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集合點
入眼即是一條偏僻的小徑,一塊木牌搖搖欲墜。
小路前站着的燕尾服男人看到出現在路口的虞翊眼前一亮。
他迎上來,脫口而出:“哎呦我的親娘呀!”
虞翊臉一下黑了:“……?”
你有事嗎?
“我可終于等到您了。”燕尾服像是有些不情願,頓了半分鐘,“我的主人吶。”
“……”
請問你是鐘嗎?還嘀嗒嘀嗒走呢?
虞翊面無表情:“任務。”
“好的喲。”燕尾服抛了個媚眼,“接下來我要宣讀您的任務了,請玩家‘虞羽’,诶?”他停住了,擡起頭。
“是這麽念的吧?”
“虞翊,翊。”虞翊強調道。
“好好。”燕尾服繼續宣讀,“你,不對,您的任務是,哎呀媽呀,愁死人了。”他把任務紙遞給虞翊。
謙虛地問:“這字兒咋念?”
“……”
求人不如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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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翊:“我自己看吧。”說完,他從燕尾服手上接過任務紙。
【玩家‘虞翊’,您的任務是‘在規定時間內活下去’。】
就一句話。
在這兒跟他耗了五分鐘。
可真行。
虞翊擡起頭掃了眼前方讪讪笑着的燕尾服。
……
“親,您走好,別跌溝兒裏,一路順風,半路——呸!”
燕尾服看着消失在路口的身影嚎叫道:“甭管是死是活,出去記得五星好評喲!”
虞翊面色一沉,去你媽的,不給你一星差評就不錯了。
道路兩旁,高大的樹林影影綽綽地阻隔了視線,把人包圍在中央,形成一個逼仄且壓抑的空間。
腳下的小路很是泥濘,碎石散落一地,走起來——
腳底板硌得疼。
玫瑰園?
虞翊愣了一下,心裏有些詫異,他明明選的是末世生存的章節,怎麽會來到中世紀。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黑玫瑰跟不要錢似的栽滿了平地。
中間一條明顯被裁剪過的小道幽幽地蔓延出來。
虞翊有些不放心地四處打量了一下,才發現遠處像是一棟洋房的形狀,也是烏漆麻黑的。
和玫瑰的煤球兒色混在一起,差點看不出來。
別處也沒路,僅有眼前的小路是能通向
那意思就是說,快別看了,是死是活就一條。
愛走不走!
虞翊“啧”了一聲,緊跟着踏上了這條玫瑰園中探出的路。
腳剛沾地,一股冷風不知從何處席卷而來,把玫瑰吹的七橫八縱,深黑的玫瑰花瓣在風中飄揚。
虞翊一時被吹得眯起眼,等他再睜開眼時,樂了。
眼下的玫瑰像是被人強行剃頭,黑色的花朵肆意敗落在泥土中,徒留豔綠的枝幹在微風中抖動,像是在為損失的成千上萬的頭發哭泣。
有玫瑰遮擋時看着路挺遠,玫瑰吹落後,路看上去,更遠了。
虞翊垂眸看着隐沒至地平線的路:“……操。”
作妖的風停了不久便再次卷起,虞翊把尖瘦的下巴埋進大衣裏頂風超前走去。
一小時後,他終于站在了洋房前。
洋房是全黑的哥特風,屋頂立着兩個漆黑的蝙蝠雕塑,大門刻着精細到驚悚的圖騰,正對的牆上一面窗戶……都沒有。
真他娘是個人才。
虞翊擡起眼皮,灰黑色的眼瞳滿是嫌棄。
他轉眼一看,門口被忽視的地方立着一塊破木牌,不知用的什麽材質的顏料,總之散發着一股泔水的臭氣,紅字上書——
集合點。
不對吧?
《彌樂園》什麽時候有集合點了?
虞翊伸手推門,冷白的手臂上腕骨明顯突起,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膚下散布,看上去帶着點病态。
他用力推了下門。
沒推動。
虞翊:“……”
第二下,俨然不動。
門十分頑強,絲毫不在乎玩家游戲體驗。
虞翊跟這扇門僵持了十分鐘。
紋絲未動。
很好,虞翊心想,我放棄。
于是,他轉身坐在門下閉上眼就開始睡。
“親!”燕尾服戳了戳虞翊。
怎麽遇到這麽楞的玩家?!
面前的人動也沒動。
“不要睡啦。”燕尾服碰了碰他的眼皮。
嘴上說的“不要睡啦”,心裏想的“快滾起來”。
五分鐘後,虞翊睜開了眼,問:“怎麽了?”
燕尾服看了眼自己的懷表,剛好五分鐘,卡得真準,和他方才在門口拖的時間一樣。
燕尾服咬咬牙:“親親,這邊建議您多看看提示板喲。”
虞翊順着他的目光掃過去,木
請玩家進入‘集合點’,限時三小時。
“如果我超過三小時了呢?”虞翊抓住準備開溜的燕尾服。
燕尾服掙紮了兩下,沒掙出來。
真尴尬……
“淘汰。”
“淘汰是什麽?”
燕尾服擠擠眼睛:“死亡哦,親親。”
看樣子是巴不得虞翊趕緊淘汰。
虞翊抓着他不放:“我選的是末世求生,怎麽會到這裏?”
燕尾服撓撓頭:“咦?親親,游戲是不能選擇的哦,都是随機刷新噠!”
他賣了個萌。
但一點都不萌。
随機刷新?
虞翊皺起眉,陷入思考。
“親親,我真的要走了哦。”燕尾服再次試圖掙脫虞翊的桎梏。
“最後一個問題。”虞翊淡淡開口,“這裏是《彌樂園》嗎?”
燕尾服疑惑地看着他:“不是哦,我們的游戲叫《人類清除計劃》哦。”
他趁着虞翊卸力的機會立刻擺脫瘟神。
“祝您游戲愉快哦,記得好評,麽麽噠!”燕尾服屁股上炮似的溜走,迅速消失在叢林盡頭。
還不等虞翊想出個什麽頭緒,天空忽然出現一道陰影,遮蓋在他身上。
虞翊擡頭望去。
一塊類似四階魔方,黑白分明的方塊在上空出現,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各有一盤白色的鐘表,指針是深黑,宛如深淵的黑。
……
天色在不經意間蒙上一層灰敗,暗沉的像是要墜落下來,大地灰沉沉的,仿佛蒙上一層灰紗。
指針指向十二點整,“叮”一聲,秒表忽然開始奔走,計時開始。
虞翊下意識去看木牌,上面的字體沒變。
三小時……
正在虞翊垂眸思考的時候,耳邊響起窸窸窣窣地啃噬聲,像是大口啃着帶着肉的骨頭。
他面色沉重地看了過去,玫瑰園裏不知何時擺上了一個木臺,枯瘦的女人靜躺在上面,穿着一身泛黃的白婚紗,左臂的袖子空癟下去,在滿地黑玫瑰的襯托下有種詭異的美感。
旁邊蹲了個人,穿着西裝,背對着虞翊低下頭,啃噬的聲音就是從他那裏傳過來的。
虞翊定睛一看,半截斷裂的幹手露出了男人的身側,顯然,他正在啃着女人的手。
倏地,男人停住了,動作遲緩地轉
虞翊這才一睹真容。
男人頭上頂着個腐爛破敗的羊頭,嘴旁白色的毛邊沾上污穢不堪的血跡凝固成一縷縷,渾濁灰白的瞳孔裏毫無生氣,像是被刷上一層磨砂漆的玻璃球,眼眶周圍時不時爬出幾條乳黃色蛆蟲。
虞翊下意識捂住鼻子,壓下強烈的反胃感。
男人看都沒看虞翊,扔掉手裏啃幹淨的骨頭伸手去扯女人的右臂。
嘶啦一聲,女人失去了右臂。
男人繼續大快朵頤地啃着骨頭。
虞翊盯了他一會兒,大概明白了。
三個小時,是給男人吃女人的時間,過了三個小時,男人沒了食物,吃的是什麽?
虞翊想都不用想,他一點兒也沒有改變食物鏈的念頭。
他立刻打量起面前的小樓,門打不開,沒有窗戶,怎麽辦?
炸了嗎?
想着,他瞥了眼即将吃完右臂的男人。
操,還不如炸了呢。
他踱着步子從洋房正門離開,繞到後面,整整一圈,一個窗戶都沒有。
虞翊滿頭黑線,這他媽是準備做碉堡嗎???
這樣看來,如果想要進去,便只能通過正門。
他對着鐵門踹了兩下,想也知道——
不可能打開。
時間在迅速流逝,女人的下半身都不見了,天上挂的表也指向了下午一點。
等等。
虞翊心裏咯噔一下,凝視着鐘,看了又看。
十二點到下午一點,這才一個小時。
他扭頭盯着吃的正香的男人,這他媽一個小時就吃了一半,那豈不是兩個小時就全都吃光了???
虞翊喉結上下滑動一下:“媽的。”
現在根本就不在《彌樂園》裏,在這個鬼游戲裏,他根本不知道死亡到底意味着什麽,唯一的辦法就是進入面前的屋子。
虞翊撩起眼皮,往上掠過。
銜接的屋檐,兩個古怪的雕像,黑色的瓦片,一個巨大的煙囪。
視線下滑了兩下,猛然上擡,定在煙囪上。
虞翊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笑容。
……
時間還剩一個半小時,女人的屍體只剩下一個頭顱和纖長的脖頸。
而虞翊——
某位耍小聰明人士此刻正得意洋洋地抱着煙囪看戲。
男人抱着女人的脖頸,啃動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
果
比如,鴨脖。
很快,男人啃得差不多了。
在虞翊略帶嫌惡的目光裏,男人把最後一絲頭發塞進嘴裏。
咕嚕咕嚕。
驚天巨響從男人肚子裏傳出來,他又餓了。
這他爸爸的消化地也太快了吧!
虞翊驚悚地看着他,男人站起身,竹竿似的身軀,抱着一個巨大的肚子。
他左右打量一下,猛然擡起頭,對着樓頂的虞翊咆哮了幾聲,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
虞翊拍拍褲子站起身,懶洋洋地朝他擺擺手。
拜拜了您嘞。
縱身一躍,借助重力在深長昏暗的煙囪管道中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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