說問題。”
常宇是班裏最高大的男孩,個子一米九,體重一百九十斤。
“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裏嗎?”
江措看着常宇說,常宇粗聲粗氣地回答:
“寫得不好。”
另外兩個男生捂着嘴嘿嘿嘿地嘲笑了起來,江措撇了他們一眼,沒理,拿了紅筆在常宇的紙上寫了個數字——50。
“這是你的分數,影評考試總分90,首先卷面,字醜、塗改太多;其次主次不分,這部電影的旁白是亮點,你卻用八百個字寫畫面;最後标題,是誰教你寫套話标題的——《論某某電影》這種标題,以後不要給我看到。”
江措說完也沒看常宇的反應,伸手拿了杯子喝水,沒喝完呢,就看到高大的身影拿起作業紙想走:
“你幹嘛?”
常宇回頭,還是粗聲粗氣的,态度倒挺恭敬:
“拿回去改啊。”
江措搖了搖頭:
“聽我講別人的,講完你們再回去改。馬清你的給我……”
江措很快把馬清和陳敘洋的講完了,其中課代表陳敘洋得分最高,江措給了79分。最後他拿起葉司嶼的,不用看,上午已經聽過了,他連葉司嶼的本子都沒掀開,語氣卻比剛剛溫柔,問:
“你以前是不是沒學過?”
葉司嶼咬住下唇,點了點頭。江措朝葉司嶼側身,讓兩人的距離更近,目光探尋的望進葉司嶼不停躲閃的眼眸:
“你很緊張?”
他把葉司嶼的情緒公開在老師和其他學生面前,讓葉司嶼更加不安也更加局促,江措把目光移向陳敘洋:
“他是你們班轉來的?”
陳敘洋點頭,給江措解釋:
“對,我們今天也第一次見他,他是從一中轉來讀高三的。”
江措有些意外地看着葉司嶼,雖然他不知道朗州的一中水平怎麽樣,不過但凡能挂上一中名的學校,都是一個城市數一數二的,怎麽就轉到了一個城鄉結合部的三星高中來了?
“好了,你們三個回去改吧。”
江措把另外三個學生支開,看着因為被留下連頭都不敢擡的葉司嶼,輕笑一聲,他站了起來:
“拿着作業本,跟着我。”
葉司嶼只得乖乖地跟着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江措走。江措把他帶到走廊盡頭的一個空教室,在辦公室還有別的老師,他覺得再逼一下這小孩估計能當場哭出來。
江措開了燈和空調,把門關上了,從暑假開始就空出來的教室沒什麽人氣,有股淡淡的粉塵味,葉司嶼局促地站在空教室裏面,江措回過頭随便端了張凳子,佯裝随意的拉住葉司嶼細瘦的手腕,把人拉到凳子邊上,感覺到小孩兒略微僵硬的身體才放開:
“坐這兒。”
兩人終于在相對輕松的環境下開始對話,江措從葉司嶼手上拿過本子,拿的時候大拇指刮了一下葉司嶼的手背,男孩擡頭看了他一眼,江措感覺到了,也擡起頭和他對視,葉司嶼慌忙轉移了視線。
“我能問一下你轉學的原因嗎?”
江措眼睛盯着作業本,語氣自然地開口。長久的沉默,江措挑了挑眉,他擡起頭,看到葉司嶼蹙着眉,嘴巴抿得很緊,臉色有些蒼白。
“好了不問你這個,你評價一下你寫的影評。”
葉司嶼渾身的戒備感才卸下,吞吞吐吐地開口:
“寫得不好。”
“哪裏不好?”
江措步步緊逼,葉司嶼垂眼想了一會兒,開口道:
“我沒學過。”
江措點頭,用筆在葉司嶼的影評上畫了個圈——零分。葉司嶼盯着自己的零蛋,沒出聲,江措又問:
“你比你們班別的同學晚了一年,想好好學還是混日子?”
葉司嶼安靜了半晌,猶豫地看向江措正盯着他的眸子,眼神裏充滿不确定和膽怯,江措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讓他說出來。
“想好好學。”
江措滿意地點頭,勾唇朝葉司嶼笑了:
“那每天晚自習別看電影了,主動去辦公室找我。”
葉司嶼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個學校一共有兩個傳媒班,A班B班,江措一周在A班的課只有兩節,其餘都是B班,因為B班算是尖子班,文化成績可以沖藝術一本的那種,A班就是勉強吊藝術本科車尾的一群人。
“跟我換課。”
晚上回酒店的路上江措不客氣地開口。姜瑜沒理解,反問:
“什麽?”
“把你A班的課換兩節給我。”
姜瑜訝異又怪異地看着江校草:
“為什麽呀?”
江措撇了她一眼,不說話了,姜瑜噎了下,點頭:
“行行行,以後周五全天A班都你上,我上B班。”
姜瑜百思不得其解,要說聽話,當然是B班的學生聽話,要說聰明,也是B班學生聰明,而且B班人少,教起來還不那麽費勁,江措是吃錯什麽藥了?不過她也不問了,反正江校草的腦回路他們這種凡夫俗子是無法理解的。
這天上完課,其他老師去吃晚飯了,江措還是慣例喝一杯咖啡,晚自習開始前十分鐘,辦公室門就被“篤、篤”敲響了。
江措朝門口看去,就看到葉司嶼畏畏縮縮地站在門邊,雙手端着自己的板凳,板凳上放着紙筆,雙眼還是像膽怯的小鹿一樣看着自己,真是乖,江措想,他抿嘴一笑:
“進來。”
葉司嶼這次主動坐在了上次江措喊他坐的地方。
江措喝了一口咖啡,把咖啡蓋蓋上了,才看向葉司嶼,眼神裏帶着打量,讓葉司嶼有些坐立不安。
小孩兒長得可真好。
江措負責任地說,在京影四年都沒看到過這樣氣質長相的小孩兒,皮膚是健康的白,細膩而柔軟,眼尾帶着天然的粉,眼角往上勾,從側面看就看到挺翹的睫毛,長而密,還有直挺秀氣的鼻梁,江措最喜歡的是他的下颚線,弧度實在是完美,他都能想象葉司嶼擡着下巴和人接吻的樣子,那畫面絕對很好看。
吸引江措更多的是葉司嶼的氣質,是讓人不想玷污的幹淨,幹淨得一塵不染、幹淨得與世無争。
“你想過拍戲嗎?”
想着想着江措冷不防地把這句話講了出來,葉司嶼滿臉迷茫:
“啊?”
江措抿嘴,搖了搖頭:
“沒什麽,平時喜歡看哪個導演的作品?”
葉司嶼砰砰跳的心終于恢複平靜,剛剛老師那麽看自己,讓他覺得,有點害怕又有點害羞。
他想了下回答:
“沒有特別喜歡的,都看。”
江措的電腦拿去B班放電影了,現在只能拿IPAD出來,邊開機邊道:
“我先給你拉部片子,你邊聽邊記。”
葉司嶼乖巧地點頭。
因為IPAD屏幕沒有電腦大,所以江措拿到離兩人都很近的地方選電影,文件夾裏全都是他平時看的電影,江措準備從裏面找一部适合拉片的。
“藍宇……”
江措聽到旁邊葉司嶼小聲嘟哝,他目光還是放在屏幕上,不經意地問:
“看過?”
他有些訝異葉司嶼一眼就看到了《藍宇》這部片子。
葉司嶼在邊上輕輕地嗯了一聲:
“以前看過。”
江措點了點頭,沒有再回應,點開《大紅燈籠高高挂》,葉司嶼連忙在本子上寫下《拉片筆記——大紅燈籠高高挂》。
江措盯着屏幕裏鞏俐的臉,心中卻品出些不一樣的味道來,這種年紀的小孩,看同性戀片子要麽獵奇、要麽就是好奇和尋求同類……
第二天江措恰好是A班的課,上課的內容是拉《讓子彈飛》,拉到昨天講的最多的畫面分析時,江措悠悠開口:
“找個同學來講一下這個畫面的手法。”
他假裝看了看點名冊,然後目光随意地掃過全班,落在換了位置坐到了第三排的葉司嶼臉上:
“葉司嶼,你來說一下。”
葉司嶼微訝地張了張嘴,還是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聲音依然細如蚊蠅,大夏天本來就熱,他磨磨蹭蹭的,班裏本來安靜的氛圍開始有熙熙攘攘的碎語加入,反正同學發言他們可以不聽,喝水的喝水,講話的講話。這樣一來,葉司嶼的發言江措直接就聽不見了。
江措眼神直白地盯着葉司嶼。葉司嶼講兩句看一眼江措,他也知道自己聲音小,江措擰着的眉頭很明顯在提醒他:我聽不見。
沒等葉司嶼說完,江措就無奈地打斷:
“你坐下吧。”
葉司嶼臉色微紅的坐下,江措最後喊了個嗓門大的女生來回答,又提了幾個問題,但怎麽也叫不到葉司嶼來回答了。
吃晚飯的時候江措點的咖啡晚到了,他只能下樓去拿,回辦公室的時候在樓梯間看到葉司嶼正往下走,他提着咖啡,擡頭看着幾層樓梯上局促不安進退兩難的學生。
葉司嶼手裏拿了塊餅,一塊巨大的餅,比他臉還大,用牛皮紙包着,餅缺了一塊,小孩兒嘴巴鼓鼓囊囊的,嘴唇上油星點點,那麽大一口沒法一下子咽下去,也沒法打招呼,就那麽塞了滿嘴的餅站在樓梯上尴尬地看着自己老師。
江措眼裏劃過一絲笑意,邊上樓邊主動開口:
“晚飯就吃這個啊?”
葉司嶼點點頭,臉漲得很紅,他使勁嚼,想把嘴巴裏的餅趕緊咽下去。江措擡手看了看手表,道:
“還有十五分鐘晚自習開始了,你現在幹嘛去?”
葉司嶼是想去操場散個步的,班裏同學都不認識,他一個人呆着有點傻,也沒什麽人跟他說話,所以拿着餅就出來了。
他指了指操場,餅終于費力地咽了下去,才解脫道:
“散步。”
江措挑眉,點了點頭,葉司嶼剛想擡腳下樓,就聽到江措說:
“一起。”
于是葉司嶼十分不自在地和江措在傍晚的霞光中繞着足球場散步,老師在邊上,他都不好意思大口吃餅。
“你膽子好像很小?”
江措不經意地發問,這時候葉司嶼恰好又偷偷咬了口餅在嘴裏,江措轉頭看他,葉司嶼臉又很紅,一看就在使勁往下咽,江措于心不忍,打開咖啡蓋子遞到葉司嶼嘴邊:
“喝口水。”
葉司嶼一愣,也就低下頭,就着杯口喝了一口咖啡。江措拿回咖啡的速度慢了一兩秒,他本以為葉司嶼會接過咖啡自己喝,沒料到小孩兒跟被投喂的小貓似地探着腦袋就來了。
葉司嶼倒是沒想很多,因為被餅噎住的滋味太不好受了,他這時候哪還有時間來想要禮貌地接過杯子再喝。
終于又把這口餅咽了下去,葉司嶼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買這家的餅了。他突然想到江措似乎是問了自己一個問題,轉頭看到江措在喝咖啡,小心翼翼地開口:
“江老師,您剛剛問我什麽?”
江措含笑看了他一眼,換了個說法:
“你上課回答問題聲音很小。”
說完旁邊沒有聲音,葉司嶼捏着餅,卷翹的睫毛下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卻能看到他抿得緊緊的嘴巴,還油油的,被夕陽一照更是反着油亮的光。
“不想說就別說了,把嘴巴擦一下。”
葉司嶼摸了摸口袋,沒帶面紙,江措感覺到他動作有些慌亂,轉過頭去看,就看到葉司嶼伸出舌頭把嘴唇上上下下舔了個遍。
江措胸腔一緊,默默移開視線,腦子裏卻滿是葉司嶼粉嫩的舌尖和帶着水光的嘴唇。
兩人肩并肩回了教學樓,到了A班門口葉司嶼眼神裏帶着猶豫,見江措就要回辦公室了,才下定決心,聲音細微地開口:
“我害怕被圍觀。”
江措一愣,兩秒後才意識到葉司嶼這是在跟自己解釋剛剛提出的問題,他心情大好,壓制住想要伸手揉揉他腦袋的欲望,點了點頭,聲音也柔了下來:
“嗯,待會兒別忘了來辦公室。”
葉司嶼乖順地答應,他本以為在這個學校首先熟起來的會是學生,卻沒想到是一位藝考培訓老師,而且和江老師相處,讓他覺得越來越沒有距離感,很安心。
所以之後的幾天都不用江措喊,葉司嶼每個晚自習都捧着筆記本乖乖地跑去辦公室聽江措給他單獨講課,甚至有的時候晚自習還沒開始他就去,看到江措拎着咖啡走過教室了,他就收拾東西屁颠屁颠跟過去了。
姜瑜眼神裏帶着琢磨,盯着江措。江措夾了個生煎:
“有什麽話直說。”
姜瑜這才猶豫地開口:
“那個叫葉司嶼的,是不是私底下給你塞錢了?”
江措沒忍住笑了下,他把生煎咽了下去,擡頭看坐在對面一臉不解的姜瑜,沒等他回答,姜瑜又繼續道:
“在學校三年多也沒見過你怎麽幫助同學...人家喊你幫忙監制電影你都不願意,在這裏怎麽…”
姜瑜百思不得其解,江措放了筷子:
“對學生上心需要什麽理由嗎?這不是一個人民教師該做的嗎?”
江措義正言辭地說完,也不看姜瑜臉色,就站起來付了早餐錢,看到姜瑜的豆漿還剩一大半,催促道:
“還有五分鐘八點,老師別遲到了。”
說着就兀自推開早餐店的門朝學校走,也不等姜瑜,姜瑜此刻手裏拿着勺子,一臉見了鬼,這…這他媽還是那個冷漠高傲、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江校草嗎?莫不是給誰下了降頭?
早餐店離學校就五分鐘的路程,江措過個馬路就到學校了,卻發現馬路對面某處圍着一群人,似乎有什麽糾紛,而那些人,江措十分眼熟。
江措走了過去,聲音略大:
“開晨會呢?”
那群學生看到江措來了,立馬回頭喊老師,等人散開了,江措才看到被圍在中間的幾個人,常宇、一個不認識的男生、還有滿臉通紅的葉司嶼。
常宇臉色愠怒,死死的盯着那個男生,葉司嶼緊緊抓住那男生的手臂,想把人擋住,但無奈身子太薄,沒多大用處。
“你有種再說一句!”
常宇擡起拳頭就要朝那個男生身上砸去,江措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常宇要砸下去的拳頭,語氣不耐:
“幹嘛呢!”
常宇氣勢洶洶的看向攔住自己的人,看到是江措,才卸了力氣,江措淡淡看了眼圍觀的學生,擡了擡下巴:
“看戲呢?上課遲到的都罰抄電影臺詞。”
話音剛落,一圈圍着的學生立馬散了。
常宇還被江措抓着拳頭,葉司嶼擡頭驚魂未定的盯着江措,裹挾着一絲感激。江措看着常宇:
“說說,什麽事兒。”
常宇又瞪了一下那男生,語氣兇狠道:
“這傻逼說我們學校垃圾!”
江措點了點頭,看了眼還被葉司嶼拉着,也一臉桀骜的男生,對常宇說道:
“回去上課吧。”
常宇還是壓不了火,走前放了狠話:
“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說完才邁開腿朝學校跑。
江措在後頭好笑:
“跑也來不及了,等着抄臺詞吧。”
說完江措才看向葉司嶼和那個男生,他沒什麽表情的看着葉司嶼抓着那男生的手,心情不快,語氣也帶上漠然:
“你不去上課?”
說完沒再看他們一眼,轉身朝學校走去。葉司嶼松開那男生的手臂,眼神不悅的瞪了那男生一眼,跟上江措的步伐,留下那男生站在馬路邊一臉懊惱。
晚自習,葉司嶼如常的到辦公室找江措,這次江措卻沒有第一時間拿出電腦給他拉片,只是往椅背上一靠:
“說一下,今天上午什麽情況。”
他目光淡淡的盯着還沒反應過來的葉司嶼,幾秒後,葉司嶼才知道知道江措問的是早晨在學校外的事情,他咬了咬唇,開口:
“盧桐是我在一中的朋友,今天他來找我。講了不太好的話,被常宇聽到了。”
江措今天給他們班上課的時候明顯的感覺到大家在孤立葉司嶼,高中生的義氣和集體榮譽感比任何年齡段的都強,所以班裏就沒什麽人理葉司嶼了,大有“我們學校垃圾你怎麽還呆在這裏”的意思。
江措看着略帶不安的葉司嶼:
“他來找你做什麽?”
葉司嶼低着頭,眼尾的紅染得更深,他的嘴角癟着,明顯就是不想說的樣子,江措無奈,從椅子上坐起,打開電腦,邊找電影邊說:
“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隔天江措被姜瑜硬拉着去吃晚飯,學校外小吃一條街,江措皺眉看着一條街的不衛生食品,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坐在那些店裏,有說有笑的吃着。
姜瑜在炸雞攤前站定,問江措要吃什麽,江措的目光卻落在斜對面的麻辣燙店裏。
那家麻辣燙店看起來很受歡迎,五張桌子都坐了人,只是有一張靠門的桌子前只坐了一個學生,其他學生都親密的坐在一起,三五成群,那孩子安靜的低頭吃東西,不說話也不看周圍,看着孤獨可憐。
姜瑜再回頭找江措的時候人已經沒影了,江措推開麻辣燙店沾着油腥的玻璃門,裏面有學生看到他進來了,熱情的招呼:
“江老師坐這兒!”
江措微笑,看了眼他們的桌子,搖了搖頭:
“你們那兒太擠了。”
他走向收銀臺,看了眼菜單道:
“拿個二十塊的套餐,不要辣。”
付了錢,江措轉身,和盯着自己背影的小孩兒對視,走過去,在葉司嶼對面坐下:
“這兒沒人吧?”
葉司嶼拿着筷子,有些發愣,卻還是立刻回答:
“沒有。”
江措笑了笑,看着對面人眼神發亮的盯着自己,不知是不是感動江措救贖了沒有人為伴的他,帶着笑意道:
“沒人和你一起吃晚飯啊。”
葉司嶼被鹌鹑蛋噎住,決定不回答老師這個問題,臉卻漸漸紅了起來。江措看着人耳朵尖都粉紅,沒再逗他,安靜的等着自己的麻辣燙上來。
葉司嶼的麻辣燙比江措的先上很久,自然也比他先吃完,他看着自己空空的碗,又看了看對面慢條斯理吃着的江措,沒忍住開口:
“老師,那我、我回學校了。”
江措擡頭,眼神悠悠然:
“等我吃完。”
葉司嶼抿嘴,不敢再反抗。
江措吃完的時候麻辣燙店裏的學生已經走光了,這時候離晚自習開始不到五分鐘,葉司嶼走在江措邊上,兩人安靜的朝學校走,這時候路燈已經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一高一矮,一前一後。
他們走的是條小路,沒什麽人,忽然,江措目光深邃的望向葉司嶼,停下步子,葉司嶼也疑惑的停下,轉過頭看江措:
“老師,怎麽…”
江措忽然低頭,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手指在臉頰劃過,眼眸專注地近乎深情;葉司嶼吓得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江措将手放下,語氣輕松道:
“你臉上有髒東西。”
說完,便朝前走去,葉司嶼還停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臉上剛剛老師摸過的地方,心髒突然砰砰直跳,恍惚間,覺得臉都熱了起來。
葉司嶼跟在江措身後,卻不敢上前了,連和老師并肩走的勇氣都沒有了。
仿佛心中有一頭不聽話的小獸拼命想蹦出來,自己必須很用力,才能把它攔住,一定要攔住啊,葉司嶼心想。
後面幾天,江措和葉司嶼吃晚飯到晚自習,都是同進同出,這次不僅是姜瑜了,連班裏學生都懷疑,江老師和葉司嶼是不是有親戚關系,但因為江措對葉司嶼的特殊對待,又因為高中生本來就忘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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